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却驱不散侯府深处的阴冷。
叶惊寒坐在书案后，指间捏着一枚冷白的棋子，却久久未落。案上，茶水早已凉透，纹丝未动。
试图凝神处理密报，试图复盘昨夜宫中杀局，试图理清那拙劣栽赃背后的黑手……
可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开。
掌心里，那柄短剑穿透虚无带来的诡异触感，阴魂不散。冰冷，粘稠，带着一种撕裂某种屏障的滞涩感，最后是空落落的虚无。
以及，那瞬间掠过、微弱却令他心口莫名刺痛的……熟悉气息。
是什么？
那东西三番五次出现，昨夜更是以那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护着他……为什么？
还有庭院角落里，那座被他踹碎的无名碑。
栖迟。
这个名字……
心脏又是一阵无规律的抽紧，带来沉闷的钝痛。他烦躁地蹙紧眉头，指节用力抵住心口，试图压下那毫无来由的生理性不适。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比宫中的明枪暗箭更让他暴戾。
他霍然起身，决定再去庭院看看。或许那碎碑之下，藏着什么线索。
晨间的空气带着凉意。他穿过回廊，走向那偏僻的角落。
远远地，便看到一地狼藉的碎石。晨露未干，浸湿了石屑，显得格外凄凉。
他冷着脸走近，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块碎石，甚至用脚尖拨开几块较大的，底下除了湿泥，空无一物。
一无所获。
他眼底戾气更盛，不耐地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视线掠过旁边廊柱下方那片浓深阴影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比别处的阴影更……浓稠一些？像是一团未能化开的墨迹，又像是光线在那里发生了不自然的曲折。
而且，那股自从宫宴后就若有似无缠绕着他的、冰冷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存在感”，此刻竟浓郁得惊人！几乎凝成了实质！
叶惊寒眸光瞬间沉冷如冰，杀意再次攀升。
果然还在！这阴魂不散的鬼东西！
他悄无声息地拔出袖中暗藏的匕首，一步步逼近。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它逃脱！
随着距离拉近，那团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了一些。
那似乎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形？
极其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去看，边缘不断涣散又勉强凝聚，脆弱得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在光天化日之下。
叶惊寒握紧匕首，在十步之外停住，声音冰寒刺骨：“还不现形？”
那团模糊的影子毫无反应，死寂得如同真正的阴影。
叶惊寒耐心耗尽，不再犹豫，猛地上前，左手五指成爪，灌注内力，狠狠抓向那影子的肩膀——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妖孽！
入手！
一片彻骨的、几乎能冻伤灵魂的冰冷！
依旧没有实质的血肉触感，却不再是完全的虚无。这一次，他清晰地抓到了“什么”！那东西冰冷、脆弱，像是一捧即将熄灭的寒灰，又像是一块即将融化的坚冰。
并且，在他碰触的瞬间，那团影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吹散的、痛苦的气音。
叶惊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这感觉……
与他用短剑刺中那东西时，一模一样！甚至更清晰！
而就在这碰触的瞬间，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若有似无的熟悉感，陡然变得鲜明无比！如同冰层下突然涌出的暖流，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
是他昏迷三年中，始终缠绕在病榻旁的冰冷气息……
是每夜心口剧痛时，悄然掠过、带来短暂缓解的微风寒意……
是宫宴上，快得超出常理接住玉佩的模糊波动……
是昨夜厮杀中，一次次笨拙却拼命撞开致命危险的无声守护……
无数破碎的感知碎片，在这一刻，因这切实的、冰冷的触感，疯狂地涌上心头，拼凑出一个荒谬绝伦、却令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真相！
叶惊寒猛地松开了手，如同被那冰冷的温度烫伤一般，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他死死盯着那团因他的碰触而波动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要溃散的影子，瞳孔剧烈收缩，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名字卡在喉咙深处，带着血腥味的惊骇，几乎要脱口而出——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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