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他们停留在一块石壁上,凭借着光亮依稀可以看见上面刻着几个符文,那濮·漓抬眸望向邛夷·暝,邛夷·暝轻吐几个字:
“血釜铜灵”
蓦的,那濮·漓的指尖嵌入掌心,而后上齿咬了咬下唇,刚建立起来的心墙瞬间就被这四字符文击得粉碎。:“果真……”
邛夷·暝见她眼泪又要汩汩留下,略有不忍:“不必勉强自己。止步尚且来得及。”
那濮·漓死死咬着唇,强忍着泪:“继续往前走,我定要亲眼看到。”
邛夷·暝见她坚韧而又脆弱,未有言语,引着银蝶继续向前走去。
周围的灰随着深入渐渐稀薄,隐约可见地上有不知名的小花在生长,不一会儿,他们看见了前方的玉棺。
那濮·漓快步走上前,站在玉棺前。透过玉棺,她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具女尸,保存的很完好,完整的毛发、皮囊、衣服,脸上还带着半截鎏金面具。可是,她的皮肤却是青铜色的,不仔细会把她当做一尊青铜像。那濮·漓看着她心底莫名的泛起忧伤和悲凉,还有一丝熟悉之感。
那濮·漓很是疑惑:“这是谁?”
邛夷·暝站在盛放玉棺的石台下,先是默念了一段往生祷词,方才踱步上台来:“不知。”
那濮·漓诧异:“怎会?这里的一切你不是应该尽知吗?”
邛夷·暝为她释疑:“神殿所承,未极神灵。此处,亦非人力可尽探之。”
那濮·漓不以为然:“仅是如此?”
邛夷·暝缓缓俯身,覆目的玄绫距离那濮·漓仅半臂之差:“兹帕·漓的出逃亦是如此。”
那濮·漓怔了怔,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房仿佛被洞穿:这就是神殿之主,神秘而又强大。洞察力和感知力堪比预知。
邛夷·暝言罢,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玉棺之上,对那女尸细细打量了起来。目光流转之间,视线锁定在那“日月星辰”和“缠绕的树枝”上,眉头蹙起。
那濮·漓见邛夷·暝盯着女尸看的仔细,自己也认真端详起来,几息之后她的脸色煞白,似是不敢置信般又伸手覆上玉棺,擦抹了几下,眼眸中倒映的纹样与曾看过的秘典描述重合,她不禁喃喃出声:
“日月同辉,藤缠蓁蓁,这、这怎么可能?”此时的她震惊得连连后退,险些踉跄摔倒。
邛夷·暝见她异样,问:“可是察觉出什么?”
那濮·漓强行定了定心神:“这女尸只怕是数百年前的王族之女。”
邛夷·暝略感诧异:“您是如何确认的?”
那濮·漓悠悠吐口:“我曾偶然间翻阅秘简,上面曾提到:帕黛降凡,日月同辉,藤缠蓁蓁,虎座飞鸟,感而神仪,符已祀之。这衣摆上的日月星辰纹样和那蜿蜒盘曲的枝叶就是最好的佐证。”
邛夷·暝的目光从那蜿蜒盘曲的纹样上抬起,那濮·漓仿佛能感受到玄绫之下的探究:“为何未传承下来?”
那濮·漓心口紧了紧:“政权更迭,先辈的传承断绝也非不可预料之事,历史的长河足够湮没了。”
邛夷·暝面对这个回答未置可否。
那濮·漓不愿与他过多交谈这个话题,遂走下玉棺石台,向四周走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完全没有留意邛夷·暝的动作。
从石台向四周望去可视物的距离不多于五十步,五十步开外之处层层灰物叠嶂,那濮·漓慢慢向前探索,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似有物体的痕迹。
回头望向石台之上除了能看见邛夷·暝的银蝶飘散着绿光以外,仅有月神洒下的银辉。
此时此刻那濮·漓觉察到了什么,从一开始进入这里,除了他们二人以外没有任何声响。
这绝非什么吉兆。
身为竹嗣血裔,帕黛眷属,对于自然之灵的亲和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这种融入血脉的本能让她感知到了危险。
“兹耆·暝,您有无觉得这里的情况不太对?”
那濮·漓有些焦急的对邛夷·暝说,但没有听到邛夷·暝的答复,她一边疾步向石台走去一边接着喊:“兹耆·暝?”
还是没有人应声。那濮·漓眉头深深蹙起,手抓紧了裙摆:“兹耆·暝?你在哪儿?”
待她看到空无一人的玉棺石台时,整个人瞬间慌了。她不可置信的围绕着玉棺转了好几圈,但没有发现丝毫他的踪影。
“这怎么可能?人呢?兹耆·暝你别吓我?”
“兹耆·暝?”
“邛夷·暝?”
……
不知呼唤了多久,那濮·漓放弃了,颓然的靠着玉棺坐下。
玉棺的冰凉透过掌心直刺她的肌肤,散发而出的阴寒之气顺衣袖蜿蜒而下,瞬间充斥四肢百骸,连骨髓都透出冷意。
灰暗与阴冷在胶着,月神的银辉依然在洒落,邛夷·暝的银蝶忽明忽暗,这寂寥的空间此时是那么的让人绝望。那濮·漓一直隐忍压抑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捂住自己的嘴唇放肆地哭泣了起来。
不消一刻,她似是听到了奇怪的动静:这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
那濮·漓的哭声渐渐止住,耳边传来嗡嗡声似乎还掺杂着别的声音。她放轻呼吸,强行止住抽噎声,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咚~咚~咚~”、“嘭~嘭~嘭~”、“咚~咚~咚~”、“嘭~嘭~嘭~”……
那濮·漓慢慢站起来,辨别着音源,眼光最后聚焦在了玉棺之上:
莫不是她,可这是女尸啊?
那濮·漓心中惊疑,缓缓俯身靠近玉棺,渐渐与玉棺之中的女尸平齐,在这一刻,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心跳与这女尸的心跳产生了共鸣。
那咚咚咚、嘭嘭嘭的重叠之声正是她们二人心跳的同奏之声。
此时此刻,周围的灰从五十步之外朝石台涌入,速度之快,范围之广似狂风席卷,而随之响起幽幽凄厉之声恰是最好的诵歌。
“索那兹岁,承嗣临世,以血祀魔,终可止戈,藤缠蓁蓁,血齿幻香,皑皑王女,骨诵疯魔。”
这声声哀鸣混杂,冲击着那濮·漓的心,她用双手捂住耳朵,猛烈的摇晃着脑袋,也无法将这哀鸣隔绝开来,它就像是镌刻在血液里的烙印,深刻不可磨灭。
不知隔了多久,周围再次寂静了下来,月神的银辉悄然消失,忽明忽暗的银蝶也灵力散尽。
只余那濮·漓匍匐在玉棺上,喘着气,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滑落,腕间的伤口因剧烈的挣扎而再次撕裂,深红的血液随着脉搏向外涌出。
片刻之后,那濮·漓二次对上玉棺中女尸,这次她没有惶恐,而是用自己的腕血开启了探寻之术。
“那濮·漓,竹姓那濮氏十九代竹嗣王女,以王族之血为祭,噬心蛊为源,溯源该祖之死,愿帕黛神佑,竹王护持。”
伴随着那濮·漓的祈愿,她刻画的王族禁术业已完成。
玉棺中的女尸散发出青绿色的光芒,原本青铜色皮肤悄然褪去恢复原本的白皙,她沉寂数百年的心脏跳动的愈发活跃,最终一滴血破膛而出汇入那濮·漓的眉心。
须臾,那濮·漓回神,手腕因失血过多而脱力,但她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一直在回荡:
“帕露,这是阿嬷造的孽,却要让你来偿还,阿嬷不忍,但为了子民,我和你阿耶不悔……”
那濮·漓真真茫然了,不悔?是心甘情愿接受这命运?那方才灰中的诵歌又算什么呢?声声不甘,痛苦哀嚎,都说明了血祭背后的扑朔迷离。
此时那濮·漓心中出现了一个更深的疑惑:血祭到底是失效还是无效?
但那濮·漓却没有注意到,那汇入眉心的女尸心头血正在悄无声息的进入她的心房,被那噬心蛊吞噬,噬心蛊散出的淡淡绿光正向她经脉的四处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蔓延。
而消失不见的邛夷·暝轻轻从灰之中走出,漫天的铜铃花向那濮·漓飞舞而去,治愈着她手腕的伤。
那濮·漓惊诧:“兹耆·暝?你去哪儿了?我方才怎么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邛夷·暝看着小公主一脸焦急,匆匆忙忙要从玉棺上下来,瞬步到她跟前,扶着她:
“您怎样?伤口可还痛?”
那濮·漓感受了一下,柔柔出声:“好多了,胳膊能使上力了。”
邛夷·暝听到她空灵的声音,松了口气:“无恙便好。”
抬眸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看玉棺,问道:“方才可是发生异样?”
那濮·漓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邛夷·暝紧接着探问:“还用了王族禁术?”
那濮·漓瞅了瞅玉棺上还未干透的法阵:“嗯。”
邛夷·暝蹙了蹙眉:“可知,这禁术的代价?”
那濮·漓坚定的点了点头:“我有非用不可的缘由。”
邛夷·暝叹了口气:“身为圣血者,您该知,您宝贵至极。”
那濮·漓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您不也任由我任性至此吗?”
邛夷·暝握住神杖的手紧了紧,没有回答她。那濮·漓嘴角泛起一丝轻笑:“悄无声息地消失、悄无声息地出现,悄无声息地治疗我的伤势,遏止我施展禁术的反噬。”
那濮·漓抬起头直直盯住那被玄绫所覆的双目:“兹耆·暝,您不妨告诉银羽,您的非人力不可探之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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