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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我……你……” 巨好惊骇得语无伦次,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这个人!她怎么能看见自己?怎么能听见她说话?!”

黑衣少女似乎完全洞悉了她的混乱,唇角勾起一丝安抚性的微笑:“别害怕。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你在想,为什么你能听见我的声音,看清我的脸,却听不见他们的,看不清他们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巨好呆呆地看着她,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剧烈而无声的“呼哧”喘息声,以及那擂鼓般 “砰砰”心跳声,这些感知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虚幻。

“那是因为,” 黑衣少女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说着,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试图去拉巨好冰冷颤抖的手。

当那带着奇异触感,柔软却微凉的温度,只有一点点接触就使巨好感到渗入骨髓的冰凉。巨大的恐惧彻底引爆了她!

巨好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一声凄厉的的嚎叫,她猛地挥舞手臂,像受惊的野兽般弹开,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直接“蹲”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瑟瑟发抖,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黑衣少女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温和:“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别紧张,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每一个刚去世的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现实。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惊慌失措的了。”

她看着地上缩成一团、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巨好,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又有一丝见惯不怪的平静。

巨好依旧沉浸在一种巨大的恐惧和自我保护的蜷缩中,紧紧的把自己缩成一团,对少女的话置若罔闻。

黑衣少女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与巨好保持着一个不会太压迫的距离。

“来,看这个。” 她的声音放得更柔缓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巨好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从臂弯里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带着恐惧两眼无神地望过去。

只见黑衣少女白皙的手掌中,凭空出现了一朵花。那花极其妖异而美丽,只见细长卷曲的花瓣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仿佛能滴出血来的鲜红,没有叶子,只有孤零零一茎花葶,顶端绽放着这朵燃烧般的赤焰。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幽冷与魅惑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

“给你的。” 黑衣少女将那朵鲜红的花递到巨好眼前,花瓣在无形的空气中微微摇曳,仿佛拥有生命。

“别害怕,我们真的是一样的。你已经摆脱了所有的痛苦折磨,按照既定的流程,现在由我引导你,去我们该去的地方。那个地方……” 她顿了顿,凝视着巨好惊惶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就是你心底深处其实已经知道的那个地方。”

她用手指轻轻拂过那妖艳的花瓣,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脸上也浮现出笑容:“这是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它开得漫山遍野,如火如荼,是世间……不,是冥界最壮丽、最独特的风景。你会看到的,真的很美。”

那朵鲜红欲滴的彼岸花,像一簇冰冷的火焰,灼烧着巨好的视线,也彻底烧尽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彼岸花……冥界……这两个词如同最冰冷的判决,轰然砸下!“我已经死了……我真的死了……” 这个认知不再是模糊的恐慌,而是变成了冰冷、坚硬、无可辩驳的现实铁块,沉甸甸地、彻底地压垮了她的灵魂。

她呆呆地望着那朵象征死亡与新生的花,那些情绪,恐惧、不甘、愤怒、对生的无限眷恋、对亲人的无尽不舍等等,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死寂的心湖下疯狂翻涌、冲撞,最终冲破了最后一道名为“理智”的堤坝。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悲鸣,从她嘴里迸发出来!

她突然跳起来,再次冲向病床上自己的躯壳,再又一次次的被弹回。

许久后,巨好颓然坐在地上,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臂弯和膝盖构成的狭小空间,不是啜泣,而是毫无形象、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那哭声蕴含着巨大的悲痛和绝望,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所有的情感都哭干殆尽。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身体随着剧烈的哭泣而猛烈地抽搐、颤抖,整个人缩成了更小、更无助的一团。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她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房间都在震荡,哭到几乎要再次“窒息”。冰冷的泪水浸透了她的衣袖,在她的脚下晕开一小片无形的湿痕。

黑衣少女没有催促,也没有试图安慰。她只是静静地蹲在一旁,像一个耐心的守夜人,手中那朵鲜红的彼岸花依旧静静地散发着幽冷的光。

她看着巨好崩溃大哭,眼神带有同情和理解,仿佛在看一场必经的仪式。她知道,这汹涌的泪水,是生者向亡者身份转变时,必须支付的沉重代价。只有哭尽了人世的牵绊,才能踏上那条开满彼岸花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心裂肺的嚎啕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最终只剩下精疲力竭的、微弱的抽噎。巨好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片冰冷的麻木。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抬起头,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向黑衣少女,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

黑衣少女迎上她的目光,脸上依然带有温和的笑容,多了一丝近乎悲悯的郑重。

她缓缓站起身,向依旧蜷缩在地的巨好伸出了那只握着彼岸花的手,另一只手则平摊开来,掌心向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你刚才哭出来,会好受些。” 她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现在,咱们该上路了,巨好。你的新生,在彼岸,我带你去看看那漫山遍野的彼岸花”

巨好的目光落在那只伸出的手上,又瞥了一眼那朵妖艳的彼岸花,身体还在因刚才的痛哭而微微抽搐。

“不,我不要去”,巨好喃喃自语道,拼命拒绝去看黑衣少女伸向她的那只手,她只想回到那个有亲人、有温度的世界,但理智告诉她,一切都已成定局。

黑衣少女望着巨好,眼神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巨好迟疑着、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黑衣少女那冰凉的手指时,没有再次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也许是哭尽了所有的情绪,也许是潜意识里接受了这个现实。

黑衣少女轻轻握住她的手,站起身来。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病房的轮廓像水中的墨滴一样渐渐晕开、消散。

原本冰冷的地板变得柔软,脚下传来一种类似踩在沙滩上的触感,却又带着一丝凉意。巨好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看脚下,又看看周围。“我们走吧。” 黑衣少女轻声说道,拉着巨好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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