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景儿试探着开口，声音有点紧张，“你真不是猫，那你是谁？你怎么会跑到猫的身体里？”
黑猫张了张嘴，然而话到嘴边，却卡住了。深黑的猫瞳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困惑，随即被更深的焦躁取代，“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为何会在此处？我又是谁？我为什么会在猫额身体里？”
那副备受打击、世界观崩塌的模样，竟让李景儿生出一丝诡异的同情。
“看来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的。”李景儿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坑边，蹲下身，尽量放平语气，“这里是我的地方。你占着的……嗯，是一具猫的尸体。我在乱葬岗发现了你，以为你死了，本想让你入土为安。谁知你突然就醒了。”
看着对方瞬间僵硬的猫脸，心头那点因被惊吓而生的郁气散了些。李景儿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行了，甭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你占着这猫身子，又是我从乱葬岗带回来的，就得听我的。今后，你就叫小黑了。先上来吧，地上凉，你这身体再冻下去，怕是要真散架了。”
李景儿伸出手，掌心朝上，示意对方搭爪。
坑底的黑猫似乎陷入了巨大的自我认知混乱，那双深黑的眼睛死死瞪着李景儿伸出的手，又看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最终，将它那只沾满泥土的、冰冷的猫爪，搭在了李景儿的手上。
李景儿手上用力，把抱出了土坑。
黑猫被李景儿挤在胸口，整只猫都僵硬了，闷声闷气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姐请自重。”
“你这只猫怎么这么多事，我还能占你便宜不成？”李景儿无语的说道。她忘了这猫里住的其实是个成年男性的魂了。
将黑猫安置在铺面后堂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旧木桌上，李景儿打来一盆温水，用干净的布巾沾湿，小心地避开脖颈的伤口，替它擦拭皮毛上的泥污和血痂。
黑猫起初浑身僵硬，但当微温的湿布拂过皮毛，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时，那紧绷的姿态，微不可查地松懈了一丝丝。它闭上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咕噜声，随即又像是意识到失态，猛地睁开眼，黑瞳里闪过一丝懊恼，扭过头去。
“哎，小黑你还会害羞啊?”李景儿笑着撸了一把猫头。她还挺喜欢小猫的，之前几家里也养过一只布偶，特别亲人，每次都会窝在她怀里让她摸。
“我不叫小黑。”小猫顶开李景儿的手气鼓鼓道。
“那你说你叫啥？”
“我不记得了。”小猫懊恼的用爪子抓着桌子。
“那你今后就叫小黑了，不准有意见！不然送你去流浪哦。”李景儿故意眯着眼装出凶恶装。
黑猫直接别过过了头，无视她。
李景儿只当没看见。清理完毕，她又翻找出之前给铺子里准备的、用来处理小伤口的劣质金疮药，小心地撒了一点在它脖颈狰狞的伤口边缘——深可见骨的地方她实在不敢动。做完这一切，她累得坐在旁边的条凳上，揉了揉发酸的腰背。
“喂，”黑猫的声音再次响起，但那股子强行端着的倨傲似乎淡了点， “你方才说，这是你的地方？作何营生？”
“宠物殡葬。”李景儿言简意赅。
“殡葬？”黑猫的语调明显上扬，充满了荒谬感，“给畜生？”
李景儿指了指它自己，“你现在不也是其中一员？”
一句话成功噎住了黑猫。它沉默片刻，黑瞳在昏暗的油灯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最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此地，还有”它顿了顿， “你唤何名？”
“你可以叫我主人。”李景儿大言不惭难道。
“说人话！”
“哎，这怎么不是人话了？你后面还要靠我养你。”李景儿用指尖戳着小黑毛茸茸的脑袋，不满道。
黑猫转身就想跳下桌子，离开此地。被李景儿一把拽住尾巴，“好吧，我认输。李景儿，我的名字。”
被抓住尾巴的小黑浑身一抖，抽出自己的尾巴，狠狠的抽了一下李景儿冒犯它的手。
李景儿懒得跟一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猫斗嘴。她站起身：“行，小黑大爷，您老先歇着，好好想想自己是谁。”她指了指墙角那个空了大半的钱匣子，“我得想想明天怎么活下去。”
就在李景儿转身准备去收拾院外土坑时，脑海里沉寂的系统界面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发出急促轻微蜂鸣。同时，一行新的任务文字在界面中央浮现：
【紧急任务触发：倾听者的初啼。】
【目标：巷口濒死流浪犬“阿黄”。】
【遗愿：寻回小主人丢失的传家玉佩。】
【时限：一刻钟。】
【任务奖励：通灵术熟练度 1；铜钱300文。】
【失败惩罚：听力永久性降低10%。】
濒死？一刻钟？李景儿瞳孔一缩！永久性再降低10%？这惩罚简直要命！她顾不上多想，猛地转身，抄起桌上用来剪布的剪刀就冲了出去！
“喂！傻女人！你去哪？”小黑的质问被甩在身后。
循着系统在脑海地图中标出的一个微弱红点，李景儿冲出后巷，在昏暗的巷口拐角处，一堆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旁，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土黄色老狗。它侧躺在污水里，腹部有一道深深的、皮肉翻卷的伤口，像是被利器划伤，已经感染溃烂，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它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残存着一丝气息。
时间紧迫！李景儿立刻蹲下，集中精神，催动那尚不熟练的基础通灵术。意识如同无形的触须，艰难地探向老狗即将消散的灵魂波动。
耳朵里仿佛塞满了棉花，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一个苍老、疲惫、充满了无尽眷恋和焦急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小石头我的小石头，别哭。阿黄没用护不住。那坏人……抢走了绿石头，亮亮的……小石头……奶奶给的命根子啊！藏在……藏在城隍庙破破香炉底下土里埋着。阿黄对不起…”
信息碎片般涌入，带着老狗临终前最大的执念——小主人丢失的传家玉佩，和它最后藏匿的地点！
通灵结束的瞬间，李景儿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她强撑着眩晕和恶心，迅速记下关键信息：玉佩被抢，藏在城隍庙破香炉下的土里！小主人叫小石头！
“辛苦了，阿黄。”李景儿低声说，伸手轻轻合上了老狗那未曾完全闭上的眼睛。生命的最后一丝温热，在她掌心彻底消散。
【紧急任务完成！通灵术熟练度 1。铜钱300文已发放。】系统的提示音冰冷，但300文铜钱落入钱匣的轻微“叮当”声，此刻在李景儿听来，简直是天籁之音！这可是她实实在在的第一笔“业务”收入啊！给她灰暗的前路透进了一丝希望。
李景儿迅速在附近打听了一下。巷子深处确实住着一个叫小石头的孩子，家里只有个病弱的奶奶，前几日小石头在街上玩，脖子上挂着的、奶奶给的祖传玉佩被一个地痞抢了，孩子哭得昏天黑地，老狗阿黄当时冲上去想护主，被那地痞一刀划开了肚子，挣扎着跑回来就倒下了。
李景儿没有犹豫，立刻赶往离西市不远的城隍庙。庙宇破败，香火寥落。她避开庙祝，在后院一个堆满破败杂物的角落里，果然找到了一个倾倒的、缺了口的破旧香炉。费力地搬开，在炉底松软的泥土里一阵挖掘，指尖很快触到一个硬物！
挖出来，擦掉泥土，是一枚用红绳系着的、成色不算顶好但雕工古朴的圆形青玉佩！正中刻着一个模糊的“福”字。
当李景儿将这枚失而复得的玉佩，交到那个眼睛哭得红肿、衣衫破旧的小男孩小石头手中时，孩子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紧紧攥着玉佩扑进奶奶怀里。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抖着手接过玉佩，老泪纵横，拉着小石头就要给李景儿磕头。
“使不得！老婆婆，使不得！”李景儿慌忙扶住他们。最终，她只收了老妇人硬塞过来的二十文钱，算是跑腿费。
李景儿将沉甸甸的320文钱（任务奖励300文 老妇给的20文）倒入钱匣，听着那悦耳的碰撞声，心情无比愉悦。她走到后堂，对着桌上依旧挺尸、但黑瞳灼灼盯着她的小黑扬了扬钱匣：“看，第一桶金！”
小黑的目光从钱匣移到她苍明显透着疲惫的眉宇间停留了片刻。刚想出口的嘲讽被它憋在了肚子里，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不可查点了一下僵硬的猫头。
次日清晨，店铺刚开门不久，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就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姓李的！给老娘滚出来！”一个穿着花哨绸裙、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年轻妇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手里还牵着一只打扮得同样花枝招展、趾高气扬的白色狮子狗。她身后跟着两个粗壮的仆妇，堵在门口。
李景儿认出这女人，是西市另一头开绸缎庄的老板娘，姓柳，出了名的泼辣刻薄，仗着和某个小吏沾亲带故，在西市一向横着走。
“柳娘子？”李景儿平静地迎上去，“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天大的事！”柳娘子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直直戳到李景儿鼻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尖声叫骂：“你这晦气的丧门星！开的什么破铺子！专收死猫死狗？呸！臭气熏天！把晦气都带到老娘铺子那边去了！害得老娘这两天生意一落千丈！你说，这事怎么算？！”
她身边那只狮子狗也配合地对着李景儿狂吠起来，狗仗人势。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周围的邻居和路过的行人被这动静吸引，纷纷围拢过来，对着李景儿指指点点，眼神各异。
李景儿眉头微蹙，正待开口。突然，一个低沉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脑中响起：
“蠢货。看她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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