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
谈笑声、奔跑声和书页哗哗的声音混在一起，有一种遥远而陌生的感觉。
耳边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清晰得就在耳边：“闻哥，你还好吗？”那道声音憋了一会儿，没憋住：“诶，你们家是不是真的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啊？”
闻立慎被吵醒，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胖子的脸。
有点脸熟，但他没认出来。
胖子生怕这是他的伤心事，没敢问得太直白，但始终是吃瓜的心占据了上风，仗着自己和闻哥有逃课的交情，小声地继续问道：“他回来了住哪儿啊？”
闻立慎坐起身，盯着他看了半晌。
胖子被看得心虚，讪笑两声，坚持着没走。
闻立慎记起来了，这胖子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后来进了玄治局，成了一个黝黑忧郁的胖子。但他现在白白净净，脸上的胶原蛋白满满当当，还是十多岁的样子。
他看向周围。课桌、讲台、教室、走廊……外边儿是操场。现在正是课间休息，学生跑来跑去地打闹着玩，还有股辣条味儿。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嗯，挺熟悉，还是自己的，不过变小了一号。
“住家里。”他先回答了胖子的问题，然后问：“今天是几几年？”
胖子怀疑闻哥被刺激得不轻，回答完日期后又和他聊了几句，发现他除了反应比平时稍慢外，没什么问题，于是放心地和其他人八卦去了。
自己居然重生了！闻立慎惊叹，这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大馅饼，难道老天爷也觉得自己死得太窝囊了？
刚才胖子给他说了时间，这是他高三的时候。也就是说，现在距离自己记忆里的灵气复苏时间还有三十来天。他可以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窗外的阳光刺眼。上课铃响，学生们呼啦一下全部涌进来。
好青春好活力啊。记忆停留在三十多岁的闻立慎带着大叔心态，欣赏周围的小同学们。他感觉自己都连带着变年轻了——不是错觉。
“闻家真的……那他是不是……”
“应该吧？毕竟不是亲生的……”
“哇，太刺激了！那闻家真儿子不得转过来？”
“估计是。”
“牛逼！之后可太热闹了！”
“哎小点声小点声！”
正在说话的两人没注意，抬头就看见闻立慎正坐在座位上，撑着头看他们。他们顿时尬住，涨红了脸。
闻立慎只是在发呆，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半天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讨论的是闻家的事情——啧，他现在还是闻家人。
他瞬间有种辛辛苦苦打完游戏结果进度条倒退回零的心酸。
他自觉不能和一群小屁孩计较，给了他们一个毫无烟火气的笑，心平气和地说：“背后议论别人，易造口业。”
那几人逃似地离开了，等回到座位上，才低骂道：“装什么装。”
闻立慎听到了，但没放在心上。他是好心提建议。灵气复苏后，各种力量体系混在一起，只要谈及对方很容易牵动那人的“灵”，增加接触概率。如果是恶意的，那之后的接触也不会太平和。
这些事情，等灵气复苏过个几年就成常识了。
老师进教室，手上抱着试卷。
闻立慎感觉自己的记忆已经全部复苏了，知道这是自己的高中班主任。
他成绩不错，外加有个“闻家大少”的名头，不管他怎么胡闹，班主任总是捧着他，吹嘘他将来必有大成就。
等闻知夏转进来，班主任的态度就变了，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经常搞针对，说他“有点小聪明，不用到正道上，迟早蹲监狱”。
这些垃圾话对成年后的闻立慎来说，就是耳旁风，给一个眼神算他输。但是十多岁的闻立慎尚未经过明识塔的磋磨，气性比天还高，反击过几次，闹得不小，最后是闻知夏留了下来，他被转学。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牙酸。
黑历史啊，统统都是黑历史。这辈子绝对不会了。
留在这里的意义不大。他也懒得看班主任那张老脸，站起来说了声“我回家有事”就自顾自地出了教室。
等他走远了，班主任才狠狠啐了一口，心想看他还得意得了多久。
闻立慎当然不是回家。现在这个阶段他哪里有家——不对，他上辈子从闻家离开之后也没有定居下来过，被明识塔的任务驱使奔波得和狗一样，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
他是要先去把明识塔拿下。
虽然他上辈子成也明识塔败也明识塔，但他不甘心！
如果这辈子还是不能让明识塔认主，那他、那他认命了！
闻立慎拎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的是黄符朱砂之类的东西，走得面无表情。
认命是不可能认命的，就算开挂，他也要把明识塔拿下。
上辈子，符道阵道是他从明识塔里学到的最拿手的两样，能做到符念同生、阵隐于物。这水平谦虚点说是当世第二——第一应当是未来的他。
明识塔的认主要求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只需要通过试炼就好了。
它是灵气时代的产物，里面包罗万象，几乎是记载了当时所有能记载下来的知识、术法。一共九层，从低到高分别是灵气初基层、术法万象层、领域专精层、天地玄机层、法则溯源层、道域融合层、大道显化层、万法归一层和天道真诠层。
上一世他只通过了前三层试炼，于是成为明识塔代管理员，拥有一定权限。哪怕在最后，他也只是达到了五层的水平罢了。只有达到六层，才能让明识塔认主，成为真正的塔主。
明识塔不限试炼次数，只不过在每个人的对第一次试炼时会有所优待。也就是说，这是他最大的机会。
现在灵气复苏尚未开始，他能察觉到空气中隐隐存在的灵力，虽然浓度远远比不上复苏之后，但也能拿来做点小事。
他找了个路边小旅社。
这儿查得不严。闻立慎说自己忘带身份证。他冷着脸的时候眉眼锋利初显，前台被唬住了，有点犹豫。等闻立慎将小费递过去，前台瞬间放弃思考，丝滑办理入住。
闻立慎锁好门，将东西在桌上一一排开，握住笔，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的气质便变了，沉静笃定。符纸感应到灵气，微微上浮，稳稳地停在距桌一指的地方，仿佛被无形之物托住。
笔尖落于符纸，行云流水，线条柔而有骨，粗细变化如丝线穿珠。灵气顺着笔锋流淌，符文又将周围游离的灵气卷入其中，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气涡。他的动作有种锤炼了千万次的从容，带着意在笔先的浑然天成。
静意凝神，思通万法。
慧光启思，通悟须臾。
破迷驱障，明意通玄。
末笔，收锋。
所有符纸平稳落在桌上。
他缓缓吐出口气，瞅瞅成品，谈不上满意。能用。
他画的是静思符、通慧符和破迷符，用处嘛……顾名思义，都是些学习的好帮手。
明识塔的试炼就是另类的考试，考察对知识的记忆、理解、运用和举一反三。闻立慎的优势是，他考过一次，知道题目。
他不确定题目会不会变，最保险的就是把前五层的知识全部重新过一遍。
嗯。也就是说，他要开始给自己补习了。
凌晨，不知道几点。闻立慎学得头昏眼花、饥肠辘辘，终于从学习状态退出来，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他发愁地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复习到五层。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传来的敲门声。
外卖来得也太快了。他心里嘟囔，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却不是外卖员，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两位保镖，然后中间走出一个人来。男人，健壮，寸头，略带凶气。
他冲闻立慎点点头：“闻先生让我带您回去。”
闻立慎知道自己这回是跑不掉了。
他的养父是闻家旁支，而眼前这人是闻家家主的私人生活助理，帮助处理一些其他人不便处理的事情。闻立慎是小辈，又隔着一脉，和他直接打交道的机会少，只是听闻闻家家主很信任他。
他叹口气：“顾哥，这么晚加班，有加班费吗？”
“有。”顾哥点点头，态度堪称彬彬有礼，“您的父母在家等您。”
快刀斩乱麻。
更何况，他干过一次，有经验了，也长记性了。
“回。我收拾完东西就回。”闻立慎露出一个青少年叛逆的笑，“这点事还要麻烦顾哥，太不该了。”
顾哥站在门口，不动如山：“您客气了。”
闻立慎收拾完东西，背着书包走在他们中间，像个被押送的小鸡崽。
他下楼，看见门口立了个停业整顿的牌子。老板正火烧眉毛地翻看资料。
看到他的目光，顾哥说：“这家旅店违反治安管理规定，涉及严重消防安全隐患，而且拒不整改。”
闻立慎听懂了他的话音，假笑。
违反治安管理规定？没落实未成年登记信息是吧。
“未成年在外行事很不方便。”顾哥低头看他，算是提点，“成年之后，选择的权利更大。”
闻立慎依然假笑，心里磨牙。
谁说他是未成年！他只是少年身，大叔心！
开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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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要是能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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