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哥儿随时能把手中的棍子甩给他们两个吃。
莫兴看到撑腰的来了立马跑到少年身旁,仿佛多了十个胆子呵斥道:“还不走等着吃棍子吗?”
少年比王二狗和管小胖整整高出了一个头,他们自然是很怕的,这下有台阶下顺势就下了,两人甚至表情都不敢表露出不悦就走了。
是走在路的最边儿上的,走得还不慢。
淳哥儿在后面用木棍用力抽了几下路边的草木,发出“呼呼~”声音,格外响亮。
此举直接让前面两个从走改为了跑。
转眼莫兴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累了她问:“好哥哥,我就知道你会送我的!”
淳哥儿勉强一笑:“你好聪明哦。”
莫兴瞬间觉得心中踏实了不少,走两步跳一步,路上还哼起了歌,笑得比路边的花都灿烂。
淳哥儿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说什么安慰哄人的话,还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只要他在,就是很安心。
丁老先生的学塾设立在镇上最高的位置,是一处山坡上,上去要爬一百多台石阶,是想学子离喧嚣远一些才能静下心来读书。
淳哥儿送莫兴到山坡下就准备打道回府了,莫兴人生地不熟第一次来这里,她还是有些心中没底。
淳哥儿要走的时候她说:“要不你和我一起上学吧!”
“家里生意不做了?日子不过了?再说,这里的老先生教不了我。”
“自己上去吧,有人会护着你的,要是还有人欺负你,就给我还回去,出了事,我担着。”
淳哥儿说这话时人已经在离开了,莫兴是看着他的背影听完的。
不过此番话听得甚是兴奋澎湃,爬上阶梯一点没喘。
淳哥儿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那么厉害啊,莫兴满脸的骄傲丝毫掩饰不住。
即便如此,莫兴知道自己不会太顺利的。
比如接下来的报道环节。
莫兴数了一下,院子里一共站了八名学生,有两名穿着华丽绸缎的男娃,肯定就是秋府家的了,其余有两位也认识,先前路上遇到的。
其余三位不认识,镇上不知谁家的。
全是男的,就莫兴一位女子。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只是刚进院子就收到其余人一致的眼光。
先是惊讶,后才是厌烦。
没一会儿丁老先生就来了,头发胡子已然花白,一身白衣看上像是天上的仙人,莫兴觉得老先生一定懂的东西很多。
到这里时他对淳哥儿说的,老先生教不了他开始有些怀疑了。
老先生对了下人,莫兴注意到他似乎多看了自己两眼。
而后老先生就准备一一领人进屋子安排座位。
可这时秋家一位个子高些的少爷鞠了个躬后问:“先生,何时收了个女学生?”
他是秋有德,是秋府嫡长子,来学塾已有两年,仗着学塾出自自家架子不小,平日里没少欺负同窗,是大家都不敢得罪的人。
他旁边稍微矮一些的是庶出弟弟,叫秋有才,但却是个闷葫芦,不像秋有德那般仗势欺人。
这些人本就有颇多想法,秋有德开了个头后,别的声音便跟着出来。
“女学生就罢了,还是做那生意的,多晦气!”
“先生莫不是被她哄骗了,怎会收她,她哪里会是读书人。”
“我家里不仅交了学费,还给秋家老爷送了好几坨腊猪脚才换来的一对一资格呢,她有什么?”
这些话莫兴一句没少全听进去了,眼下她有些心疼钱了,淳哥儿肯定花了不少钱,说不定放在淳哥儿那的钱没剩下多少了。
这样的场面是意料之中的,她经历得多了已经无感,眼下只想看看丁老先生如何应对。
莫兴看见丁老先生“嗯”了一声,清了嗓子后他大声道:
“莫兴丫头是我特收进来的,往后你们就是同窗,读书之人!不该有你们那些偏见,更不该摆到明面上,愚蠢至极!往后要是再让我听到一句,便立刻给我下山,此后也不必再来!”
这话的分量很重,有人觉得先生是个品德高洁之人,但也有觉得他明摆着是在帮莫兴说话。
不惜几乎得罪所有人。
找到了,莫兴心想:淳哥儿说的那个护着自己的人原来是老先生!
老先生说的话十分有用,眼下瞬间鸦雀无声起来,仿佛之前的喧闹只是错觉。
莫兴是八人中个子最小的,被老先生安排坐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右边是秋有才,后面是曹小胖。
老先生一人发了一本书后便开始讲学。
莫兴听得相当认真,她甚至觉得老先生讲得有些慢,她还有功夫翻阅书本。
书本上都是字,先生在教认字,教的是第一页。
莫兴激动极了,上面的字她认得!
又翻了几页,有不少也认得!
都是淳哥儿教的。
平日里在棺材店里她和淳哥儿学了不少字,第一个会写的便是“淳哥儿”,第二个就是自己的名字。
起初淳哥儿只是觉得莫兴话太多了吵得自己脑袋疼,才教了几个字打发她的,但逐渐他发现莫兴记性很好,字也得也好。
不仅如此,莫兴很喜欢练习,只要教她几个子,半天她都是安静的。
于是淳哥儿每日就丢几个字出来换取清闲。
日积月累下来,莫兴认也就认得了不少字。
坐在最靠前的位置自然是非常显眼的,就在老先生眼皮子底下,莫兴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
这不才翻了几下就被叫了起来,老先生道:“莫兴,你且说说第二个字如何念。”
莫兴站了起来,周围人的眼光都看了过来,都是等着看笑话的。
先生明明才教到第一个字,却问第二个字,莫兴肯定是回答不上来的。
“回先生,是君!”
莫兴不仅认得,还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知道“君王”,“夫君”
但老先生不多问,她便不会讲。
她可不喜欢冒尖,要不是身世过于突出,她只想做个没人认识的小透明。
在众人的惊讶声中老先生满意地点头示意莫兴可以坐下了。
老先生是故意的,他知道莫兴情况特殊,知道众人不服,但他更知道莫兴肚子里是有墨的。
他相信的并非是莫兴,而是淳哥儿。
此举便是让众人服气,莫兴虽是女子,但来此便不会比男子差。
也确实起了作用,就连旁边向来不关心任何的闷葫芦秋有才都转头看了眼莫兴。
学塾是不管饭的,但倒也人性化,一般到中午时候老先生就让学生可以回家了,有时候是让学生吃过午饭再来,回提前一天告知。
今天便可以回家吃午饭。
老先生前脚离开讲堂,就有几个念叨着饿得受不了,家里还等自己回去吃饭呢。
一听就是曹小胖,他最在意吃的了。
莫兴整整齐齐把课本和纸墨笔砚一样样装在书箱后才出去,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兴丫头。”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有人喊她名字,喊她的人是老先生。
莫兴礼貌微笑:“先生好。”
老先生是叫她陪自己吃饭的,先生吃得清淡简单,两碗粥配了一碟咸菜和两个荷包蛋。
虽然简单,但却是好吃的,莫兴觉得自己应该是饿了。
不过莫兴后知后觉先生不是要自己陪她吃饭,而是想问事情。
问的自然是关于淳哥儿的。
问淳哥儿每日都在干些什么,问淳哥儿可有说过何时来学塾,还问淳哥儿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他管淳哥儿叫小公子。
莫兴吃了几口便失去了胃口,她听得出来先生对淳哥儿是关心,但这种关心在她看来却是加快淳哥儿离开的推手。
她知道淳哥儿总有一天会离开的,虽舍不得,但他应该回到更广阔的天地去。
先前她还在想淳哥儿不知是做了什么才得以让自己进入学塾,就连一对一都跳过了,更别提自己还是女子。
淳哥儿若是花的钱,那先生就没必要对自己格外关照,若是靠的关系,什么样的关系才能使先生连秋家的面子都没给。
莫兴有些不敢想,但现在不得不去想了,淳哥儿是从哪家达官显贵来的,遭遇重大变故才会和自己相依为命。
但这都是暂时的,淳哥儿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离开了,就剩下孤苦伶仃的自己。
莫兴越想越哽咽,饭是一口都吃不下了,她说了几句淳哥儿每日做的事情后就以肚子疼的理由离开了。
淳哥儿看着时间在锅里烧了水,等到莫兴回来了再下面。
他平日里是不进灶房做饭的,但今日不同。
今天是莫兴的生辰。
以往莫兴过生日都会吃鸡蛋面,以前是莫大福煮的,现在只能是他来煮了。
锅里的水烧开半天了,淳哥儿怕把锅烧干还加了两次水,可莫兴还没到家。
他有些担心,莫非是路上遇到麻烦了?
想到这里淳哥儿就要出门去找,只是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莫兴。
话痨莫兴一句话没说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了后院。
不对劲。
淳哥儿觉得反常,跟着去了后院。
莫兴的表情难看得像是吃了屎,但扫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伤在身上,但淳哥儿还是问一句:“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莫兴摇头。
淳哥儿又问:“被丁老先生骂了?”
莫兴还是摇头。
淳哥儿知道了:“没去接你,生气了?”
莫兴继续摇头。
淳哥儿:“.........”
不想说就算了,许是想莫大福了。
“出来吃面,今天是你生辰都忘了。”说完,淳哥儿就回到了灶房。
锅里的水依旧滚烫,他终于把面丢了下去。
吃面的时候淳哥儿感受到莫兴还是不开心,直觉告诉他莫兴有自己不知道的心事。
想到莫大福的时候莫兴虽会难过一会,但自己生辰那天她是最开心的。
自从莫大福死后,莫兴就哭着闹着要求淳哥儿给她煮鸡蛋面,她还问淳哥儿生辰在什么时候,可淳哥儿说自己不知道,因为生辰那天是母亲的忌日,于是从来没人给他过生辰。
便是那时候,莫兴说:“好哥哥,那你的生辰就和我一天吧,一起过生辰。”
所以莫兴在今天是不会做那个扫兴的人的。
淳哥儿见她没吃几口,开玩笑道:“是不是路上买东西偷吃了?”
可下一瞬莫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因为哭得伤心,眼泪很快就流到了碗里。
淳哥儿吓了一跳,此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兴哭着问:“淳哥儿.....你是不是.....要走了.....”
淳哥儿立马意识到肯定是丁老和她说了些什么。
他放下碗,摸了摸莫兴头安慰:“我可没说过要走,别人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用听,也不用管,我送你去是读书的。”
“还记得我们约定的事情吗?没完成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自从回来镇上后莫兴就说有一日要回去雾岭山找野猪报仇,要把山上的野猪全杀完,连猪崽子都不留一个。
于是二人约定,等到莫兴什么时候长到淳哥儿下巴的时候再和他去报杀父之仇。
莫兴终于没哭了,但还是一脸委屈,她哑声说道:“我知道你要走的,有一天会走的,我不会拦你的,也不会缠着你,只是一想到你会走就想哭,那一天越近,我就越难过。”
五年的来的朝夕相处,莫兴对淳哥儿早已产生依赖。
淳哥儿未尝不是。
但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有必须要报的仇。
当晚,两人躺在床上都在若有所思,一个都没睡。
淳哥儿主动说:“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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