田间小凉亭中,箐殊手中拿着茶壶,为面前的空碗倒上一碗碗的大碗茶。
她抬眼看着一望无际、绿绿葱葱、长势喜人的菜田。再一瞧田间欢乐忙碌的众鬼魂,只觉此刻心情都好很多。
“小殿下,这是遇到什么乐开怀的事,笑的这样欢喜。”
听声音是当值完毕,照例来这帮忙的蘅芜礼。
拿着茶壶的箐殊逆着光回眸,冲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这一眼,即便他有着一颗死寂许久的心,也不免为之跳动一二。而恍惚间他好似在箐殊身上,看到故人的身影。
“第一阶段的怨气收集计划成功了。”
少女欢快的声音如银铃摇晃般撞入耳中。而这份欢乐的感染力极强,此刻蘅芜礼全然忘记了上午工作时遇到的烦闷。
他来到箐殊身旁,瞧着几日间便长成的菜,不免发出疑问。
“小殿下,你这菜施了什么肥料,长的这般快。”
箐殊未开口,一旁来喝水的大汉鬼胡诌道:“鬼差大人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用的可都是朴实无华的农家料。如何呢,等有时间给大人炒俩菜?”
刚想应下的蘅芜礼脑中突然浮现一个问题,“这朴实无华的农家料,是何物?”
大汉热情却毫不掩饰的道:“大便啊,这营养老足了。”
霎时间,蘅芜礼眼角抽了抽,他虽知道凡间会这样做,但这都到鬼界了,竟还有这种法子。
一时间,他默默地离远了箐殊与来喝水的鬼们,面露一副众鬼都是臭臭的模样。
箐殊瞧着却是笑出声,“你可别再忽悠他了,这菜哪是用那腌臜物浇灌的。”
她的语气轻快又搞怪地讲解着,“人死身亡,躯体埋于地底。既然灵魂来地府,那土葬的尸体也是反哺了土地,这便是为什么这地如此肥沃的缘故。”
“我这样说,你可懂?”
一双明亮的眼眸,突的靠近,竟是连语调也变了,“蘅芜礼,跑那么远做甚?”
看着近在眼前的人,蘅芜礼喉结滚动一番,目光不禁偏移,嘴中还在为自己辩解。但他的脸却是红了个透。
在一旁默默喝水的鬼魂们,眼神都不由地向着这边瞟来,像是在说,“看吧,我就说他俩有点问题。”
“这可不就是,男未婚女未嫁,看对眼了……”
像是才察觉到不妥,箐殊迅速与蘅芜礼拉开距离。
她面带薄红,斥道:“水喝完了就去忙你们的,在这聚着是想干什么?”言罢她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俩鬼魂对视一眼,得出一个结论,“她害羞了。”
傍晚时分,第一批种下的白菜成熟。
鬼魂们怀抱自己种的白菜,来到厨房处,而箐殊则拿着小本,不断地统计着。
先前的大汉鬼抱着俩白菜,站在箐殊面前傻笑道:“公主啊,你看这菜咱是腌酸菜呢,还是腌酸菜呢。”
他本意许是想告诉箐殊自己想吃,但箐殊回答他的却是。
“这批白菜不能吃,至少在你们轮回前的一批菜都不能吃。”
“好了,快放进去吧,不要耽误后面的人。”
霎时间,大汉鬼原先还傻乐的脸,转瞬间晴转阴。
他在心中呐喊,‘俺水灵灵的大白菜啊,俺水灵灵的大白菜…’
另一边,看着大汉鬼不甘又心碎的模样,箐殊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因为没吃到白菜,再滋生出别的怨气吧?!’
因真的会有这种可能,她当即补救道:“那个,你要是实在想吃,等下一批鬼魂种的菜出来了,咱再吃。”
顿时听闻这话的大汉鬼,又笑逐颜开。肉眼可见的,因为箐殊的这个“大饼”,身上的怨气也消了些许。
在一旁看着的蘅芜礼不禁扶额,这套路他怎么觉得那么熟悉,该说不愧是亲父女吗?这画大饼的能力,真是传神。
箐殊抬眼,瞧见这一幕,她将手中本子合上,“何故做出这样的神情?”
身边是不断忙碌的鬼魂,蘅芜礼委婉道:“小殿下,你有着一颗精明的脑袋。”
箐殊眉毛一皱,像是听出他话中意味。她小脸一抬傲气道:“外行人,看表不看里,这菜可是吸了怨气长大的。这便相当于一个容器了,你说若是容器被破坏了,里面封压的怨气该何去何从?”
一番话,她点醒了蘅芜礼,也暗暗嘲讽了回去。
傍晚时分,将最后一颗白菜摆好后,箐殊将厨房的锁锁上。
晚间某处一道身影鬼鬼祟祟,而不久后一阵嘈杂声在鬼魂们休息的地方传出。
箐殊穿戴不及,着一席月白睡裙,便提着武器赶来。
她困倦的眼中霎时便被不解占据,本该恬静宁和的农家院中,此刻却是怨气弥漫空中。
前不久缓缓释放出的怨气,刹那间又回到体内,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被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波澜。
眼瞧着白日里还相处融洽的鬼魂们,现被怨气控身,全然失去理智。
她眼中流露出浓浓不舍,她知自己一旦选择用武力解决这件事情,那这些鬼魂们便再无轮回可能。
可她的手终还是扬起,手中鞭子舞得极快,鬼魂们不甘的哀嚎在耳畔久久不散。
终,她将最后一位被怨气控制的鬼魂击倒,瞧着那逐渐融入地下的灵魂。
箐殊低着头,一滴泪在她的眼眶中落下,滴在地上——白日里大汉鬼憨厚的笑容,前不久田间他思念凡间孩童的叹息,——浮现。
这些鬼魂如若没有遇到自己,没有来到这农家院,即便不入轮回,也不会这般……
她在懊悔,身为鬼她感受不到风的温度,可此刻她却觉到了地府夜里冷入骨髓的风。
月白的衣袍被风吹起,一滴泪砸在上面,浸染出一片湿润。这一幕被远处的鬼魂看在眼里,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伸长脖子,想去瞧个仔细,看这是否真的是洁白泪滴,可——他探究的目光却被人阻隔。
阻挡住视线的是,感知到不对、匆匆赶来的蘅芜礼。他将自己宽大的袍子覆盖在箐殊身上,为她隔开这刺骨的风。
手掌不动声色地拭去她面颊上沾染的泪水,语气却是轻柔的,“小殿下,还请您莫要再哭了。”
蘅芜礼有力的大掌,握住箐殊的手,在她手中接过武器。
“今日之事,始料不及实属意外,不要苛责自己了。去睡吧,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箐殊抬眼,入目是蘅芜礼坚定可靠的眼眸,她终究是娇贵的,这种杀伐之事经历甚少。
就连杀伐的对象,还是与自己相伴多日的鬼魂。
在箐殊离开后,蘅芜礼着手处理满目狼藉,但鬼魂都已融入地下,能处理的也就只是打斗痕迹,和……方才投来好奇视线的鬼魂。
待他寻到那鬼魂之时,见到的却是神情冷峻的阎王,而他的身后是已然昏迷不醒的鬼魂。
阎王负手而立,眼神中是毫无掩饰的冷,语气也是掺着冰的。
“究竟是谁想对吾儿不利,又抱有何样目的,黑无常蘅芜礼,我现派你调查清楚。”
言毕阎王离去,蘅芜礼站在原地,想着方才的场面,又见倒地被删去记忆的鬼魂。
心中疑云渐渐升起……
翌日,剩余的鬼魂们日常过着,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可比来时自由得多。
种植、养殖、下棋……箐殊为他们提供了许多娱乐的方式,供他们释放体内的怨气。
可当蘅芜礼再见到箐殊时,她的眼下一片乌青,不用说,昨晚定然是没睡好。
众鬼魂们都看在眼中,也在彼此的谈论中,从消失的其余鬼魂事上渐渐拼凑出了原因。
此刻他们眼中的箐殊是杀神,也是无能的领导者。
她研究了一宿,可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供观赏的动物好端端的,厨房的锁也是原样,可这究竟是哪的缘故。
“公主好。”路过的鬼魂道。
听见招呼,但箐殊脑中依旧在思考,随意地敷衍道:“嗯,好,你也好。”
擦身而过的瞬间,箐殊回眸看去,因没注意看路,“咚”的一声撞到了什么,磕得她额头生疼。
一只大手拨开她的发丝,瞧着有些泛红的地方,轻声道:“小殿下走路不专心,在想什么呢?”
箐殊拍开他的手,气道:“拿开你的手,腰上挂了什么东西,疼死本公主了。”
她抬眼目光如炬,嘴也不停地道:“你倒是专心,怎还能撞上我?”
这般无理取闹蘅芜礼早已习惯,他没有争辩,只是好脾气道:“是在下的不是。”
道完歉,画风一转又道:“小殿下方才是在看什么,有何物吸引了你的目光?”
“你看刚才那个鬼魂,我怎么对它毫无印象,这样圆润的体型,我该记得啊。”箐殊话中满是狐疑。
蘅芜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也察觉出不对来。
“莫不是饭菜太好,他吸收太好了,这才潜移默化的没让人发现?”蘅芜礼道。
思考片刻箐殊摇摇头,她笃定道:“不太对,鬼魂的形态不会改变……”
想到什么,箐殊脑中灵光一现,快步向着心中狐疑处前去。
蘅芜礼在她身后跟着,看着去的方向,他像是懂了箐殊所想。
可当两人来到上了锁的厨房门前,却并无何怪异之处。
“锁还是那把锁,这从老爹私库里拿的老古董,说是除了钥匙谁也没能力打开,可不可能啊。”箐殊看着,呢喃出口。
因信任自家老爹的收藏眼光,箐殊起初见锁完好,就并无怀疑。
“有无怪异,打开一看便是,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着蘅芜礼的这番话,箐殊怀着忐忑的心情拿出钥匙,打开锁。
可当门打开的瞬间,箐殊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转而她将手中这把所谓万无一失的锁气愤地扔在地上。
箐殊发誓,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再信任自己的老爹了,以前她调侃阎王是老古董见老古董。
现在,呸,一屋子就只有他一个真的老古董。
箐殊愤愤地想着,蘅芜礼则看着屋中少了的白菜思考着,转而他蹲下身,将锁拿在手中观察。
最终他得出结论道:“锁是真的,小殿下,你这农家院中可是有位神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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