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闵不置可否地微微哼了一声。
高卉也懒得在意他，反正这人从一开始就不怎么跟大家接触，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依旧独来独往。要么是有强大的实力傍身，要么就是个脑子不好的。
没人搭理他，罗闵反倒不乐意了：“你要觉得她是，就拿出点实质性的证据来，别误导别人，万一轻信了npc丢了命，算你的还是算自己活该？”
“我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有什么问题？谁跟你一样？”他语气尖锐，一下把高卉也惹毛了，只觉得自己好心被人当驴肝肺，一点好都没讨到，反而还被教育一顿，这算怎么个事？
眼看两人之间气氛变得紧张，总不能真叫他们在这吵起来，分明前几天都好好的，何苦在这种紧要关头平添事端？
魏九阳往外一看，惊呼一声，把他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们看李光高——！”
随着他的声音，身边一直垂着头的青年也微微探出了一点脑袋。
那小孩腿脚还没好全，走路没什么大碍，但腿多少有些伸不直，走路一高一低的，缓慢极了。可他像是听不见身边母亲的催促，也感受不到日光的灼烧，汗珠密密麻麻从他脸颊、脊背流下，又被吸进了衣服的布料里。
他好像比别人尤其容易出汗。
从跪坐的软垫站起来，到走近庙门的功夫，整个人已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漉漉的。
村长跟这家人向来不对付，可怎么说也是一个村子里的，在他的印象里，李光高一直都皮得很，上天下地，爬树掏洞，就没有他不干的事，要不然怎么会摔成那个样子？
至于这小孩现在这样安静乖巧的模样，他确实从来没见过。
不过人家父母都没说什么，村长也不好多嘴。
只是——
村长又看了眼李光高。
他的鞋也湿透了，走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个水印子，太阳高悬，也晒不干这些水迹。
这样会不会惹那位不开心？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李苗自认是菩萨坚定的信仰者，也跟村长一样，是仪式的主持人。他原先就看不惯这种没大没小的小崽子，更何况现在又脏兮兮的，还想往菩萨庙里去？
这么想着，李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拦住李光高，将他劈头盖脸一顿擦。
李母在底下骂骂咧咧，嫌他耽误自己儿子见菩萨，不过她的那些话在李苗耳里，顶多能得个“粗鲁”，尚算不得伤人，索性充耳不闻，只一门心思把李光高擦干净。
可无论他怎么擦，连外套都湿透了，这小孩居然还在流汗。
村长看不下去，将老头拽了一下：“行了行了，别耽搁时间。”
李苗就这么一松手的功夫，李光高一下子就窜进了庙里。
门又关上了。
魏九阳他们看不太清，只看到李苗拿自己外套莫名其妙开始给李光高擦身上，也听不懂李母用方言骂的话，因此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高卉若有所思：“这是在干嘛？仪式前的净身步骤？”
魏九阳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拜神仪式似乎就到这里算是结束了。
村民们自李光高进庙之后，就稀稀拉拉地站起来，互相打了招呼各回各家。李母倒是还在，把软垫子搬到了个角落坐着等。
这“拜神”得来的短暂白日很快就暗了下去，像是又要回到正常的时间。村长活动了下身体，提着自己的垫子下坡。
玩家三人并一个康祁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看守室的。
村长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才想起来外面还有这么几个人来参观。他神色疲惫，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脸上堆出难看的褶子：“……结束了，回去吧。”
高卉推了推眼镜：“我们想针对这件事跟您做一个访谈，回去好写报告，您看怎么样？”
中年男人粗糙又布满裂痕的手掌在自己脑袋上挠了几下，半晌道：“也行，那你们搞快啊，咱回去弄。”
几人就要跟着村长走了，魏九阳趁机说：“村医身体出了点问题，我还得送他回去呢，这访谈你们去就行。”
村长这才注意到康祁居然也在。只是村医身形看起来有些孱弱，站都不是很能站得稳，全身大半重量都压在了身边的那个青年身上，又不出声，存在感弱极了。
不过这访谈的事，都是人家安排，村长也没什么意见，爽快答应了。
魏九阳扶着康祁走得很慢，逐渐落到了几人身后，直至看不见背影，他才低头将人往上颠了颠，悄声道：“人走啦。”
这是他与高卉和罗闵商量过的，实际上也是与康祁说好的——他们去找村长套话，魏九阳借着照顾村医的由头离开，去调查庙前。
只不过其他两个玩家不知道村医已经清醒了而已。
方才身边一直有人，魏九阳只知道康祁醒了，唯独在他们探讨这个计划的时候有点反应，除此之外，他根本没有机会与对方说话。此刻周围没人，他就有些急切，将村医的脑袋往上一托，借着月色瞧。
扮演者的身体都是自己的。
康祁本来生得白，却也只是正常人的肤色，不知道之前经历了什么，现在连唇色都是淡的，透着股没什么气血的虚弱。不过好在这人现在眸子明亮，比在看守室的时候精神了不少。
他咳了两声，声音有些哑：“回去看看吧。”
碍于李母还在庙外等着，他们不能明目张胆地过去，更何况庙里头还有个李光高。几番思量下，他们还是打算走暗道进密室去。
来过好几趟，现在即便是晚上，他们也不怎么需要光，大致摸索一下就找到了地方。魏九阳熟门熟路，从小树林里面找到自己之前以防万一放的包，从里面翻出了小铲子。
他正准备动手，康祁却突然拦住了他：“不对。”
“什么？”
“……有人来过。”
康祁指了指地上的痕迹。
他俩进出密道，都是由康祁收尾。康祁很清楚自己的习惯，为了掩人耳目，他会用深一些的土埋在最下面，再铲一层表面的土盖上。只不过平时若是雨天，实际上不怎么看得出来，毕竟都是湿的。
只不过现在因为仪式的原因，天晴了，又经历了刚才的日光暴晒，最上面一层的土已经有些干了，颜色要浅一点。
——而不是像眼前这样，湿润的、深色的泥土突兀翻在了上面。
魏九阳听他这么一说，说话都不敢大声：“这能是谁啊？”他仔细数着，“村长不在，我俩不是，还有谁会知道这个洞？李禾？”
康祁突然问道：“冯永言哪去了？”
“他——”魏九阳都快忘记这件事了，“今天下午他说他来庙这边看着，让我跟高卉去跟着李禾，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想到冯永言的技能卡，他补充道：“他有一张隐身卡。”
那么现在在康祁的视角里，从已知信息来看，有可能知道这个密室的就只有李禾跟冯永言了。
既然密室里有人，他们现在进去，就未免不大妥当。
康祁想了想，拉过魏九阳：“我们找个地方先待着，正好看看李光高什么情况。”
密道的位置在庙的侧后方，树林正好就在密道与庙门的夹角上。魏九阳将康祁托上了树，自己也利落地几下爬了上去，树叶子扑朔着抖落下一些雨水。
天色越来越黑，庙里面的烛光不盛，也就零星几点，从外面只能模糊地看到些影子，映在古旧的纱窗上。
魏九阳疑惑出声：“这影子是谁的？”
李光高还是个小孩，还没他半身高，这影子却仿佛顶天立地，脑袋都快窜到房梁顶了。
李母对此半点都没察觉到。
她一面不怎么敢看菩萨，一面又半是欣喜半是焦急地等着自己儿子出来。
那影子摇晃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妈妈”。
“妈妈。看看我。妈妈——”
这声音实在不清晰，李母一开始还以为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直到庙里面又传出了这个声音，她才意识到是儿子在喊自己。
她回应道：“乖崽，妈不能随便看菩萨，菩萨选你，肯定是看重你，你好好孝敬菩萨，礼礼貌貌的啊！回去妈给你杀鸡吃。”
影子不满意。
它还在喊着“妈妈”。
“我不想在这。妈妈。你带我走吧。妈妈，妈妈，妈妈……”
它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厚重，越来越浑浊。
李母迟钝的大脑才觉出了点不寻常。
可是小孩子啊，就是爱搞些恶作剧。李母被李光高骗过好几次了，短暂的迟疑过后很快就清醒过来，轻声骂道：“你听话的！别惹菩萨笑话！”
影子轻轻呜咽了一声。
又或许是风。
它说：“妈妈。你救救我吧。”
李母没听见这句话。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从让儿子听话，一直延伸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不容易，说自己辛苦把儿子拉扯大，到头来连让好好拜菩萨都不愿意听。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委屈，连带着的，是更激烈的谩骂。
她此刻好像也顾忌不到什么所谓的菩萨了，她只是在大喜大悲之中，迫切地、急不可耐地抒发着自己的情绪。
影子就问她：“爸爸去哪了？”
忙完了，开更
（大概吧）
我真的不想写作业了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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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泥菩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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