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人不以精神体存活于世。
不然一台手机一张沙发一个wifi,大数据勾连起世界上数以万计的腹肌男,向栀可以足足躺到世界毁灭。
——如果第二天不上班的话。
只可惜银行不养闲人,失恋终究比起业绩来说是小事一桩。
向栀一夜没睡,还是在天亮后拖着疲惫的躯壳套上了行服,又开着纪美玲的车来到了单位。经过食堂,早饭基本已经被同事们拿光了。
她叹了口气,捏紧了手中的咖啡杯,却在脚步迈开的一瞬间被边沿一桌的对话所吸引。
讲话的人是大堂助理叶思思,上礼拜还和向栀一起搭过班。
“都是公司客户经理岗,怎么不是在大堂办卡就是工位上打电话啊?”
“我也不是说什么,毕竟我一个外派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她说是管培生,总不能成天赖在大堂吧?毕竟定岗也不是大堂经理,短时间内要留在大堂搭把手还好,要真一直待下去,我们的业绩怎么办?自从她来帮忙以后,我上个月的绩效可少了一半。主管你可以替我做做主。”
谭菁不动声色,音量放低了些,“嗯,估计快了吧。要一直没动静,我也去提醒提醒行长。她要是实在摆烂,也该干干公司业务,不然就是再没干劲,都得和我们抢业绩。”
不知什么时候,一旁用餐的椅子被踢到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叶思思猛地回头,一瞬间安静极了,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向栀温温柔柔地扶起地上的椅子,有几缕碎发落下来,她挽起手,把头发别在耳后。
突如起来的声音把正在收拾厨余的食堂阿姨也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往窗口外望,抖落着手套边洗碗边嘟囔了两句。
叶思思沿着食堂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对着来来往往的食堂张望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人影,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没顺下去,便听见向栀踩着商务高跟漫悠悠地走过来,像踏着沉重的鼓点。脚步声由远而近。
“不劳主管心挂心。”
“今天就定岗了,”向栀回答了叶思思的疑问,眼神随即也瞟向她的方向。
然后把咖啡一饮而尽,扔到垃圾桶里。
咚地一声,力道知足。
“下午工位就搬去公司业务部。”然后对着面面相觑的两人莞尔一笑,“多有打扰。”
-
“晨会分享的内容很不错,”祝温煦坐在会议室里总结到,“我特别对我们支行的管培生向栀提出表扬,希望你能将这份话术保留下来,运用到营销实战中。”
偌大的会议室,前两排都没有一个人。
向栀说了声‘谢谢领导’,耳旁想起了机械性的鼓掌声。
掌声过后,还是鸦雀无声。
祝温煦察觉到台下人散发出的淡淡死感,挑了挑眉:“一整天怎么死气沉沉的,天旗难道是缅北吗?”
“都坐到前面来。”
向栀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一旁的同事轰然起身,齐刷刷地拿起笔记本,从会议室第三排开始往前排挪。
不一会儿,会议再次开始。
其实也不能怪祝温存太严厉,只是天旗常年的推行的晨夕会复盘制度,同样一套政策一周宣导十来遍,正常人在这个生存环境下早已麻木,也只有新人干劲十足了。
本来营业部近些年就以年限较长的资深客户经理为主,前些年好不容易她选了几个天赋不错的,竟然陆续都因为受不了和祝温煦的严厉管理而陆续辞职。
校招应届生的成本并不低,祝温煦自然受到了银行高层的问责,陆续辞职没待满一年的应届生们也导致支行的人力考核分一降再降。
而向栀,则是她在百废待兴中的新一届校招亲选出来的苗子。
祝温煦选中的新人,自然也是有着高要求的。
毕竟小姑娘形象好,留学回来又见过世面,再加上人漂亮能说会道又讨喜,好好地培养一定能成为很优秀的客户经理。
说到底银行也不过是销售,外形条件过硬当然是极大的优势,祝温煦也不舍得辣手摧花,还要留着她善于利用优势也好为营业部的业绩增光添彩。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祝温煦好不容易等到向栀的转正申请,看都没看就批了。
“公司金融也算是银行业务的重中之重,你今天可以跟着汪海洋学习一下。”
“好的。”向栀像个机器人似的接话。
“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要向钱看。撬别人客户是常有的事情,我经常鼓励新人要勇于撬墙角,人家撬走了说明什么?汪海洋,你是老客户经理,你来回答一下。”
汪海洋:“说明…客户原本粘性就差,说明撬走的人营销水平到位。”
祝温煦视线逐渐向向栀递过来,“不过呢——你那名单电话还是要继续打,电话营销,是客户经理的基本功。”
向栀:“.................”
还说不是缅北呢。
-
虽然祝温煦画饼画得浑圆表示未来可期,但城西支行作为分行的营业部,比其他支行的等级高出不少,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僧多粥少、资源为王的地方。
向栀之前在英国留学,金融专业里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子弟校友,简历在秋招网申时基本属于第一梯队。
这种程度的学历,十年前的毕业生是断然看不上银行客户经理这种岗位的。
作为营业部老人,汪海洋清楚得很。
然而就业市场早已今非昔比,一个新人在没有任何资源加持的情况下,也只有跟着他这个专科毕业的老人当学徒的份。
这么说起来,向栀倒是还有留学生少有的几分吃苦耐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管培生轮岗结束的格外晚,涉及信贷、机构、房地产等多个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每一步都需要行业深耕。
“汪老师,”向栀声音甜美,倚在电脑屏幕前问,“这是什么业务?”
“对公开户。”汪海洋说道,“我这礼拜比较忙,预约拜访的客户比较多,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帮我跟跟进度。”
“这里是两家公司的材料。”汪海洋朝向栀招了招手,“营业执照,法人身份证照片,还有公司章程这些,你待会儿去上门尽调,手机定位后和对方的店门牌合照,拍完照片后一并传给我。”
向栀收到zip格式的资料,便匆匆离开支行,前往汪海洋和客户约定的地点。
尽职调查的地址在环湖亚运公园,位于城西支行辖内辐射的五公里内。
向栀对这个公园并不陌生,因为这个公园虽然离家不近,但是不久前她还来这看过纪美玲参加的歌舞团表演。
正因为如此,向栀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一个占地18万平方米的空旷运动场,连栋办公楼都没有,到底能有什么企业在此办公。
——事实也确实如此。
向栀拿出手机对照地址时,发现汪海洋发来的照片里工商营业执照上类型一栏—
———‘个体工商户’几个字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联系法人,就看到了靠窗的边上坐着两位老熟人。
呦,江淮南带着林满春外出拜访客户呢。
好一对奸夫□□。
上班行公务之便,下班行夫妻之实。
真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向栀缩在一角抬了抬墨镜,发现江淮南正襟危坐,林满春也面色凝重。
江淮南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几眼时间,两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但又无从发泄,似乎对面真的是重要的人 。
林满春不耐烦地抬了抬眉:“还没来?”
江淮南:“不急,约他的银行太多了,排着队呢。再等等吧,领导。”
林满春呿了一句:“我当是什么很牛的人?这年头的博士多了去了,我又不是没见过。“
“领导,博士确实不少。但这位王总,王嘉珩来头不小呢…”
江淮南顿了顿,音量又放小了些。
但向栀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向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惊觉出声,迅速掏出手机核对了一下分行的那份名单。
这边江淮南还在滔滔不绝——
“博士毕业于麻省理工,创办的pioneer在A轮就融资数千万美元,妥妥的精英路线。”
“Pioneer是目前全球唯一一家能够赋能世界级头部客户实现厨房数字化转型能力的企业,自主研发的数字厨房系统以烹饪机器人为核心,
“不就是机器人吗?”
“对,其实就是为中央厨房配置了一个超级大脑。”
“听说他要回来,临城几个ai智能产业园区招商都跟疯了似的,各家银行的人也在四处打听。我也是在领英上假装他的校友加的联系方式,好不容易才说服王总过来和我们见一面。”
“没想到啊,”林满春愣了一下,随之哼了一声:“你看着老实,还算挺机灵的。”
江淮南:“那可都是您教我的。”
“………”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江淮南还是个表演艺术家呢?
向栀死死地盯着窗边的座位,后槽牙咬得生疼,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直到那个人拍了自己一下。
“干什么?!”
“我看您是不是那位过来尽调的客户经理…”
向栀急忙取下墨镜,和甜品店主理人讲明来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拍完了尽调照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咖啡店。
内心却因为江淮南的话而产生了巨大落差,酸味儿在她的心中一点点发酵。
你的客户是融资千万,我的客户咖啡厅主理人。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耳边隐隐蝉鸣,她眯眼望去,江淮南约的客户好像已经到了。
两人堆着谄媚的笑,男人始终不为所动。
向栀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只是他们谈了多久,她大概就看了多久。
面对旁边二人的邀约,王嘉珩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鞠躬道别,随即玻璃门打开,走出了门。
梧桐的飞絮被风吹落,挠得她心痒痒的。
向栀的脑袋里疯狂闪过一个念头。
祝温煦的话在她的耳边回响。
——“我经常鼓励别人挖墙角。”
“客户被撬走了,那说明什么?!就说明本来粘性也差,还客户经理你本事到位嘛!”
念头却如同火苗,一旦点燃了就无法浇灭。
向栀捏紧了拳头,就是在这一瞬间,决定迈出她职业生涯主动营销客户的第一步。
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有的人不是不知道‘忠诚’两字怎么写,只是‘利’字当前罢了。
江淮南,不是想找人扶你青云志吗?
那我就找人先把我扶起来。
然后,她在随身的文件袋中翻了翻,掏出了一张崭新的名片。
男人一步步向她走来,脚步沉稳,面色凝重。
向栀收紧了呼吸,感觉似乎感觉那是辉煌的前途在向自己招手。
是的,如果脚步能够以钱来衡量,那么那个叫王嘉珩的男人,向她每走一步都在步步生金。
向栀拦住了他,呼出一口气。
好家伙。
天…天菜。
宽肩窄腰,白T薄肌。
她也没想到,这位传说中被临城诸多科技园区追捧的科技新贵竟是这副长相?
如果是在网上刷到这种程度的帅哥,大概是她会评论‘第一眼男生,第二眼余生’的程度。
读书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博士,有做不出科研掉头发的,有天天窝在实验室里不换衣服的,有四年制读成十年才毕业的,让人捧腹之余莫名心疼。
而王嘉珩明显感觉到了她急促的呼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向栀察觉到那眸光涌动,好像不怎么意外似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深灰色的修身西装,端庄修身,也称得上利落得体,一鼓作气递出名片。
然后她开口。
“您好,我是天旗银行....”
男人眼里的黯淡一秒闪过,转瞬即逝。
半晌,他开口道:
“抱歉,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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