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司礼监比甜食房要近一些,但第二天,姜怀宁起的比屋里其他人都早,司礼监规矩严,他不敢迟到。
姜怀宁到司礼监的时候,后院里已经站了好几个太监,都是这次要一同进宫去乾安殿的,个个脸上没笑。
天光还未亮,廊下灯笼在微凉的晨风里飘荡。
院里的小太监们一看见姜怀宁就招呼他:“姜怀宁,阮公公说你来了去后边直房找他。”
姜怀宁点了点头,朝后边走去。
“怀宁来了?”
直房里,阮公公才刚起床,穿着一身中衣,头发散乱,看起来约摸四十来岁,面皮白净,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笑意微眯。
姜怀宁不是第一次来阮公公的屋里了,轻车熟路地过去伺候阮公公擦脸穿衣。
姜怀宁不喜欢这份活,这阮公公不知道为什么就挑中他来伺候了。
平白地就比其他太监多干了活,有时晚上还要给阮公公倒洗脚水,也不见多加一文钱工钱。
“小怀宁,臭着张脸,还在难过去乾安殿的事呢?你放心,你长这么好看,皇上都舍不得要你的脑袋。”
姜怀宁最近老觉得阮公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这会儿冷不丁被叫了声小怀宁,更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公公关心,小的可能就是没睡饱。”还得装出个温柔大男孩的笑脸。
唇红齿白,星眸闪烁,嘴角翘得让人忍不住想拿手指去戳一下。
今天在司礼监学的东西多,到了晚饭的点,阮公公还没放人。
姜怀宁坐在司礼监后院廊下,啃着个干巴巴的馒头,两眼失焦地望着地面。
男扮女装去给一个太监当对食……
成功了,他就能逃脱去乾安殿送死的命运,还能就此得到自由。
要是不成功……被杨公公看出来,以御马监掌印位高权重的身份,他只怕死得更快。
所以到底是男扮女装去骗一个安全出宫的机会,高风险,高回报?还是自断手脚,变成残疾,在宫里安全地了此残生,收益低,代价高,但是风险也低?
姜怀宁艰难地做选择,却怎么也选不出来,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就没有第三种选择吗?
“又在发愣?”冷不丁的,姜怀宁脸上突然被一只粗粝的手摸了一把。
姜怀宁从小皮肤好,原身不仅名字和他一样,连皮囊也是一样的细皮嫩肉。他从小没少被人摸脸,但是阮公公摸他就觉得很奇怪,他不明所以地看着阮公公。
阮公公见姜怀宁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看他,心里简直一阵发痒,又上手,隔着太监服,从圆润肩头往下顺了一把。
姜怀宁身上莫名起了鸡皮疙瘩:“阮公公,您干嘛?”
“什么干嘛?帮你捋顺衣服,都皱了。”阮公公笑吟吟的,说完又在姜怀宁背上摸了一下。
摸起来手感真是顺溜。顺溜到姜怀宁往前一拱就滑走了。
姜怀宁感觉身上被阮公公摸过的地方很不舒服!自己悄悄伸手拍了几下,把阮公公残留的感觉拍掉。
阮公公又点了几个人:“跟我去趟乾安殿,有活儿干。”
被点名的太监们一听现在就要去乾安殿,脸都吓白了。
“几个怂蛋吓成这样,放心,干完活还回来。” 阮公公讥讽道。
阮公公母鸡带小鸡一般,把他们这一串太监带进了宫里。
宫中比皇城内更是森严,把守宫门的侍卫站得笔直,整个禁宫之中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夜色中,乾安殿宛如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殿中灯火通明,发亮的窗户像巨兽的无数只眼睛,一览无余地审视着这一小队拖着板车而来的太监们。
姜怀宁看着前殿巨大的殿门,有种自己即将进入巨兽之口被一口吞没的错觉。
殿中先是传出瘆人的惨叫,过了一会儿,一个绿衣太监从里面出来点人。
“你们几个,进去把尸体抬出来,送出宫去埋了,你,把地板收拾干净。”绿衣太监最后一个点的是姜怀宁。
居然是让他们来抬尸体。姜怀宁身上温度瞬间降了下去。
低着头小步进去殿里,姜怀宁看见两具穿着太监服的尸体躺倒在地上,血流一地,地上还散落着几根断指。
这是姜怀宁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死人,还是被杀死的人,他愣在原地,一阵恶寒从脚底涌向了天灵盖。
“皇上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在发呆?快干你的活儿!”绿衣太监突然低声斥道。
姜怀宁这才弯下僵硬的身体跪了下去,头低得几乎要贴在地面上,抖着手抓着抹布擦地上的血迹。
换过干净衣服的裴璟在书桌后面坐下,靠在圈椅上,蹙着眉看着地上的血迹,还在回想刚才审问时发生的事。
当时他让人切下两个刺客各两根手指,恐吓再不招就切别的地方让他们成真太监,其中一个刺客要招,刚说了一个“玉”字,就被另一个刺客扑上去咬断了他的舌头,说不了话了。
审讯结果不清不楚,这让裴璟很不快,他视线落在书桌前方的殿中央,眉头忽然皱得更紧了。
擦地的那个太监,腰身伏得太低,腰细得不堪一握,屁股圆圆的,翘得快要顶到乾安殿的大梁,让裴璟一下子联想到了昨天看的话本里,那个男扮女装的男娘子勾引将军的一个画面。
谁教他这么擦地的?
裴璟正要出声叫人滚,就见那灰衣小太监已经收起抹布提着桶要走了,脑袋垂得低低的,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裴璟开口了,说的却是“站住”。
此时殿里人不多,抬尸体的几个人早出去了,皇帝突然语气不善地叫了一句,只能是叫绿衣太监和姜怀宁。
两人立马原地跪了下来。
完了!姜怀宁后脖颈一阵疯狂发凉,像是自己的脑袋和身子即将要从这个地方分成两家。
就听见帝王用一种听起来温和却带着阴森的语调问道:“那几块肉,是打算留给朕宵夜?”
姜怀宁这才回神注意到,他着急把地擦干净走人,没把地上那几根断指捡走。
姜怀宁顾不得瘆人的感觉,连忙用抹布包起那几根手指,忐忑地等了一会儿,听见书桌后的人说了个“滚”字,才和绿衣太监一起退出了殿去,劫后余生地站在殿门外大喘气。
“笨手笨脚,这点事儿也做不好。”绿衣太监一脸嫌弃,摆手让他走了。
阮公公和几个抬尸体的太监都已经离开,姜怀宁用抹布包着几根断指先回了住处,把断指埋在屋后一棵枣树下。
“你们好好安息……”
埋完被人血的气味熏得有点儿想吐,踉跄几步走到月光下,看看自己修长白皙的手,再看看穿着黑色布鞋的脚。
一想到要在它们里面选一个砍掉,姜怀宁心里就发慌,心脏狂跳。
这种发慌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姜怀宁回到司礼监。
几个出宫埋尸体的太监还没回来,后院里人少了一小半,因为阮公公不在,大家都各自偷着懒,坐在廊下,人人一脸郁色。
姜怀宁也不例外,倚着柱子,手揉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向扮宫女倾斜了。
这时一阵急躁的脚步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呵斥:“咱家一不在你们就懒成虫!就你们这样的,去了御前,不砍你们的头,砍谁的头!”
阮公公手背在身后,横眉毛竖眼睛,气势汹汹。众太监纷纷在院里找活干,姜怀宁也拿起扫帚扫地上的落叶。
“姜怀宁,你过来。”阮公公却在这时招呼他。
姜怀宁知道,这是又要让他伺候洗漱了。
一进阮公公的直房,姜怀宁轻车熟路去拿铜盆要出去打水,结果刚拿起铜盆,屁股上忽然就被重重揉了两把。
“小怀宁,在乾安殿里屁股翘那么高,回来又摸自己胸,是想勾引谁?”
“哐当”一声巨响,铜盆落地。
姜怀宁捂着屁股踉跄退开一丈远,接连撞倒了脸盆架和一条凳子,直房里一阵乱响。
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阮公公。
就说阮公公怎么老是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原来他是个死基佬啊!
“慌什么?被咱家看中是你的福气,你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去乾安殿了,你就没有什么想法?”阮公公有点儿不满,皮笑肉不笑的。
“什么想法?”难道阮公公想和他权色交易,只要他牺牲色相,阮公公就可以不让他去乾安殿?
他想要的第三个选择来了,结果却这么恶心,姜怀宁感受一时复杂。但他又想,阮公公虽然长得丑又猥琐,可是相比之前那两个方法,似乎这条路才是最安全性价比又最高的。
要不要考虑一下阮公公,为求生存吃口屎呢?
阮公公这时回答姜怀宁道:“进乾安殿之前好好快活一番的想法啊,乾安殿规矩严,你去了那儿除了月俸高些,日子苦着呢。”
姜怀宁没听明白:“所以呢?我跟您快……活,您能让我不去乾安殿?”
“怎么还在想这个事?”阮公公眼神闪烁,一边说一边靠近姜怀宁。“你的名字已经在名册上了,谁能改?不过我在御前有熟人,让他关照关照你还是可以的。”
明白了,阮公公什么**用都没有,只是想在他死之前占他的便宜。
姜怀宁怒从心起,一脚踢开了地上的铜盆:“我去你大……我,我……”
阮公公眼神中仿佛隐隐还有种期待:“你骂呀,骂出来呀。”
姜怀宁本来不敢骂的,实在忍不住了,边朝外走边骂:“畜生!老淫棍!”
阮公公追出来:“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只要你在宫里一天,我总有把你搞到手的时候!到时候让你尝尝老太监的淫棍是什么滋味!”
姜怀宁朝阮公公两腿间一看,无所谓地梗着脖子,没感受到任何威胁。
阮公公意会了姜怀宁的眼神,眼神阴阴的,笑眯眯道:“这根真的当然是用不了,不过咱家收集了一箱子假家伙,玉的、铜的都有,根根这么大!”
阮公公两手合在一起粗粗地比了个比长冬瓜还大的圈。
姜怀宁看着那个圈,脸色迅速变得煞白。
阮公公看他那受惊小鸟般的样子,心里邪火越发旺盛,眯着眼睛冲姜怀宁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嘴唇。
姜怀宁差点儿吐了,在阮公公淫邪的大笑声中,捂着嘴出了司礼监大门。
那三个选项变成三个小人,在他脑子里手拉着手三百六十度大转圈,他自己也变成个小人站在中间,狂吼一声一脚踢飞了长得像阮公公的那个小人,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腿,又把剩下两个中的一个踢了出去。
姜怀宁一脚踏进寝屋,杜雨明还没回来,屋里只有楚田和周胜,洗脸的洗脸,脱衣服的脱衣服,听见推门声,齐齐回头。
姜怀宁抖着嘴唇,眼眶发红:“我,我去找杨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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