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余晖还未散尽,但是青髓通界内已经泛起微微的幽光,地上的青髓草经过一天滋养已恢复不少生机,此时随着微风愉快的摇曳着。
那濮·漓缓缓睁开眼,映入眼眸的便是这样的一幅场景,还有那端坐于承嗣台下方的大祭司。
他的姿势和她睡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一身玄色衣袍在昏暗的洞府内不甚明显,肩头的靛蓝翎甲倒是格外耀眼。手握神杖,玄绫覆目,那绫上的金色夜鸟纹给他平添了几分高贵。
那濮·漓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夜色昏暗一时无法分清究竟过去多久。邛夷·暝似是洞悉到她心中的困惑,轻声开口:“刚到酉时。”那濮·漓有些惊讶,不曾经自己睡了那么久。有些歉意的开口:“劳兹耆·暝久等,是银羽失礼了。”
邛夷·暝淡然:“兹帕·漓言重,只是您睡良久,可是身体还有恙?”
那濮·漓感受了一下身子,道:“无恙,应是昨日过于劳累,又受了伤所以精力不济。现下已好大半。”
邛夷·暝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那濮·漓等了几息见邛夷·暝没有再说其他的,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尴尬。略思索了一下打开了话题:
“不知兹耆·暝预何时返回神殿?”
邛夷·暝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静默了一息,反问道:“兹帕·漓觉得呢?”
这反问倒是让那濮·漓不知该如何作答了,要是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大祭司即刻返回,就当没有找到她。
“兹耆·暝说笑了。何时返回由您决断,银羽自知无力反抗。”
邛夷·暝:“血祭仪式中断,且另卜吉日也非近期,兹帕·漓尚且宽心。”
那濮·漓听到这类似安慰的话,自嘲:“早晚而已。逃不过命运。何来宽心。”
邛夷·暝听到那濮·漓的话心存疑惑:“兹帕·漓尚且为了本耆这耶兰信仰可以身挡箭,不顾生命,血祭乃镇压国运,为耶兰谋福祉之事,何故如此抗拒?”
那濮·漓望向邛夷·暝被玄绫所覆的双目,犹豫再三,半晌都未搭话。邛夷·暝似是察觉到了那濮·漓的欲言又止,没有逼迫,反倒是转移了话题。
“兹帕·漓可看到了周围的青髓花?”
那濮·漓随着他的话朝四周望了望:“看到了。它们开的葳蕤艳丽,散发着一股盎然欢愉的生机。”
那濮·漓轻轻走下承嗣台,跪坐在邛夷·暝不远处,伸手抚摸了一下腿边的一朵青髓花瓣,像是感应到了花瓣的快乐一样,嘴角也忍不住泛出笑意。
“兹帕·漓可知,在昨夜它们曾一度枯萎,仅留下一线生机,经过一天青髓通界的滋养才堪堪恢复大半。”
那濮·漓吃惊的看向邛夷·暝:“为何?”
邛夷·暝:“当时您深受重伤,本耆施术为你疗伤,但这青髓通界内,除了太阳神与月神之力以外,无法调用其他外界自然之力,遂本耆只好借用它们的生机为你治疗。”
说到此处,邛夷·暝感受了一下那濮·漓的情绪,见她似是有些动容,继续说到:“它们是遭受无妄之灾的生灵,然则青髓通界的壁障又提供了它们能量维持生机让它们得以继续生长,它们再反灌力量以滋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恰似耶兰国运与噬心蛊主,亦似本耆与您。”
听到此处,那濮·漓已然明白邛夷·暝话中之意,他既是在点明她的责任,也暗示他会尽所能对她有所宽待。
这样一位为国为民又颇通情理的大祭司,于耶兰而言真是幸事。
那濮·漓笑了笑,像是要回避这个话题,不经意的问道:“说起来,银羽的伤应当颇为严重,银羽能感受到心脉有损,紧靠这些青髓花想要恢复到当下的程度应是不足,它们又怎会保有生机等待壁障能量为它们滋养?”
邛夷·暝闻言,握住神杖的手微微用力又松开:“因为噬心蛊。本耆施术时,发现青髓花转化而成的治愈之力在灌入您心脉的时候,竟与噬心蛊产生了微妙的反应。它们二者之间的力量相辅相成,加速您伤愈的同时,亦减缓了自身生机的流逝。这才得以维持最后一丝生机。”
听到邛夷·暝的回答,那濮·漓愣住了神。没想到这血脉的枷锁竟帮助了自己,真是讽刺。不过为何会于青髓花产生反应?莫非是因为噬心蛊寄生于此处的原由?
那濮·漓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有深究,毕竟现在不是时候。她看了看邛夷·暝,见他四周的灵韵较之往昔有些暗淡,虽然很轻微,但用心感受还是可以察觉到,又瞅了瞅那些青髓花,眼眸闪过一丝了然:
“兹耆·暝为何只说噬心蛊之功,不谈您之功?”
邛夷·暝疑惑:“本耆之功?”
“是。恢复生机此类大治愈术施展所耗巨大。通常为顾及自身免遭吞噬,历来施此术者皆极尽天地之力。银羽观兹耆·暝周身灵韵似有暗淡,这是衰极复盈之后才会有的征兆。”
说到此处那濮·漓刻意停留了一下,余光瞥向邛夷·暝,见他的神杖似有轻微晃动,接着说道:
“想来是兹耆·暝心有不忍,用自身灵力代替了部分青髓花之力。否则单凭它们,只怕断无可能。自然草木之灵终归非灵长之灵又怎可等量替换之。”
听到这有理有据的分析,邛夷·暝叹了口气:“兹帕·漓慧之。单靠噬心蛊和青髓花想要治疗心脉受损之伤仅有一半之功。 ”
那濮·漓轻灵的笑声轻呼而出:“兹耆·暝何故瞒之,莫非怕银羽趁您虚弱之际逃跑?”
邛夷·暝罕见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静默不语,缓缓起身,朝青髓通界深处而去。那濮·漓见状起身跟去,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自然地揭过话题。
“为何我们不出去?”
邛夷·暝:“外界情况不明,昨夜攻击本耆的箭矢应当是域外之客,现下您重伤出愈,本耆诚如您所言亦有所损耗,出去非良策。”
那濮·漓略所思索:“兹耆·暝所言有理,那箭矢来的突兀,且看目标应当为您。所图为何还不可知,况且能出现在邛竹血林更为可疑。眼下躲避一二,让他们自乱手脚不失为良策。”
邛夷·暝:“兹帕·漓聪慧。”
见邛夷·暝漫步走着,注意力似是都在前方小径上的样子,那濮·漓漏出一丝狡黠:“银羽看,不仅如此,兹耆·暝恐亦想借此机会对此地一探究竟吧。毕竟方才您提到噬心蛊与青髓花之力可相辅相成。作为大祭司您又怎会错过。”
那濮·漓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这位大祭司的反应,见他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不经觉得这位兹耆主身上浸染着竹节之气度,让人安心又忌惮。
邛夷·暝并没有将那濮·漓的揣度放在心上,事先他释放出去铜铃花粉探查周围异动,没想到被一片壁障阻隔了。
那濮·漓见微小就像流萤一样的绿色星光没入兹耆·暝手中,察觉出不对,噤声跟着邛夷·暝小心地朝前探进。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一处停下。邛夷·暝伸出神杖轻轻触碰了一下前方,只见一道道能量波纹荡漾开来。
那濮·漓只觉诧异,见应是无甚危险,轻轻将手放了上去,但是想象不到的意外还是来临了。
只见她的手放上去的瞬间,无数的藤蔓从周围的墙壁上蔓延而来,攀上透明的屏障,缠绕上那濮·漓的手腕。那濮·漓只觉眩晕,耳边出现了无数的呻吟之声,那声音充满恐惧,凄厉,又夹带丝丝温情。
她的大脑仿佛被挤压,心口的噬心蛊就像感应到了召唤一样,躁动得欲跳出胸膛,忍不住这种侵蚀,她轻呼出声,左手死死按住胸口,右手怎么也挣不脱那藤蔓束缚。
就在虚脱之际,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背,徐徐而出的铜铃花粉包围着她,那藤蔓见势而退,那濮·漓脚下虚浮,跌入邛夷·暝的怀抱中,大声喘着气缓解心口的不适。
邛夷·暝见她一只手按住心口,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襟,眉头微蹙,嘴唇翕张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只是用自己的右手僵硬的拍着她的后背,帮助她缓解。
好一会儿,那濮·漓的呼吸逐渐平稳。一阵微风吹来,沁出薄汗的后背感到一股子凉意,思绪也逐渐回笼,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那濮·漓从邛夷·暝怀抱中起身,伸手理了理他衣衫上被自己捏皱的地方。
有些慌张道:“失礼了,未料到这屏障有异样。方才多谢兹耆·暝援手。”
邛夷·暝覆目的玄绫几不可查地偏向一侧,略微有些不自然的后退一步,保持礼节:“无碍,兹帕·漓无恙便好。”沉默了一瞬,复又轻声问道:“方才您可是遇到何故,可愿细说一二?本耆或可相助。”
那濮·漓看着这有礼有节又细致周到的大祭司,心下莫名觉得可信任一二,遂与他详述经过。
“方才银羽的手放在那屏障上,有藤蔓从四周蔓延而来,缠绕在银羽手腕上,紧接着有好多声音在银羽耳边响起,似深渊恶灵恐惧悲啸,直冲脑海。”
邛夷·暝听罢,心中闪过一丝了然,遂又问道:“不知兹帕·漓身上的噬心蛊可有异?”
那濮·漓微怔,知瞒不过他,轻轻点了点头:“躁动不安。”
邛夷·暝望着那濮·漓,见她踌躇的模样,略微试探的开口:“兹帕·漓可知历代圣血者死后葬于何处?”
那濮·漓懵懵的回答:“自是王族陵寝,由于圣血者身份特殊,所以区别于其他王室,自有载以来都葬于陵寝中的圣地,专祀神奉,以佑先祖。”
但是见兹耆·暝这样问,又联想到刚才的诡异,她不可置信:“莫非……怎么可能!!!”
邛夷·暝见小公主这呆滞的模样,清越的嗓音更为轻柔:“帕黛之灵,承嗣之荣,魂归于天,安抚先灵,若……绥灵否极,铜釜镇之。”
此时的那濮·漓已然不知身处何处,所有的试探、心思、责任、反抗抛诸脑后,只有兹耆·暝那天籁之声像撕裂神灵的利刃直中心窝。
她的心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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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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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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