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衙内,人潮涌动。
一来,女子军便挤占完萧空的周边位置,对遇袭事情述说不停还想萧空夸赞她们的勇气。
怀红却脱离人群,拍拍凌渡深脑袋。
“?”
凌渡深歪头:“嘿!胆子挺野的,拍我头?”怀红收起木枪插回架子上,才与凌渡深坐在最高层的石阶,一同眺望着远方被拥簇的萧空。
“恩人先前说喜欢高冷威猛...冰山大美人,我猜,恩人口中的大美人是指萧大人吧?那你如今失落,也是因为萧大人?”
“小孩子一边去,瞎猜。”
有意识起,怀红就靠着看父亲、奶奶、娘亲的眼色长大,稍有不如意挨一顿打都是家常便饭,只有哥哥会挡在她面前拦下挥舞的棍子,更只有哥哥会偷偷拿点鱼肉,给她补身子。
可近日哥哥来找她时候出奇地带上一个女子,介绍给她认识。哥哥每每望向女子眼神都无比温柔,就像之前凌渡深望向萧空那般。
“喜欢就大胆上,否则萧大人嫁给别人了,恩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凌渡深双手向后撑,轻笑:“哦?那你说,她会嫁给谁?”
“夫子口中的青年才俊?”
“扑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大笑,笑得怀红不知所以,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不敢张嘴询问。
“萧空不但是千灯镇的鬼官,她还是景明国最得宠的长公主,那该是多好的青年才俊能迎娶她啊?就算有,也得防范政敌是否会使下绊子,一路斩杀障碍闯过来了也得看陛下、萧空是否愿意同意下嫁了。”
“公主?皇帝的女儿?”
“对啊。”
怀红试图理解话语意思,但又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可是....你跟他们处境比还多一大截困难,恩人你怎么不着急?”
凌渡深玩味笑出声:“非她不可?我不能爱别人?怀红,你最初不是吵着想要嫁给我,不如现在就嫁给我吧?明日下聘,后日入洞房。”
怀红打哈哈:“恩人真会开玩笑。”悄悄挪动身子,试图拉开点距离。
凌渡深没管怀红的异样,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一步一步走向萧空。
“世俗规矩可困不住我,毕竟,一个孤魂野鬼哪有什么枷锁?”
“谁娶她便杀谁,来一千便杀一千,皇帝老儿非要强行赐婚,便换个人坐坐。”
“萧空她……这辈子,都是我的!”
青天白日下,太阳不间断散发光芒,怀红仍觉寒冷如坠深渊刺激得胳膊的寒毛倒立。即使凌渡深已经远离自己,安静地站在人群外等着萧空,那股寒意并未消退。
好一会儿,萧空终于解决好女子军的事情。
“跟怀红聊好了?”
凌渡深点头,张开双臂:“嗯,抱。”萧空摸两把脸颊肉才托住她双腿抱起来,腾空颠颠,确认分量变重后满意地笑了。凌渡深按住萧空略微上扬的唇角,“嫌我胖了?”
“并无。”
“大骗子,说谎话都不打草稿。”
“打草稿……此话为何意?”
“啧。”
圆圆的小手尽力张开五指,一把捂住萧空嘴唇,学她惯用的腔调:“安静。”萧空额头蹦出一根青筋,“手不洁净,还敢碰我?”
凌渡深:“嘿嘿,这就是骗人的代价。”手又往脖颈边蹭,惹得萧空‘狠狠’拽脸颊肉,惩罚她不听话。
打打闹闹中,两人走入官衙开始处理公务。
“唰唰!”
悬挂衙内的黄历不断被人一页一页撕去,千灯镇的人们迎来了气温骤降的正月,以及从京城出发且本该在上个月抵达千灯镇的东厂厂卫。
凌渡深手捧暖炉窝在躺椅打瞌睡,脑袋像个啄木鸟一点一点捶桌子边缘。而萧空一边提笔写字,一边执着软布垫在那,免得磕伤她额头。
忽然,关严实的大门被打开,寒风随着外来人偷溜飘进来,冷得她身体一哆嗦意识被迫清醒。
“?”
东厂刚来就给萧空下马威,礼仪也不做,倒像是大爷来逛自家后花园,碍了他们走路的椅子通通踢翻。
“圣旨到!”
“鬼官萧空,出来接旨!”
萧空默不作声离开位置,利落撩起官袍双膝弯曲跪下,挺拔的背脊撑起她垂下的头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千灯镇乃是景明国一国重镇,兹事体大,吾儿不得妄自另设官职,扣除一年俸禄以示警醒。但,吾儿治水有功于国有大智,特允官衙之内可增设四名七品校尉统领女子军,年俸八十八石大米,其余者无官无品。须谨记,东厂历来与官衙共管鬼界,若有下次,剥除官职即刻回京。”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空双手摊开。
为首厂卫并不递过去,反而翘起尾指细细观赏他的长指甲。
“接下来的时日多有接触,洒家便善心大发赠句消息,陛下可是因为你私自处置厂卫,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宫里无人不寒噤,呵呵呵呵~”
圣旨随着厂卫转身,不受控制的掉落地面摊开,通篇金黄黑字端的伟光正,其背后却污秽爆仓。只字不提赈灾后续修建事情,若无凌渡深一力削去飓风的大半风力海浪,千灯镇焉能存在?周边的县城焉能存在?
如若飓风侵扰……还有下一次呢?
大饥……
大旱……
易子相食……
萧空抿唇,侧头望着圣旨久久不起身。
“唰唰!”
凌渡深收起圣旨后抛到萧空案桌上,也没出声,只是走到萧空面前搂紧,好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凌渡深……”
“我在,鬼官大人。”
“我是不是很失败?我谁都护不住,还总让你为我牺牲……”
“怎会?”
“大人如果是失败者,那放眼景明国遍地是废物了,比如我,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挨娘亲训,哪怕长大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凌渡深退开半步虔诚地单膝下跪,仰视萧空,语气坚定道:“这样的我能为大人牺牲,何尝不是我的荣誉呢?千灯镇也没大人想象中那般容易压垮,家家户户养些鸡兔先满足口粮,官衙再组织百姓、工匠修建堤坝。这些,不都是大人早就想好的谋略么?”
“……”
萧空轻轻摸凌渡深的脸颊:“顽劣,又乱翻文书。”
“哼,是它自己摊开让我看的,与我无关。”
“好好,与你无关。”
舒儿适时递上洁净的丝巾,萧空抱起凌渡深后才接过丝巾,先细细擦拭她的膝盖灰尘,再擦拭官服的灰尘。
注视两人已久的安柏,起身拱手:“萧大人,安柏愿意加入女子军,倾尽毕生所能为萧大人效力,一生追随萧大人为民请命的宏愿。”
“抬头。”
安柏摇头,反而学起她娘那一套直直跪下,俯首。
“萧大人若不应允,安柏便不起身。”
“没有品级,你真愿来么?”
“愿意!”
萧空托起安柏臂膀:“保留官衙的官职,我允你空闲时候参与女子军事务。”
“萧大人,我……我想与女子军同住,还望大人成全!”
“准。”
“今晚回去同安夫人说声,别让她担忧。”
“是!!”
一家欢喜一家忧愁,凌渡深被萧空揪着耳朵压在案桌上练字,即使写出的字丑出天际。
“啧……”
凌渡深故意装作手拿不稳,笔杆猛地甩到过道中央,语气茫然:“诶呀,它……它怎么离开我手心了?”萧空叹气,“写完这一篇,便放你离去。”
“啧……”
“我都成鬼了还练字,又不用上京赶考。”
萧空把新的笔重新塞入凌渡深手里:“如有一日,你在外失了声色还能凭字寻人相助。”凌渡深抬头,无奈地拍拍萧空下巴,“寻常人遇鬼跑还来不及,能帮助?”
有那么一瞬间,萧空的手指变僵硬,写出来的字体也失了该有的风采。
“无妨。”
“你写我名字并许那人重金,她定会助你。”
凌渡深依旧丢开笔杆,吞咽唾液,偷偷与萧空十指相扣,天真道:“大人看好我,不就好了么?”见萧空不回话,反而把头也枕在她胳膊,反复磨蹭好沾染上更多属于萧空的气息。
“傻……”
“大人最傻。”
这样幸福安逸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凌渡深主动请命参与女子军的管辖教导,只因她发现自己在射箭方面极有天赋,拿着王伈芝赠送的前朝弓箭,头回射箭便精准命中三百米开外的箭靶靶心。
就在一声声欢呼声中她捕捉到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便决定深入参与。
当然,那天晚上。
凌渡深为磨萧空同意,付出了极重的代价。
但.....
凌渡深本人义正言辞地拒绝透露,任何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次日下午。
凌渡深骑着毛驴晃晃悠悠来到山上,身后跟随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子军。
“恩人,可是要我们巡山?”
“不。”
“是要你们打猎,太阳落山前谁打的猎物最多,便可以赢得我今晚全部教导时间。”
此话一出,原本聚众嬉笑的女子军立马不笑了,各自拧着自己的弓箭四处快速散开,只剩下怀红一个人不走。
“你怎么不去?”
“萧大人有令,出官衙后不许让恩人一个人待着。”
凌渡深真想翻白眼,如果她还有眼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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