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饵撒出去了。”
陆斯年对着电话那头低声道，声音里没有丝毫波动。
“重点监控我给你的那个加密邮箱，所有的进出流量……对，我们说好的，你要给我最详细的分析报告。”
他的确不是什么热血的爱国者。
但也不是刘备所以为的，能被技术和金钱收买的“世界公民”或者“疯狂博士”。
他有他自己的处事原则。
“计划还需要调整。“
陆斯年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我会暂时扮演‘被诱惑的技术叛徒’。”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沉默，似乎有些意外。
“你想好了？你这么做会很危险。”
“和这群人打交道当然危险。不过，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危险就会小很多。”
陆斯年继续道，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
“我会假意接受A国的条件，逐步‘泄露’一些无关紧要的底层技术框架，甚至配合他们完成几次‘技术验证’。”
他顿了顿。
“所有的‘泄露’过程必须全程监控，数据要经过特殊加密处理，如果不能取信于对方，我们会变成跳梁小丑。”
“这是当然。我们已经采取了最高安保措施。”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
“我们的‘最高’和A国的‘最高’之间还是有客观的差距。”
陆斯年完全不顾及对方作为政府要员的脸面。
“总之，你们必须保证我的生命、我公司和财产的安全。不然，就没有下一次了。”
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承诺后，他才开始详述下一步计划。
“在我提供的节点上，布置好反向追踪和证据固定。一旦他们开始接触核心库……”
陆斯年的声音透着一股志在必得。
“他们将会‘成功’窃取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一份内置了自毁和溯源程序的‘星火’副本。”
“这将是一场豪赌。”
电话那头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凝重。
“我知道。”
陆斯年看向窗外。
“但这是最快，也是最彻底的方法。只有让他们以为得到了‘星火’，才能暂时抑制他们的图谋。”
挂断电话，他长舒一口气。
这确实是一步险棋。
他将假意和刘备以及他们背后的A国势力合作。
他要的是连根拔起，是永绝后患。
至于过程是否光明正大？
那不是他优先考虑的问题。
车内一片寂静，陆斯年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眼神深不见底。
他确实从未将自己定义为传统意义上的“爱国者”。
在他原本的人生规划里，博士毕业后的最优解是留在A国顶尖实验室。
如刘备所言，那里有最前沿的课题、最充足的经费、最不受束缚的研究环境——这一切都能助他更快触碰到技术的天花板。
什么家国情怀，当然远不如一个能让他毫无顾忌施展才华的舞台来得重要。
直到那场“意外”的车祸。
他的母亲，在一场离奇的车祸中成了植物人，最终被父亲拔管。
所有证据都巧妙地指向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
但他和父亲心里都清楚……那绝不是意外。
那是A国对陆家的“警告”。
也是对C国的警告。
那时候陆钧正在主持一个对A国很有威胁性的项目。
旨在突破A国某项技术垄断。
在国家意志面前，个人的生命是微不足道的。
车祸案一直就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甚至于最后连陆钧都对此黑不提白不提了。
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国家之间，你死我活的肮脏手段，还算情有可原。
平心而论，陆斯年并不觉得自己对A国或者C国有什么特别的仇恨。
所以，他回国之后，并没有像狗血电视剧里那种背负血海深仇的主角一样，去报什么仇。
那样很愚蠢。
凭一己之力如何击垮一个国家机器？
就算蛰伏一百年，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选择回国，接手“星火”，也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理想。
也不是为了报仇。
而是想要尝试一种技术创新。
在自己的母国当然会比在A国好。
他的父亲拥有资源。
虽然C国一样会有掣肘……
但比起A国对于外国人的审查而言，他觉得，选C国更能效率最大化。
至于他接手星火，制定最初的开发项目，和母亲的事情并无特别的关系，只是基于纯粹理性的判断。
但是，他也不否认，这件事肯定对他产生了相当的影响。
所以在顾青源找到自己，要求进行那个医疗开发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拒绝。
陆斯年的车汇入城市的晚高峰。
此时，秦屿的摩托正在城市的血管里左冲右突。
“……综上所述，干扰源的多路径效应必须纳入考量……”
秦屿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猛地拧油门。
车身几乎贴着前面一辆轿车的保险杠惊险掠过，引来一片刺耳的喇叭抗议。
“催命啊！赶着投胎吗？！”
有司机探出头怒骂。
秦屿头也不回，声音混在风里甩出去。
“比投胎还急！牛马赶着去上工！”
导航显示目的地“HD影视城”越来越近。
秦屿远远望去，摄影棚鳞次栉比，灯红酒绿。
甚至能看到几架无人机挂着小小的储物箱，在空中划出流畅的轨迹。
“啧，当演员的就是会享受。”
秦屿嘟囔一句，一个利落的甩尾，摩托车停了下来。
谁知道，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员往他这边走来，抬手就拦住了秦屿。
“这里无关人员不能进入。”
眼神带着点审视。
“你是送外卖的？你放那边指定区域就行，有无人机会来取。”
保安指了指旁边一个画着无人机降落标志的台子。
秦屿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出门太急，他套了件略显宽大的亮黄色冲锋衣，头上还顶着个被头盔和狂风共同摧残过的鸡窝头，再加上□□这辆虽然没装外卖箱但看起来确实有点像配送车的摩托车……
这是把他当送外卖的了？
“不是，哥们儿，我是……”
秦屿试图解释。
“规定就是这样。”
保安却不耐烦地挥挥手。
“工作人员和演员走旁边通道刷卡验证。外卖一律放指定区域，不能进去。”
“我不是！哎呀！”
解释无果，想到陆斯年那冷得能冻死人的语气和报告的ddl，秦屿急了。
“我不是送外卖的！是陆斯年！陆老板叫我来的！给左圆圆当临时助理！”
他跳着脚，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一点。
保安显然对“陆斯年”这个名字有所耳闻——陆斯年这外形，比有些明星还显眼。
更别说那性格了。
但看着秦屿这形象，保安眼神里的怀疑更深了。
“陆老师的人？有预约吗？”
“我……他直接打电话叫我的！”
秦屿感觉自己快炸了，跟这保安简直鸡同鸭讲。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保安已经准备呼叫同伴来处理这个“疑似闹事人员”时，秦屿的余光瞥见了旁边的人脸识别系统。
电光石火间，他有了想法。
“你等等啊。”
秦屿低头，从冲锋衣那个仿佛哆啦A梦百宝袋的大口袋里一阵摸索。
居然真给他掏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卡片。
这是他自己捣鼓的万能卡。
“你……这是？”
保安看到他拿出这不明觉厉的玩意儿，顿时警惕起来。
“打个卡！”
秦屿头也不抬，把卡怼上闸机。
保安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绿灯亮起，挡板缓缓滑开。
“你看，我就说我能进吧。”
秦屿得意地一扬下巴，迅速收起他的宝贝终端，在保安“这他妈也可以？”的震惊目光中，推着摩托车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嘴里还不忘嚷嚷。
“左圆圆！左圆圆你在哪儿？！”
引得不少真正的工作人员侧目。
声音都快盖过那几架路过的送餐无人机了。
而此刻，刚刚背完台词，正偷偷摸摸出去觅食的小呆，听到这熟悉的聒噪声，眼睛一下子亮了。
“秦博士~”
她突突突扑上去，像是农民见了解放军一般亲切。
“呆姐~”
秦屿也冲过去。
两人抱作一团。
然而这感人的场面没过多久就画上了句点。
这会儿，秦屿正举着平板电脑，手忙脚乱地憋着陆斯年下达的研究报告，还得看着小呆别闯祸。
“小祖宗！你别去碰那个冒烟的爆破点！”
秦屿一边吼，手指一边还在键盘上飞舞。
“老板让我看着你……等等这个算法好像有问题……”
小呆正蹲在一旁，好奇地想戳一下那个“滋滋”响的假炸药包，闻言缩回手，又蹦到秦屿旁边。
“秦博士秦博士！老板他平时在实验室也这么严格的吗？”
秦屿头也不抬：“何止严格！上次我只不过用服务器挖了点……咳咳！”
他猛地住嘴，心虚地看了一眼摄像头方向，转移话题。
“总之！资本家看了都落泪！”
小呆深有共鸣地点头：“就是！他连我吃根烤肠都要管！说油脂会污染实验室空气！可他上次自己偷偷吃泡面！”
秦屿仿佛找到了知己，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他还有强迫症！所有代码注释必须对齐！错一个空格都能被他念三天！有的时候老板真的和唐僧没区别。”
“他还嫌弃我挑的亮片裙！”
“他还不准我在实验室养电子宠物！”
“他上次还扣我草莓小蛋糕的预算！”
两人越说越激动，仿佛找到了革命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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