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日渐寒冷的时节,深秋的风如同顽皮又冷酷的精灵,顺着教室窗户那细微的缝隙,“呼呼”地钻了进来。
那风,带着丝丝寒意,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刺在人的皮肤上。周福阳坐在靠窗的位置,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把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他的这件校服外套,袖口处已经磨破了,原本整齐的边缘变得毛毛糙糙。
从那磨破的地方,露出了里面起球的秋衣。那秋衣是母亲改了又改的旧衣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洗涤,颜色早已变得暗淡无光,洗得发白的布料显得格外单薄,早就没有了保暖的功效。可即便如此,这也是周福阳在这个寒冷季节里能穿的最厚的衣服了。
他旁边的座位,此刻空荡荡的,林乐安还没来。
自从上次在走廊被周明轩他们堵过之后,林乐安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总是来得很晚,像是故意在避开人群。
周福阳心里明白,林乐安是害怕再遇到那些欺负他们的人,那种被人羞辱的滋味,他们都尝过太多次了。
早读课的铃声刚刚响起,清脆的铃声在教室里回荡。就在这时,后排突然传来一阵窃笑,那笑声充满了恶意和嘲讽。
周福阳没有回头,他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昨天,周明轩在班里扯着嗓子大喊:“周福阳他爸是酒鬼,他妈是被人甩的!”那刺耳的声音仿佛还在教室里盘旋,现在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他家里那点破事。那些人的恶意如同毒瘤一般,在班级里肆意蔓延。
有人把嚼过的口香糖故意粘在他的椅背上,当周福阳坐下时,那黏腻的感觉让他一阵恶心;
有人故意在过道里横冲直撞,撞掉他的饭盒,饭菜“哗啦”一声撒了一地。看着那撒在地上的饭菜,周福阳的心里一阵酸涩,可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只有那一片哄笑声,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林乐安是踩着铃声匆匆进来的,他的脚步有些慌乱,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干硬的馒头。
那馒头的表皮已经有些干裂,看起来就知道口感不会好。他刚坐下,前排的女生就夸张地“哎呀”一声,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忙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嘴里还嘟囔着,像是怕被什么脏东西沾到。
“林乐安,你身上怎么一股味啊?”有人故意大声说,这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立刻引来了一片哄笑。
周福阳知道,那股味道是林乐安继母故意造成的。她不给林乐安用洗衣机,林乐安的衣服只能用冰冷的水,一双手在水里泡得通红,洗了又洗。晾干后的衣服,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那是生活的无奈和苦涩的味道。
课间操的时间到了,同学们都整齐地排好队,向着操场走去。周福阳和林乐安两人却被远远地甩在队伍最后。
周福阳脚上的运动鞋,鞋底已经快磨平了,每跑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变得异常光滑,跑起来时不时就会打滑。
林乐安看到周福阳跑得艰难,便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耐心地等他。两人并肩跑在操场的边缘,就像两条离群的鱼,在茫茫的大海中孤独地游着。
体育委员站在队伍前面,吹着哨子,扯着嗓子喊:“快点!别拖累班级成绩!”那声音里的嫌弃,像一根根尖锐的针,扎在周福阳和林乐安的心上。
周围同学们的目光,也带着不屑和嘲讽,让他们俩觉得自己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午饭时间,对于周福阳和林乐安来说,是最难熬的时刻。
周福阳打开自己的饭盒,里面只有白花花的米饭和一小碟咸菜。那米饭是母亲凌晨五点就起来蒸的,母亲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为了让周福阳能吃饱,一大早就起来忙碌。
周福阳看着这简单的饭菜,心里一阵酸楚,他知道自己要省着吃,得留一半到晚上吃。
林乐安从怀里掏出那个硬得硌牙的馒头,那馒头是他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继母总是恶狠狠地说:“家里的粮食不能给外人吃!”还把冰箱上了锁,林乐安为了能在学校有口吃的,只能趁着继母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一个馒头。
他们坐在食堂最角落的桌子旁,那张桌子周围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
有一次,周福阳看着林乐安那有些憔悴的面容,心里一阵心疼,想把自己饭盒里的咸菜分给林乐安一半。
他小心翼翼地把咸菜递过去,轻声说:“吃点吧。”可林乐安却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我不饿。”周福阳看着他发青的眼下,知道他又熬夜了。
林乐安的继母总是让他干各种家务,他常常要忙到半夜才能开始写作业,睡眠严重不足。
下午的数学课上,老师布置了任务,让同桌互相讲题。周福阳刚要开口,旁边的男生就像见到了瘟神一样,猛地站起来,大声对老师说:“老师,我不想跟他一组!”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都聚了过来,那目光里有探究、有嘲讽,让周福阳的脸瞬间发烫,他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角的裂缝,那裂缝仿佛就是他内心的伤痕。
就在这时,林乐安突然举起了手,他的手举得很高,声音坚定地说:“老师,我跟他一组。”全班顿时安静了几秒,仿佛时间都凝固了。紧接着,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有人扯着嗓子喊:“果然是一路货色!”
林乐安好像没有听到那些嘲笑的声音,他只是平静地把椅子往周福阳这边挪了挪,然后低下头,看着课本,低声说:“这道题我会,我教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团温暖的气流,缓缓流进周福阳的心里,让他原本冰冷的心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放学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洒在地上。周福阳和林乐安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周福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手指触到了早上母亲塞给他的半块饼干。那饼干虽然已经有些干硬,但在周福阳心里,那是母亲满满的爱。
他把饼干掏出来,递给林乐安,说:“吃点吧。”林乐安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半块饼干对于周福阳来说也很珍贵。
但最终,他还是接过了饼干,然后用手小心地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还给周福阳,说:“分着吃。”
他们把饼干放进嘴里,那干硬的饼干咽下去时,剌得嗓子生疼。但周福阳看着林乐安被月光照亮的侧脸,突然觉得,就算被全世界排挤,就算吃不饱穿不暖,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好像那些困难都没那么难挨了。
风还在“呼呼”地吹着,可在他们心里,却好像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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