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闻。
沈息魄已然解除了对鼻息的封闭。
洞府内弥漫的恶臭,已经彻底被浓重的血腥气冲散,沈息魄贪婪地吸了几口,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迷醉的神情。
不仅仅是血液在皮肤上流淌的感觉,他还沉溺于血的味道。
这大抵是那些死于他手的亡魂,唯一能够为他带来的一点价值。
静静地享受了片刻,沈息魄才收起了面上的失态,将已然断成两半的姚向堑,随手丢在了洞府的一角,准备上床歇息。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阖眼了。
虽然修真者的身份,能够让他多日不睡却不倦,但他如今的修为尚低,还不能如此放纵。
麻烦一了,沈息魄便感觉体内的困倦,正在成倍地向他袭来。
姑且睡上五个时辰吧。
沈息魄估摸了一下时间,恰好能够睡到日上三竿。
没有清理身上的血迹,沈息魄和衣躺在了冷硬的石床之上。
但他辗转反侧了半晌,仍是没能成眠,烦闷之感也愈甚。
石床简陋,除了一层薄薄的被褥,连枕头都没有,令他在仓促之间,感到很不适应。
无奈之下,沈息魄只能又下床,走到他丢弃姚向堑尸首之处,用剑斩下对方的半条腿,暂且充当“枕头”,枕在了自己的脑下。
果然舒服多了。
修真者的尸首,三月不腐,他也算是有了三个月的“枕头”,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在这个小门派,待上三月之久。
闻着萦绕在鼻间,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沈息魄在一片心安之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睁眼的那一刻,沈息魄感到自己的体力,已然充沛如初。
很好。
他将将从石床上直起身体,便感到面上有水珠滑过。
何处来的水?
沈息魄的心中,闪过一丝讶异。
直到看见赭红色的岩壁之上,渗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渍,他才恍然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是一个古怪之地。”他喃喃自语道。
待头脑彻底清醒之后,沈息魄掐了一个带有净化效果的灵诀,将身上已然干涸的血迹,尽数冲洗干净,又将交衽处是灰色的外袍脱下,换上了姚向堑的那件。
末了,他才拿起那把属于对方的长剑。
“普普通通的铁料。”沈息魄用指腹划过剑刃,丝毫不在意被割破的手指,以及不断渗出的血珠,“勉强还算是锋利。”
如今他的境况,属于“寄人篱下”,修为又尚且处在积攒的阶段,实在挑不了太多,便只能凑合着用了。
沈息魄将利剑插入身后的剑鞘,又略微一个甩手,血流不止的伤口,便即刻消失了。
一切就绪之后,他抬腿走出了这间小小的洞府。
仅仅用了不到一日,他就从杂役弟子,升阶成为了外门弟子,速度不可谓是不快。
今日,他的目的很明确。
既然已经是外门弟子了,那他势必要去贮丹阁一逛。
他倒要看看,按照藏书库里那些分外吊诡的丹方,是否真的能够制成丹药,又是否具备相应的功效。
然而,沈息魄没走多久,便被人拦住了。
偏偏他还不能置之不理,因为拦他的人,是两个内门弟子。
望着两人身上绀紫色的衽带,沈息魄感觉自己的升阶,已经迫在眉睫。
“怎么才来?”未等沈息魄开口发问,两人之中的女子,便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午时都快过了!”
“晨起之时,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因而耽误了时辰,对不住。”虽然压根儿就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沈息魄依旧从容地做出了应对。
“哼!”女子看起来依旧颇为不满。
“唐师妹,既然沈师弟,身体不适,你就不要太过苛责他了。”虽说是在哄劝那名女子,但两人之中的高大男子,却一刻不停地打量着沈息魄的脸,“你看,他这不是来了吗!”
“周师兄,你别被他的美色骗了,谁知道他一上午在捣鼓些什么,只怕是没安好心。”看见男子投向沈息魄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女子愈发不爽了起来。
“唐师妹,瞧你这话说的,即便他真的没安好心,我们两个内门弟子,还搞不定他一个外门弟子?”闻言,男子总算舍得将目光,收了回来,“你且放宽心,倘若真的有难,我周德远,势必会护你周全,让你毫发无伤地回来。”
“周师兄……”女子忍不住羞红了脸,“我信你……”
“唐师妹,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男子亦是一脸动情,当着沈息魄的面,便要牵起女子的纤纤玉手。
“师兄师姐。”沈息魄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既是已经晚了,不如即刻便启程吧,省得再误了时辰。”
他的忍耐,已然到达了极限。
听了半天,什么有效讯息都无,沈息魄宁肯回洞府,继续睡他的大觉,也不愿再看着眼前的两个蠢人,上演“你侬我侬”的戏码。
“沈师弟说得有理。”男子匆匆地将手背到身后,“唐师妹,我们走吧,尽量在天黑之前到达。”
“嗯。”女子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朝着沈息魄,抛去了隐含怨恨意味的一眼。
对此,沈息魄全当没看见。
他正在暗暗苦恼,如何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之下,套出两位内门弟子的话。
谨慎起见,他决定先闭紧嘴巴,伺机行事。
少顷,他跟着他的师兄师姐,光明正大地离开了陨丹门,朝着山下走去。
出山了?
沈息魄微微挑动眉梢。
他倒是没能料到这一点。
大抵是知道了要下山,两位内门弟子,提前洗去了一身的恶臭,虽说仍有微弱的味道散发,但已然淡去了许多,让沈息魄不必再长久地封闭自己的鼻息。
除此之外,两人之中的女子,还额外用了一根纤细的玉带,系在了自己的腰间,愣是将宽大的袍衫,勒出了盈盈一握的腰肢,瞧着好不婀娜。
“周师兄——”斟酌再三,沈息魄还是决定向男子发问,“我们陨丹门所在的这座山,可有名字?”
“没有。”周德远不假思索道,“师弟,何故作此一问?”
“随便问问罢了。”沈息魄笑了笑,“没有便没有吧,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唉!”周德远忽地叹息一声。
“师兄为何叹气?”
“这座山,虽然没有名字,比不上其他的崇山峻岭,爬上爬下的,依然要耗去不少时辰,等我们到达山下的村落,怕是已经天黑了。”周德远答道。
“嗯。”多说多错,沈息魄只管竖起耳朵,一个多余的字眼,都不往外漏。
“师弟,你今日……似乎很沉默。”周德远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周师兄,实不相瞒,我的头晕之症,尚未完全恢复。”面对对方的试探,沈息魄却丝毫没有露怯,“但我深知此事,耽搁不得,才强撑着起了身,还望师兄,多多包涵。”
语罢,沈息魄时地趔趄了一下,似乎的确在经受某种苦楚,眉宇之间,也徐徐地漫上了一层郁色,配合着他精致无双的面容,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将他,呵护在怀中。
“师弟,你且靠过来一点。”果不其然,见他这副模样,周德远登时什么都忘了,只想让他舒服一些,“虽说一年一度的祭童礼,确实非比寻常,但你也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不可太过勉强。”
嗯?
祭童礼?
听着就不大对劲。
竟然还是一年一次。
沈息魄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睛。
“周师兄,我……”下一刻,他便虚虚地倒伏在对方的身上,一副精疲力尽之态,“我如今这般情状,怕是无法帮衬得了你们太多。”
“无妨。”周德远一脸爱怜地扶住了他,“寻找祭童,少则三五日,多则一旬有余,你只管在村中休息,要事一概交给我和唐师妹便好,待你身体复原了,我们再一齐上山。”
“多谢师兄。”沈息魄满面感激地应道。
“你们还要拉拉扯扯多久?”此时,女子终于忍不住了,她蛮横地插到两人之间,“没看到太阳,都要落山了吗?”
“唐师妹,你别急,我们已经快到山脚了,至多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能抵达斜斛镇。”周德远出言安抚道。
斜斛镇?
沈息魄默默地在心中记下了。
“纵使只须半个时辰,天色也是黑定了。”女子却并不买账,“要不是因为沈师弟,我们怎么会白白地浪费一日?”
“唐师妹,我知道你一心为了丹门着想,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离祭童礼,尚有些时日,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姑且慢慢找着吧。”周德远停顿了片刻,压低了声线,凑到她的耳边,“我与你一起。”
闻言,女子的脸色,才堪堪好转。
但她仍旧不肯从沈息魄和周德远之间抽身,俨然一副母老虎的架势,气焰汹汹地霸占着属于自己的那片领地。
见状,沈息魄险些笑出声来。
他巴不得对方,把他和周德远隔开。
反正要知晓的,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了,他不必再出卖“色相”。
于是,三人行里面,周德远莫可奈何,女子万般警惕,惟有沈息魄一人,悠闲自在,顺着狭长的小道,慢吞吞地朝着山下走去。
半个时辰,终究是被拉长成了一个时辰。
他们到达斜斛镇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暮霭阴沉沉地压在他们的头顶,仿佛一只巨兽,随时都会将他们,吞入口中。
望着眼前破败不堪的村落,以及堪比坟地的寂静氛围,沈息魄微微眯起眼睛。
“到了。”
周德远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语罢,他便率先迈步进了镇子,然后是紧贴着他的女子,待两人都入内之后,沈息魄才缓缓抬起了腿。
斜斛镇?
他看,是挺“邪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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