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本书的主角，与常人的脑回路不同，宋半青自懂事起就一直在期盼天上掉馅饼，丝毫没有想要通过自身努力登上人生巅峰的意愿——因为她觉得这两者的可能性都无限接近于零，可能性为零的期望就是纯幻想，既然她都幻想了，为啥不能幻想一个更爽的？
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她在过去的几年里时刻做好了中彩票、穿越、重生、系统、异能、真假千金、流落公主、被家财万贯父母双亡的清俊美少年一见钟情的准备。
正是因为做好了天上掉馅饼的准备，所以，即使现在邪祟养成系统这个名字大大偏离了她以前的幻想，她也能从善如流地接受。
怎么说呢，老天爷也算是眷顾了她，没忍心看她就这样平凡普通地度过一辈子。
“宿主——加油！宿主——加油！宿主加油！宿主加油！宿主加油宿主加油宿主加油！”
午后的阳光勉强透进来几束，照在书桌上的白纸上，空气中的灰尘熠熠生辉地反光。
她的书房本来就小，将近一年没用来工作学习，靠窗的一半被堆叠的杂物挤占，看起来和垃圾站没什么区别。
忍无可忍的宋半青烦躁地把笔杆摔到桌上：“闭嘴！004！”
004：“诶……嘤嘤嘤……”
它哭丧着脸，但还是把嘴闭上了。
宋半青把几本作业摞到一边，对着一张白纸发呆。她用手揪着头发，眉头紧皱，抿着嘴唇，看上去痛苦万分。
既然已经选择了和这个邪祟养成系统合作，那就不得不得耗费脑细胞想一点有意思的点子，先迈出第一步，把神秘甲方的项目资金搞到手。
点子，邪祟所要的点子，当然是那种把人往死里整的、极具节目效果的地狱级想法。
比如说，隔壁城市的一位前辈基于糖葫芦的经典球棍模型，想到了人棍模型，他在特制糖葫芦中加入了污染币，只要吃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和附近长条棍状物体互相吸引，实现不科学的负距离——额，听上去有点颜色成分，不过实际上，大多数情况是钢筋横穿大脑，竹签串烧魔丸，除了血腥就是诡异。
很难想象活人是怎么被一根上头指天，下头固定的路灯从中间贯穿，骨肉挤压得皮开肉绽，但是污染币能做到，污染币是万能的。
004看宋半青苦思冥想的样子，弱弱地插了一句嘴：“宿主，硬想肯定行不通，咱要不出去采采风……”
“你踏马当搞艺术呢？还出去采风？”宋半青把头发揪得更用力了。
“宿主，这就是艺术啊，你要把它当艺术来看呐……”
“放你妈狗屁！”
死系统，这种话术骗骗自己得了，骗到她头上来了，当她是傻子吗？
——有意思，宋半青明明知道自己要做的事不是什么好事，但她依然打算去做，这何尝不是一种坚持呢？
004：“……”
你别急，别急。
004觉得还是要给宿主一点建议，它的建议是别急，但这么说肯定又要被骂，于是便委婉道：“宿主，我绑定你肯定是有原因的，每个被绑定的人都有当邪祟的潜能，这是主神认定的！”
“换句话说，你是点子界的天赋型选手，太刻意了反而把你的才华白白浪费了。”它苦口婆心道。
宋半青：“……”
她依然用手绞着头发，低垂着头，刘海垂下来挡住了脸，看不清她的神情。
004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劝告，过了许久，它听见一声嗤笑从她的嘴里漏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半青猛拍自己的大腿，仰天大笑。
004心中一阵狂喜，它屏着呼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想出来啦？”
这么快，天呐，这次的宿主也太给力了！以前的好多宿主把头挠秃了，也只能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一段毫无营养毫无价值的东西。以这样的速度下去，今年的新点子王绝对会是自己的宿主！
宋半青闻言懵了一下：“想什么？”
004：“点子啊！”
宋半青：“什么点子？”
004：“我靠，你没想出来你笑个毛啊？”
它忍不住也爆了粗口。
宋半青笑得更大声了。
“我笑是因为我踏马觉得你很搞笑啊！还踏马天赋型选手，哎呦——哈哈哈哈哈啊哈哈什么毒鸡汤——哈哈哈哈！”
她笑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痛得叫了一声，但依旧笑得停不下来，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别笑了！别笑了！别笑了！”这回是004急了，“你快想点子啊！”
“别急，你先别急！专家建议先别急啊哈哈哈哈哈哈！”宋半青扶着墙站了起来，依然笑得挺不直背。
004：“……”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点子，点子……对了，点子……”宋半青突然不笑了，她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变了，沉默木讷得可怕。
“……”
好吧，实际上的场景十分尴尬，就像某个低年级小学生偷玩手机被父母训斥后，彻底黑化在客厅里跳大神卡着自己脖子发出嘶哑的呓语冷笑“啊啊啊啊我被恶灵控制了”要弑父弑母一样诡异。
004看着有点瘆人，想出声提醒一下。
其实也不用那么严肃的啦，想点子本质上就是玩弄他人娱乐自己啦。
“笑……笑……我在笑……”宋半青喃喃道，眉头一下紧一下松，手指在桌面上点阵式地敲击，“如果笑是会传染……”
“对了，笑是会传染的，假如说笑是一种气体，一种液体，笑得越多流得越多，就和大姨妈一样。笑是有体积的，会挤占空间，笑着笑着人就会窒息，因为空气被挤跑了——对了，所以要禁止笑，所有笑的人都要被抓起来。”
宋半青语速极快，只有004听得清。
额，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复制到并夕夕也没反应啊。
宋半青语气稍缓，整理了思路：“既然用污染币就把别人的大脑污染成我们想要的样子，那让人们觉得“笑是一种类似于一氧化碳的气体”应该也是可行的吧。”
“封闭空间内，笑得越多，笑气产生的就越多，人们吸入了笑气会开始大笑，大笑又产生更多的气体，很快就可以让他们窒息而亡——”
“他们应该不会真的窒息而亡吧？只是被污染过的大脑会压迫神经强行给一个要窒息的错误信号，但也足够了吧？缺氧窒息的效果是真实的，人们开始恐慌，禁止笑，从禁止讲笑话发展到禁止任何文娱作品的诞生。所有人都必须绷着神经严肃地行走在大街上。路边有禁止微笑的告示牌。谁绷不住上扬了一下嘴角，就会几百米外的狙击手爆头，哇，想想就很压抑。”
“还有敌对城市和恐怖分子会不会用直升机洒下一些奇怪的图片和冷笑话，让所有人破功后开怀大笑，完成致命打击……嗯，嗯，嗯，扑哧——”
宋半青憋了很久，终于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吧，其实最先憋不住笑的人是她自己，如果这个反人类项目真的审核通过并且实施的话，那她要先买张机票去别的城市避难。
“……”
004沉默了一会儿。
“天呐噜，这这——”
它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宋半青得意勾起的嘴角，立刻话锋一转：“你以为我会夸你吗？情绪组都被人玩烂了，模板都有了，查重率百分之九十九，差！”
情绪实体化，这种想象也太老套太没意思了吧，004给出的评价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宋半青：“……”
看她低沉的样子，004觉得刚刚自己话说重了，怕打击太重，赶紧用轻松的语调道：“宿主也不要气馁啦，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啦，虽然这个点子不是很新，但是俺也会传给总部哒，万一过了捏。”
通过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就对了，它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为了不打击新人的积极性，它倒是可以自掏腰包给审核一点好处，让对方通融一下。
宋半青依旧眉头紧锁，现场气氛十分僵硬，过了一会儿，她张开嘴：
“那就蝴蝶结分裂综合症吧。”
004：“啊？什么东西？”
话题一下跑得太远，004的脑回路还没跟上。
宋半青：“蝴蝶结分裂症啊。”
“窝趣，那是什么？听上去好有意思。”
虽然只听了一个名字，但多年的职业素养让004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超棒的点子，它迫不及待地催促宋半青细细讲讲。
宋半青重新坐回凳子，在白纸上画了一个蝴蝶结：“这是一个蝴蝶结。”
004：“对。”
“它是对称的。”
“对。”
“那如果这样呢？”她用笔刺啦一声在纸上划过一道横线，把蝴蝶结从中间一分为二。
004没看懂，但很配合地回答道：“它裂开了，然后呢？”
“你知道细胞分裂吗？细胞里有染色体，染色体上有着丝粒。细胞分裂过程中，染色体的着丝粒会自己裂开，两段连在一起的染色体也会分开，如果蝴蝶结也这样呢。”
“蝴蝶结自己裂开……”004喃喃道，它重复了几遍，“蝴蝶结会自己裂开……裂开……妈的，就这？”
别说蝴蝶结了，004感觉自己要裂开了：“就这？就这！就这个？”你玩我呢？
踏马的白期待了。
“你急毛线？”宋半青翻了个白眼，大手一挥，在纸上画了一个穿着裙子的饼干人。
然后在头部，颈部，手腕，脚踝，裙子分别画上两圈两竖的简易蝴蝶结。
“然后呢？你的意思是……嗯，蝴蝶结自己裂开了，女孩走光了？”004开始思考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还是蛮可行的，比如说某女星走红毯时穿了蝴蝶结礼服，让蝴蝶结直接裂开——
这种场景一定有很多摄像头和记者，女星又有很多粉丝，污染的影响力一下子就扩张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值。
然后用几个子儿把女星精神污染一下，让她开新闻发布会哭着说这次意外的罪魁祸首是蝴蝶结分裂症，她得了蝴蝶结分裂症，只要穿蝴蝶结的衣服就会裂开。
污染可是会传播的，公众这个时候已经或多或少被污染了，再用相同的手段污染几个专家，让他们发布声明说：蝴蝶结分裂症是严重的传染病，通过视觉和网线传播。这样一来，污染就加深了。
然后再开个大，随机性精神污染一圈人，一传十，十传百，人云亦云，三人成虎……发展到这一步，不用靠污染币也能实现无休止的自动污染，只要大部分人相信了蝴蝶结分裂症的存在，那么蝴蝶结分裂症就和真的无异了——
不，不是无异，而是这个时候，蝴蝶结分裂症就已经是真的了，货真价实，毋庸置疑的。
很多人都知道曼德拉效应?，但很少有人知道拉徳曼效应。
曼德拉效应是指群体对特定事件产生与事实不符的虚假记忆，表现为大量人群对同一事件产生与现实不符的错误记忆。
从真实到虚假是曼德拉效应，那么反过来，从虚假到真实就是拉徳曼效应。
只要大量人群对同一事件产生与现实不符的错误记忆，那么世界就会妥协，现实就会被修正——这就是拉徳曼效应。
就像词典里的“给予”，明明早些年念作jiyu，但是因为大多数人念错而改成geiyu。
这个世界是属于多数人的，不讲对错，只为多数人让道。
因为大家都错，所以就把对的改成错的——改变现实，这才是污染的最终奥秘。
自己真是个小天才，004嘿嘿一笑。
这次异常事件虽然不会有什么轰动世界的影响，但作为一个新人的首秀之作来说也可以了，对新人要求也不能太高。
一会儿就把这个项目的文档做好传给总部，总部那边绝对会按预计被污染人头数发放污染币，这回有的赚。
“……喂！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宋半青不耐烦的声音把004拉了现实。
004发现在刚刚自己畅想的时间里，宋半青又在原来的小人边上画了一个新的小人，并打了个箭头过去，意思是从左边的形态转化为了右边的形态。
“……”
“……”
“……”
宋半青：“不可以吗？”
就在她以为行不通要动手重画的时候，004小声地抽泣了一下，尖叫道：
“可以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宋……额，宋什么来着，宋全绿，对对对，宋全绿，我爱你！我爱你！”
呵呵。
宋半青嘴角一抽，这个004装疯卖傻有一套。她叫什么名字？系统这种电子生物对已录入数据库的信息记得比谁都清楚，怎么可能记不得自己的名字。特意搞这么一出，难道是为了增加节目效果？
此刻，004正痴迷地看着这副画。对于一个邪祟养成系统来说，它虽然不是邪祟本身，但对荒诞猎奇有着本能的鉴赏和喜爱，就像老鼠爱大米，狗改不了吃屎。
裂开……完全裂开……
不管是扎住脖颈的蝴蝶结，还是脖颈本身。纸上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怪物。
虽然宋半青画的只是简笔画，但004在审视过程中自动加上了血肉骨骼。人类的腿被撕成鱿鱼丝，脑袋从头顶劈开，身体从脖颈处崩裂。
在宋半青的设计中，不仅是蝴蝶结本身裂开，连蝴蝶结接触的部位也会跟着一起诡异地裂开——这才是完全态的蝴蝶结分裂综合症。
随着蝴蝶结的崩解，被其装饰的肢体平均裂成两份。
就像细胞分裂，随着X字染色体中间着丝粒的分解，两对一模一样的新染色体被纺锤丝牵引到两极成为两个新细胞的一部分，蝴蝶结分解，两个复制出来一模一样的肢体被分开，各自独立。
这种类比式的推演有几分晦涩，但不能算牵强，整体逻辑基本顺畅。
虽然内容涉及到了高中的生物学知识，不够大众，但不失为优秀作品。
004客观地点评道，但并没有对宋半青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作为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系统，它觉得一个像宋半青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大多会对自己的作品过度自信，没必要触她的霉头，让她找到骂自己的由头。
简单来讲，别惹神经病。
一般来说，一个优秀的污染项目作品，都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逻辑通畅。虽然污染物本身是不科学的，但污染物的形成也是要有一定逻辑的，狗屁不通的东西还是留着自己孤芳自赏去吧。
二、成本可控。污染币也是钱，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说让总部拨经费就拨吗？想看奥特曼大战怪兽自己去电脑上搜好吗？非得搞到城市里给你演一场真的是吧？
三、影响恶劣。记住，怪力乱神，怪是指超自然的怪异现象，力是指暴力行为，乱是指悖逆伦理的叛乱活动，神是指鬼神迷信。想出来的东西一个都不沾，天天想着宝宝巴士，那还当什么邪祟，不如卷铺盖滚吧。
作为新人，宋半青能独立完成这样一个评判登记至少在d级以上的污染项目构思，确实出乎004的意料，毫不夸张地讲，她简直是个天才。
很少有宿主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构思出那么坏的点子，简直坏到家了。
言归正传，再代入刚刚的情境，面临升级版本的蝴蝶结分裂症，那个可怜的女星面临的将不是简单的走光，而是在耀眼的舞台上眼睁睁看着手腕上的蝴蝶结中心瓦解，自己的胳膊随着两半蝴蝶结的分离从中间生出一道血洞，缺口越来越大，直到手臂像蚯蚓竖切一样分成两半。
她的身上还有更多的蝴蝶结，这些美丽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割裂她本体的利器，等待她的结局是四分五裂，一个上半部分有着四根条状物，下半部分也是四根条状物，东拼西凑出人形的怪物。
而她庞大的粉丝群体们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偶像人形崩塌而非人设崩塌，通过现场，通过直播，通过电视台，通过新闻媒体……荒诞将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轨迹蔓延到网络所触及的任何一个地方。
虽然这种改变物质本身的污染需要耗费大量污染币才能做到，但这是完全值得投入的。
作为一个系统，它比人类会算账——这个项目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将会是无与伦比的。
一想到事成之后它将在污染币的海洋里自由遨游，004不禁笑出了声。
而宋半青被激发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恐怖因子，飞快地在脑海里从开端想到了结尾，想到现场失控、网络崩溃、一群人焦头烂额就觉得好笑。
既然乱成一锅粥了，那就让她喝掉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人一系统狼狈为奸，在房间里放肆地哈哈大笑。
姓名：宋半青
年龄：18
性别：女
身份：邪祟
等级：f
污染币：0
污染项目：笑气（审核中），蝴蝶结分裂症（审核中）
精神力：9（远超常人）
体力：8（五十米六秒半）
智力：7（不是很稳定）
感知力：7（比常人敏锐很多）
幸运值：6（你比寻常人幸运）
装备：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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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蝴蝶结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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