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月一个平常的早上,日出山头,草尖的露水晶莹剔透,折射出来来往往努力搬运货物的人们。
一辆大卡车停在村落门口,开栏,车上垒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箱子被层层黑布缠绕,看不出来真面目,搬货的只知道大老板下了令,少一箱就要换一个人,这让他们不敢东张西望,生怕货物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领头的张伯正叼着烟监视呢,搁老远便看见了一道身影,眯眼一看,烟都吓掉了,立马跑上前去:“哎哟!我的小少爷,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少爷名叫许向清,是老板的儿子,自小就养在大陆的小姨家,回来的次数一只手指都数得过来,也不知今儿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看见家里的老人,许向清惊喜一笑:“张伯!我昨天刚回来,今天过来看看爸爸。”
许向清这一笑,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一直跟在他爸身边的老人都觉得是遗传他荷兰的妈妈。
一头小卷毛,眉眼精致,鼻梁高挺,长得跟人们所说的什么天使一样,就是面部轮廓柔了点,眼尾下垂显得无害,与他爸没半点相像。
张伯知道许向清的性格,边跟他寒暄边向后打手势,示意手下立马叫停运货,最好是不让他注意到那边的动静,要是让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祭日。
手下反应过来,趁两人还在说话,放轻动作往后退,刚退了几步,立马就被发现了。
许向清在两人心虚的表情上转悠,有点不高兴地问:“你们干什么呢,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张伯讪笑,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打岔:“没、没什么,小少爷,就是在卸货而已。”
“是么?”许向清半信半疑,眉头微蹙:“既然是这样,那我过去看看卸的什么货。”
“不行啊小少爷!”张伯额头也冒汗,心里叫苦,突然想起他是来干嘛的了,整个人又镇定下来:“小少爷,您不是还要去看许哥吗,我们快点过去吧,别让许哥等久了!”
许向清看他为难的样子,猜到是爸爸的命令,虽然很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也不想让人为难,只好闷闷地应声:“好吧。”
他转身要走,张伯在他背后松了口气,给人递眼神,手下点头,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正当张伯放下心来,许向清却回头,猛然看到个身高190 cm,穿着黑色背心,露出来的手臂随着搬箱子的动作拉扯鼓胀的肌肉,小麦皮肤上流着汗液,一道道被阳光晒得晶莹剔透的人。
许向清双眼一亮,琥珀色的瞳孔浸着欢喜,什么也没说地冲货车跑去,风吹起的发丝泛着蜜糖色。
许向清这一手弄得张伯猝不及防,他心提到了嗓子眼,拔腿就追。
他娘的,再不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张伯一跑,暗中藏着的人立马拔枪,一双双令人胆寒的眼睛盯着周围,准备随时扣动扳机。
时间好似滞缓一般,每个人的心头都悬着一把刀,耳边仿佛能听到秒针跑动的声音,营地四周立即紧绷起来。
偏偏跑着的许向清毫无察觉,一心只想到那个人身边去,张伯倒是反应过来了,怕自己再跑下去等会就要见证枪战现场,无奈之下停住,双手举起又放平,暗中的人得令,悄无声息退下。
耽搁这么一会儿,那双大长腿又跑得飞快,等张伯再抬腿时,许向清已经穿过村落门口成片的石斛花到达目的地。
好在下属已经打点完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他稍微放宽心,加快脚步赶过去。
许向清停住的时候还喘着气,修长的脖颈泌出汗,他俯身,像只好奇小狗一样探头去瞧人,瞧见他的脸后被惊呆了,心想怎么会有长得这么……这么符合自己心意的人。
他打量这个人,眉眼深邃,眼尾上扬自带凌厉,只轻轻一瞥,漆黑的瞳孔犹如漩涡能轻易吸走人的心神,眼神疏离,高挺的鼻梁让人想到了滑滑梯。
平直的唇微抿,透着被打扰的不耐烦,下颌线分明,盯得久了便能察觉出身上的冷意。
许向清眨眼,纤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白皙的脸渐渐变红,他“嗖”一下站直身,竭力抑制自己狂跳不已的心,怕说不出话来。
他假模假样咳两声:“你好,我叫许向清,你叫什么?”
陆钊在低头搬货,首先感受到的是他跑动时带来的风,风里夹带着香,但不是香水,里面没有呛鼻的酒精,后来才发觉这是洗衣粉自带的西柚味,很清爽,驱散炎炎夏日的燥热。
闻到味道的他抬头,眼前人有一张精雕细刻的脸,唇角天生上扬,只是看起来呆呆的,身上的动作也透着傻意,可眼神很干净,跟山涧的清泉一样透亮。
他说他叫许向清。
陆钊垂眸,手上动作不停:“阿照。”
“阿照?阿照!”得知他的名字,许向清笑得眼睛弯起来:“你的名字是谁取的啊,给你取名的人肯定很爱你,希望你未来光照!”
相比于他的开心,陆钊显得冷漠多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许向清也不在意,只是一直看着陆钊,好似寻到独属于自己的宝藏,准备带回家,像小狗藏食。
陆钊不管许向清在想什么,觉得挡路便叫他让开,只顾手头的活,丝毫不认为把老板的儿子晾在一边有什么不对。
许向清倒也忘记要看望爸爸,要不是张伯来唤他,他本打算在这站一天的。
看出他不想走,再看到许向清拉丝的眼神,张伯心累:这叫什么事啊,那可是个男的。
当务之急是让他离开这里。
“小少爷,算我求您了,您就走吧!”张伯卖惨:“您也知道许哥不让您接触这些东西,被发现后就看不见我了……”
“好啦好啦,”知道他是故意的,许向清还是妥协:“那我明天再来找阿照。”
张伯一听,愁眉苦脸:“小少爷,这……”
“你再劝我就不走了啊。”许向清是心软,但也知道怎么拿捏人:“我不会问你们搬什么货的啦,只要你让我每天都找阿照。”
“阿照,你明天还在这么?”
陆钊能看出那双眼里的期待,通过两人的对话也迅速摸清了情况,为了不干扰计划,他冷淡地说:“不知道。”
张伯瞬间看向他,不笑时神色瘆人,眼神凶狠:“你叫阿照?许哥跟我提过你,说你刚来三个月,就能将事情办得干脆利落。小子,你还这么年轻,有前途啊。”
那是想杀人才会有的神情,陆钊很清楚。
他在脑海里盘过一遍计划安排,思考着如何开口时,许向清说:“张伯,阿照当然有前途啦,你听他的名字,不就是未来一片光明么?还有,你都夸他有能力了,那以后你得多带带他是吧?”
张伯立马切换表情,眼睛眯得褶皱都起来,应和道:“是是是。”
陆钊挑了下眉,第一次主动看向许向清,许向清冲他笑,但陆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知道待下去阿照会被为难,许向清赶紧扯着人走开,边走还边回头冲他挥手,尾音上扬,声音清脆:“阿照再见,我明天来找你呀!”
陆钊放下箱子,定定看着许向清身影,背后被太阳晒得滚烫,他知道自己等的机会来了。
拉着张伯走远后,许向清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散,心也忍不住雀跃,里面住了好几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叫。
往村落门口反方向走进去,拐入右边小路,拨开遮挡的树林,漏出富丽堂皇的独栋别墅来。
守卫看见来人,立即进去通报,不多时,走出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乍一看长得斯文儒雅,实则细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是假象。
许向清一看到他,还没靠近,先挥手,嘴里大喊:“爸爸!”
许棋揽过许向清肩膀,上下看看,见他面色红润,个子也变高了,欣慰一笑:“在小姨那边过得不错啊,长得比爸爸都高了!”
“那是!”许向清可是打小就想着要长很高的人,听到许棋的夸赞,尾巴翘起来:“我现在一米八了,肯定比你高。”
许棋好笑摇头:“不禁夸,一夸尾巴就翘。”
许向清哼哼两声,哼完撒腿跑到厨房今天要做的菜。
望着许向清撒欢的背影,许棋收敛笑意。
张伯上前在他耳边一五一十阐述刚才发生的事,许棋转头,张伯低头不敢直视,耳边充斥着巨大的鼓噪声。
“阿照?”许棋回想,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我记得是个不爱说只做事的年轻人。上回运货到大陆,碰上警察,他下手又快又狠,拼了命才把剩下的兄弟带回来。”
“是他。”
“是个好苗子,安排他到沈叔的厂里做事吧。”
“小少爷那……”
“嗯?”
张伯微微抬头,许棋拍拍他的肩膀:“少年人的喜欢持久不了。”
“是。”
许棋摆手,张伯略微点头后走了,走出别墅大门,才敢抬手擦汗,他咽下口水,想起最后一句话,再想到许向清的性子,只怕是不会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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