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寒气稍稍退减。
萧空方整理完案台上堆积成山的册子,眼圈乌青:“凌渡深,不睡么?”凌渡深隐去双脚飘在半空,挥挥双臂。
“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已成鬼事实?”
萧空抿唇:“凌渡深,害你的我不会放过一个。”
凌渡深:“随便了,倒是大人你当年惹到谁了?区区太监居然敢当皇上面刺杀。”
“不知。”
初升的太阳微微照亮屋檐角角,萧空站在窗边,闭眼深深呼吸几下:“与刺杀一事相干系的人,全死了,一点证据都无。”
“大人。”
萧空回头:“怎么了?”
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拼命搜刮记忆中多年前看过的冷笑话内容,开口时凌渡深尽量让自己腔调活泼起来。
“某日清晨,螃蟹出门散步意外撞上泥鳅,泥鳅很生气说你是不是瞎呀?螃蟹很委屈说,不是啊,我是螃蟹。”
“哈哈哈,你是不是虾啊?”
萧空配合轻笑,却平淡无痕。
“我知晓鬼官管理事务,大人日后有疑问的地方不妨来问我,我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打趣间,两人默契地不过问这些年彼此经历。
萧空:“好,那你能出现在白天么?”
凌渡深顺着窗口里里外外飘荡,丝毫不受光线影响,臭屁自夸:“当然!好歹我是……嗯,好鬼!坦坦荡荡,最是不怕天地正气诶。”
“去玩吧,落日前回来。”
“?”
把鬼当狗溜呢?
一闪,越过半米的书桌来到萧空背后,叉腰,嘟嘟囔囔投诉萧空为什么不想念自己,且刚见面就赶她走,她又是如何想念萧空的,嘴巴不停张开、闭上、张开,连说十句话都不带喘气,叫人真想缝住它。
刹那间,萧空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一年前的日子。
“凌渡深,出去,我要歇息。”
“哼!”
“出去就出去!”
室内温感猛地回升,萧空抬手,冰冷许久的手指渐渐恢复血色,仅仅近距离相处一晚便如此,以人的躯体无法长久承受下去。
她该怎么办?
午后阳光尤为猛烈,照得每一寸土地炽热无比。
凌渡深居然赤条条仰躺在一家客栈房顶,聆听不同客人述说的八卦打发时间。
“仁兄你可知昨晚那贵客是谁不?”
“新任鬼官嘛,那么高调踩场我又不蠢。”
“瞧着行头又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子,她来此地任官,估计活不过三年,哈哈哈哈。”
三年……
凌渡深翻了一白眼,就凭那废物都能当鬼官十几年,萧空一定当得比她还要久,四五十年肯定没问题,实在不行,有她呢。
“听说徽商商帮的主支代表要来千灯县观摩鬼界,提前豪掷千金铺路,按路程应该快到了。庞沉你不如趁此机会露个面让那富商记住你,否则你一家老小吃不上饭就要饿死了,那时候祖宗理法顶个球用。”
“唉,容我想想,毕竟祖训难违啊!”
人多好啊,人多好啊。
凌渡深不再偷听,一跃而下重回地面,正愁没人给萧空立威箭靶呢,刚瞌睡就送枕头来,真幸运!
喜滋滋赶回来刚想穿墙而过,忽地停下步伐。
“大人您真的不能让她呆身边了!呜呜呜,奴婢不想失去您,这么多年您都不曾发热……”
一愣,凌渡深抬起手掌,审视着自己惨白无光泽的肌理。是啊,她已经是鬼了又不是生人,一切都回不去了。
算了。
帮萧空稳固官权后她就讨回神牌,然后去游荡人间每一处风景,顺道瞧瞧这个时空的西方世界,玩累了再做其他打算。
念及此处,凌渡深低落的情绪重新振作。
“大人,我回来啦!”
萧空拍拍婢女:“下去吧,我自有分寸。”婢女强忍泪水,低头转身离去。
按照往日相处情形,凌渡深这时应该扑在她身边撒娇卖萌,谁知,凌渡深竟然一抚衣摆坐在门槛上方,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今晚会有不少人趁此机会窥探鬼界,若是处理得当公主将收拢不少威严,但需杀一儆百,就拿那徽商商帮富商开刀如何?”
掀开被褥,萧空坐稳身子,手部半撑着床榻:“过来,有话与你说。”
静静对视片刻,凌渡深纹丝不动。
“凌渡深,我终归欠你的,一点点发热不算什么。何况你是我情分上的妹妹,本就应当待在我身边。”
“乖,来我这。”
萧空拍拍床沿,温柔笑着。
妹妹?
凌渡深听着这个词,烦躁的火焰烧得更旺了,看架势势要窜起直奔她天灵盖。
“噗!”
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阴凉伴随左右。
“.....”
很好。
摸出神牌,萧空冷冷发令:“滚回床上。”凌渡深横着眼斜视萧空,重新出现在床榻。
见命令真的有效,萧空不由得想到凌渡深曾经过往,下意识担忧道:“别人……可曾有用神牌伤你分毫?”
伤她?
倒是常事,一言不合就抽鞭,开始疼后来适应了就不痛不痒,权当挠背了。谋色的话……就更少了,比他们高,还分不清是男鬼还是女鬼,大致没人是这般重口味。
至少,现在应是如此。
凌渡深想起他们惊惶失措的模样,笑出声来,反惹萧空怀疑:“你又捉弄人了?”
“……”
“好歹是奉公守法的三好公民,哪里会这样咧?饭能多吃,话不许乱说。”
“公民?”
凌渡深俯身逼近萧空:“我秉性纯良,大人最是清楚的。”
如果不算她踹烂十几扇木门和屏风,摧毁无数前朝名窑制作的青花瓷、珍宝字画,掏鸟窝弄坏母后亲自种的槐树,赶跑全部亲近她的小公主、小皇子,也算是秉性纯良吧。
“嗯,很乖。”
因为面具背后是凌渡深,所以面具做得如何引人心生恐惧,萧空都不曾生出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彼此呼吸声互相交错,凌渡深虚虚靠在萧空肩胛处,低声:“萧空,你的妹妹不够多么?需要额外多认一个我?嗯?”萧空无奈,怎么凌渡深长大了非但不注意礼节,如今都敢直呼她的名讳了。
长个子,还长胆子。
“鬼界也能配阴婚,不少达官贵人特意跑来千灯镇做此等事情,即使阴婚一事儿在投胎后无法继续。”声音略微上扬,似是羡慕,继续道:“等哪天无聊了,我打算随便抓个俊鬼配婚玩玩。”
萧空下意识想反驳,嘴张开又不知道说什么。
足足一刻钟过去。
“好……”
简直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凌渡深垂下肩膀,双手撑在后头望向门外风景。
【百鬼出行,生人避让】
日光隐没,街道里外挤满了祭拜的百姓。
“老柳,今晚快些回家看看孩子吧,皮猴子念叨得我耳朵快生茧子了。”
“娘!呜呜呜,孩儿想你……”
“死鬼呦,孩子大了嫌弃我占地,要赶我出去。”
祭拜的香火盆挤占完供人行走的道路,烟火缭绕,加上一泻千里的话语,纵使旁观,也熏出无边愁思。
凌渡深抚摸面具,不知她的娘亲过得如何,可曾投胎?
作为千灯镇最为隆重的一日,萧空必须到鬼界入口附近的官衙处理事务,凌渡深则在上方飘来飘去,像是给萧空做法。
但底下有一小吏,居然拼命流汗发颤,怪得很。
恶搞心思喷涌而出,凌渡深直接闪现突脸小吏,“啊!!”吓得她记录逝世名单的毛笔飞到对面小吏的案台底下,心脏乱跳。
“鬼……有恶鬼啊!”
其余官吏听到后,无比困惑。
“发哪门子疯啊!”
“安陌,这套吓唬法子太老了,好歹换个新的啊。官衙里里外外都布置了一堆驱鬼的法宝,连鼎鼎有名的藏布法师也给这里开了光,别说鬼,一个苍蝇都闯不进来。”
“七月十五里千灯镇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厂府,就是官衙。”
“就是,胆小就别做,滚回家找妈吃\奶去。”
凌渡深转过身跨坐一把太师椅上,摇晃双腿,眼睛却仍旧紧盯那小吏,左右摆手掌。
你好啊~
小吏被盯发毛,求救般望向坐在最上方的萧空。
没承想,萧空轻叩案台,那个恶鬼竟然乖乖坐回萧空案台旁边新搬来的躺椅,捣鼓起椅子上披着的毯子毛,妄图给打结的毛毯梳理顺滑。
完全不看过来了。
“报!”
“果真如大人所言,界外有十四人徘徊其中两人为千灯镇人,疑是准备硬闯鬼界。”
萧空点头:“多带一批人过去,全抓回来严格审讯。”
“是!”
侍卫低头,快速往后走出去。
【咚】
神牌裂开一条小缝,细微到仅有凌渡深一人听见。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极了。
视线虽移开,那小吏依然要用右手压着左手手腕,才能写出稳当的笔迹。
谁料,当她偷瞄凌渡深有何动静时,只见凌渡深一双长腿交叉架在萧空案桌边缘,单手拉扯衣领,露出的内衬风光越来越多,修长的锁骨隐约可见。
层层剥开,似是美人入浴图,举手投足间勾的小吏两眼发直不停吞咽口水。
“好看吗?”话语直击小吏心脏,如冬日寒风般冷冽。
即便她立刻回过神跪下,额头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双臂向前伸展,官帽歪斜。
萧空依然道:“好看吗?”
小吏颤声:“好……好看……下官……”
一声轻笑打破僵持的局面,凌渡深拢回衣服,佯装不解:“鬼官大人,这又何必吓唬人家呢?”小吏双股抖得更厉害,这个鬼会说话!?
其他官员见她与萧空起矛盾,谁都没犹豫,一个比一个跪得快去替小吏求饶。
“大人!她还小不懂事,莫要怪她。”
“回去我们一定好好替大人教训,让她管好自己,求大人放过她!”
求一句,附和一句,搞得官衙像市集。
萧空俯视着底下求饶的官吏,捏紧眉心,深深叹气:“都起来吧。”
“谢大人!”
作为闹剧的罪魁祸首,凌渡深倒气定神闲地慢慢拢回衣服,语调上扬,重述萧空方才说的话。
“好看……吗?”
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小吏猛地起身低头拱手:“好看!”
“既然好看,你不如从了我?”
小吏摸不透两人心思,额头处流下一滴冷汗,短时间内也不敢搭腔,生怕答错再惹来一身麻烦事。凌渡深挑眉,冷哼。
“区区凡人,岂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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