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穿透的刹那,叶惊寒感觉到一种极其怪异的触感。
并非刺入血肉的顿挫,更像是撕裂了一层极冷、极韧的无形之茧,随后便是空落落的虚无。剑尖及至没柄,却无丝毫血迹,唯有剑身传来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震颤,仿佛刺入了某种极不稳定的能量场。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顺着剑柄猛地窜入他掌心,冻得他指骨几乎瞬间僵硬。那冰冷中,竟还夹杂着一丝微弱却熟悉的、令他心口莫名一悸的气息!
贺栖迟踉跄着后退,那柄短剑依旧钉在他胸前,剑柄兀自嗡鸣。剧烈的痛苦并非来自伤口——那伤口依旧没有流血,只有一种光线被彻底撕裂扭曲的可怖痕迹——而是来自存在本身被兵刃贯穿带来的、近乎崩溃的湮灭感。
他徒劳地伸手想要握住剑柄,指尖却一次次穿透而过,无法触及实物。他抬起头,望向叶惊寒,视野已经开始模糊晃动,如同风中残烛。
叶惊寒握着另一柄滴血的长剑,僵立在原地。掌心残留的诡异触感和那股转瞬即逝的熟悉感,让他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看着那团被他的剑钉住的、剧烈波动扭曲的虚影,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形的轮廓!
那不是幻觉!那真的是……
未等他理清这混乱的思绪,远处忽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火把的光亮迅速逼近——宫中的侍卫终于“赶到”了。
叶惊寒猛地回神,眼底瞬间结满寒霜。他不能被任何人看到与此等“妖物”纠缠不清!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最后扫了一眼那剧烈波动、似乎随时要消散的影子,压下心头所有异样,迅速消失在另一侧的宫墙阴影之中。
贺栖迟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空。宫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即将照亮这片血腥的角落。
他不能留在这里。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猛地向后一退!
短剑脱离了他的“身体”,发出一声轻嗡,掉落在地。那被撕裂的虚无伤口处,波动得更加剧烈,他的身形几乎淡得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转身,如同一道破碎的轻烟,沿着宫墙最深的阴影,艰难地、踉跄地朝着侯府的方向“飘”去。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存在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他身上流失。
……
叶惊寒避开侍卫,从隐秘处回到侯府时,天际已泛起了灰白。
府内依旧死寂,仿佛外间的血雨腥风与此地毫无干系。他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和戾气,径直走向书房,脚步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虚浮。
经过庭院一角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晨曦微光中,那座荒废了小半、平日绝不会多看一眼的园子角落里,赫然立着一块半旧的低矮石碑。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石碑打磨得粗糙,显然并非精心制备。上面没有名讳,没有生平,只刻着几个深深刻入石中的字——
【栖迟之墓】
叶惊寒的瞳孔骤然缩紧!
栖迟?
这个名字……
一股莫名的、尖锐的刺痛猛地攫住他的心脏,来得毫无征兆,剧烈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伸手按住心口,指节死死抠住衣料,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这个名字会这样?
他从未允许府中为任何人立碑!更何况是一个他毫无印象的名字!
是谁?
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字,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在石碑上烧出洞来。脑海中有破碎的光影疯狂闪烁,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有那股锥心刺骨的痛楚,真实得可怕。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动了旧伤,气血一阵翻腾。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再抬眼看向那石碑时,眸中已只剩下冰冷的、被冒犯的暴怒和绝对的排斥。
不管这是谁的恶作剧,或是哪来的孤魂野鬼,都令他极度厌恶!
他猛地抬起脚,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狠狠踹向那座无名的墓碑!
“轰——!”
石碑应声而碎,碎石飞溅开去,滚落一地。
烟尘弥漫中,叶惊寒挺拔却孤戾的身影站立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冰冷地扫过那一地狼藉,仿佛摧毁了什么极其碍眼的东西。
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再无留恋地走向书房。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廊柱阴影里,贺栖迟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柱子,缓缓滑坐在地。
他刚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逃回府中。
他亲眼看着叶惊寒发现那座碑。
他亲眼看着那人因碑上的名字而痛苦蹙眉。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升起一丝微末的希冀……
就眼睁睁看着那人,带着全然陌生的、毫不留情的暴怒,一脚将他最后的念想与归宿,踹得粉碎。
贺栖迟望着那堆碎石,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叶惊寒决绝离去的冰冷背影,和那一地沾着晨露的、属于他名字的残骸。
随后,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他失去了所有意识,身形淡得如同即将散去的晨雾,无声无息地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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