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多此一举呢?”沈息魄不以为然道,“离得近了会躁动,长久地感受不到自己的孩子,自然也会躁动,陨丹门的那些人,不过是在借炼化之名,行安抚之举罢了。”
闻言,除了懵懵懂懂的十四,一众孩童,皆是目瞪口呆,好似惊得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公子,敢问你是如何知晓,食稚兽的幼兽,藏在了十四的脑袋里?”良久,女子才吞咽着口中的津液,开口问道。
“我是修真者,在你与我说了种种发生在他身上的异状之后,我便检视了他的身体,却未能发现可疑之处。”沈息魄回忆道,“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我都尽皆看过了,除了一个地方,便是他的脑袋。”
“因为涉及到了识海,即便是实力最为顶尖的修真者,也无法彻底看透另一人的脑袋,陨丹门大抵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停顿了片刻,沈息魄继续说道,“是以,倘若问题真的存在,只能是在他的脑中,不会再有其他地方。”
“可是,你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女子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很难吗?”沈息魄挑眉道,“你先是告知于我,他是痴儿,又说了他无法被丹炉炼化,屡屡死里逃生,还毫发未伤,这些事,本就蹊跷至极,再加之通过与你交谈,我得知了你们并无一人知晓十四的过去,只知他来到暗室之后是傻的,结合食稚兽口中的话语,真相自然已经呼之欲出。”
“……”
好一个“呼之欲出”。
一时间,众人再度缄口无言。
女子早就看出,沈息魄不是泛泛之辈,却也未曾料到,眼前的人,不仅姿容冠世,武力超群,才智还如此出类拔萃。
处于食稚兽无休无止的攻势之下,一边作出应对,一边还要思量忖度,已经算得上是痴人说梦了。
而沈息魄不仅做了,还做得堪称完满。
至于用剑,将十四“开瓢”,女子更是想都不敢想。
即便他们几个孩子,真的如同沈息魄方才所说,猜中了“呼之欲出”的真相,他们也是断断没有胆量,心平气静地对十四出手。
他们一定会无比的犹疑,迟迟下不去手,宁肯在煎熬中,一个接一个地被食稚兽杀死,也不肯动手。
因为他们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
他们不想成为刽子手。
但沈息魄却毫不犹豫地做了。
最终,他成功了,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包括他自己。
但事实真的像他说的一般,他只是赌了一把,然后赌赢了吗?
女子认为绝不仅仅于此。
要做到这一步,实力、胆识、心计、手段和谋略,可谓是缺一不可。
而沈息魄已然将这些做到了极致,甚至还显得游刃有余。
公子,真的还能算是人吗?
思及此处,女子竟是情不自禁地战栗了起来。
“都已问完了吗?”沈息魄抬手伸了一个懒腰,“若是问完了,便散了吧,你们既已护了我七日,我自然不会杀了你们,不必如此畏怯。”
“公子,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定了定心神,女子复又看向了沈息魄,目光却显得战战兢兢了许多。
闻言,沈息魄并未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女子,直问便是。
“你将幼兽归还之后,它说了什么?”须臾,女子却问出了一个令他颇为意外的问题。
“嗯?”沈息魄歪过脑袋,“这便是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不能说吗?”女子登时紧张了起来,“不能说便算……”
“无妨。”沈息魄却是摇了摇头,“我只是未曾料到,你会问这个,唔,让我想想,它说的好似是——”
“孩子,娘累了,先睡了。”
“娘?”
“嗯。”沈息魄略一颔首,“虽是雌雄同体,但那只食稚兽,大抵是将自己代入了‘母亲’一角,而这也算不得奇怪,毕竟,幼兽是它自己生的。”
“我知晓了。”闻言,女子徐徐将头垂下。
“公子,所以那只食稚兽,已经死了吗?”排行第三的女童,忽地张口问道。
“死了。”沈息魄的语气并无波澜。
“啊……”听见这个回答,女童的眼中,竟是不由自主地闪烁起了晶莹的泪花。
“三姐,你方才还说我呢!”见状,排行十七的男童,当即便不满地嚷嚷了起来,“看你如今的这副样子,不也是觉得它可怜得很吗?”
“我……我是被风沙,迷了眼睛……”女童赶紧用袖口,抹了两下眼角。
“你放屁!”男童却是不依不挠道,“屋子里哪儿来的风沙?”
“好了,别吵了。”见两个孩子杠上了,为首的女子,出来打了个圆场,“公子将将苏醒,我们且退出去,让他好好静静吧。”
一听是和“公子”相关,两个人顿时不吭声了,乖乖地跟在女子身后,走出了沈息魄歇息的小屋。
很快,五个孩子便都离去了。
少顷,沈息魄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倒不是被吵得心烦,只是因为不得已,他在开口解释的时候,已然掩去了许多。
上一世,纵使已经修炼到了极致,他也从未见过异兽。
是以,沈息魄一直以为,那些怪诞的东西,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乃是编造而出的产物。
没承想,甫一来到这个世界,他便遇上了一只,还跟对方搏了命,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而沈息魄之所以惊诧于异兽说的是妖兽之语,正是因为他一只异兽都没碰过,哪里能够知晓,异兽说的是何种语言。
幸好,前一世的他,闲来无事,喜欢看些杂书,姑且算是有点积累。
要不然,他还真悟不透,女子口中的“十痣”是什么。
只是碰巧吗?
沈息魄断断不会如此认为。
但如今他身无长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即便有什么鬼蜮伎俩,除了见招拆招,他暂时拿不出更好的应对之法。
不过,与食稚兽的一战,他至今还有两桩子事,未能想明。
第一桩,便是只吃死人的食稚兽,为何会骤然转性,生食祭童?
沈息魄猜测,此事应当跟陨丹门的人,脱不了干系,尤其是躲在背后的筹划者。
莫非是那个云游在外的掌门?
沈息魄微微眯起双眼。
无论对方是何人,云游回来之后,发现门下的弟子,已然死得精光,被他视作“摇钱树”的食稚兽,也未能幸免,定然会勃然大怒。
既是有一些手段,查明是谁做的,想必不是难事。
换言之,纵使还未相识,他便已经与对方,将梁子结下了。
“希望你能让我尽兴些吧。”
沈息魄勾起唇角,哪里有半分恐惧的样子,俨然是兴奋大过了一切。
第二桩,便要涉及到他刻意隐去的内容了。
食稚兽只能有一只不假,但在它诞生下另一只食稚兽之后,却不是缓慢地死去,而是即刻便会死去。
按理说,它应当根本等不到陨丹门的人,抢了它的幼崽,用来威胁于它。
难不成,是传说存在不实之处?
毕竟,他已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上一世留下的传说,是否适用于这个世界,也尚且未知。
但沈息魄仍是隐隐地觉得不对。
然而,老的那只食稚兽已死,即便他想问,也已经问不了了,至于小的那只——
“出来吧。”
沈息魄似是对着虚无处说道。
然而,他的话音将将落下,一个绒毛团子状的东西,便一蹦一跳着从床底,弹跳至了他的眼前。
“啾!”娘!
“我不是你娘,你娘已经死了。”
“啾!”娘!
“非要择一个称呼的话,你可以唤我一声‘魔头’。”
“啾!”娘!
“……”
至此,沈息魄已然放弃了。
他恨不得自己不懂妖兽之语。
也不知是为何,眼前的这只幼年食稚兽,执着地将他认作了母亲。
先不论男女之别,对方好似连物种都搞错了。
莫非是一只低智食稚兽?
沈息魄并未遮掩自己眼中的嫌弃之意。
只见横在他面前的东西,还不到拳头大小,浑身灰褐,覆盖着细细的茸毛,两粒肖似相思子的眼睛,挂在正中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咳——
不得不说,还挺可爱。
便是如此袖珍无害的一只幼兽,长大之后,却会成了一座山丘,想想都觉得奇诡。
“我且问你,把你扔下去的时候,你有没有见到一只金色的锹甲?”沈息魄试着用妖兽之语,跟它打听金炼的状况,“大约有你的……数十倍之大。”
“啾啾!”
“来了?”沈息魄却听得莫名,“‘来了’是何意?”
不等他再问,便看到幼年食稚兽,位于眼睛下方之地,陡然裂开了一道小缝。
大抵是嘴巴吧。
沈息魄不甚确定地想道。
但随后便出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道还不及他指盖大小的缝隙,却猝然从其中,伸出了一截堪比他小臂长短的镰刀状物体,赫然就是金炼的上颚。
仅仅过了片刻,金炼便被对方,完整地“吐”至了地面。
见状,沈息魄望了望床上的灰褐毛团,又看了看地上尺寸骇人的巨大锹甲,不由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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