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一人自西,一人自东,走入训练场中央愈发密集的雨幕中。雨声掩盖了脚步,却放大了每一次呼吸与肌肉绷紧的微音。
冥冥的动作如同她的术式,带着一种精密的计算与优雅的诡诈。她的突进路线并非直线,步伐灵动如舞蹈,手刀、指戳、关节技,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指向人体最脆弱的神经丛与连接点,角度刁钻,力度控制得精妙分毫。
一花的风格则截然不同。迅捷,凌厉,带着战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她的格挡势大力沉,反击如雷霆乍现,追求极致的效率,每一次出手都直奔瓦解对方战斗力而去。雨水在她迅猛的动作下被震成更细密的水雾。
啪!啪!嗞——
二人臂膀交击的闷响,衣物摩擦的锐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借着拳头打空的瞬间,一花五指猛地撑开,化拳为爪,抓住空气里根本不存在的“雨线”,为的是预判出伞轨。
冥冥却早半步松手,弃伞!
这时水幕遮蔽视线的瞬间,冥冥才使出真正的杀招,一记无声的侧踢,踢向对方腰腹旧伤之处。
一花凭借直觉拧身,避开要害,左手如电探出,一把抓住冥冥的脚踝!
“嘛,还不错。”场外,五条悟摩挲着下巴点评,局面似乎正向一花倾斜。
然而,冥冥在被制住的瞬间,非但没有抵抗,反而借力贴近。一手格挡,另一手的中指关节已如精准的尺规,无声无息地抵在一花喉结下方半寸。
一切动作戛然而止。
雨丝不断落在她们静止的身体上。
“承让。”冥冥气息平稳如初,仿佛刚才的激烈对抗只是幻象。“为何不用术式?”她似乎意有所指地开口。
“你不是很清楚吗。”一花的呼吸尚未平复,黑色风衣的袖口在缠斗中卷起,露出一道横贯小臂的深色疤痕——昨夜废楼陷阱留下的印记。
冥冥的视线在那道伤疤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电磁需要稳定的‘能量’与‘载体’。”她向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在充斥着绝缘体……或是高频干扰的环境里,就会变得相当脆弱。”
“说得再直白些——”她微微倾身,气息几乎拂过一花的耳畔,“你怕水。”
一花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你赢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松开了手,撤回了锁喉的动作。承认失败对她而言并不容易,但事实如此。
“现在,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了?”她问,声音带着疲惫,也带着不容退缩的坚持。
冥冥优雅地整理着湿透的衣领,尽管浑身泥泞,这个动作依然带着她特有的从容。她伸出两指做出捻动钞票的动作:“情报很贵,但买下我的沉默,更昂贵。”
一花闭了闭眼:“……好,我接受。”
“双倍。”冥冥微笑。
一份换她份开口,一份让她闭嘴。倒是很公平。
“你伪造身份进入高专,已经引起了注意。一个背景‘干净’的特聘教师,可不会有你这么精彩的‘案底’。风险投资太大,目前看来,你赢的概率……太小。”她语气平静,脸上却浮现介于“麻烦”与“商机”之间的复杂神色。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场外,又落回一花身上,“你的信息已经泄露。一旦身份坐实,牵连的死亡人数,将不止个位数。”
冥冥不再多说,报出了一串加密网址,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时间有限。你需要在麻烦彻底找上门之前,自行解决。”她顿了顿,仿佛随口补充,话语的分量却分毫未减,“加茂家的出身,加上‘弑亲’的罪名。这样的过去若被公之于众,你不会有任何盟友。”
语毕,她不再看向一花,低头专注于抚平乌鸦被雨水打湿的羽毛,仿佛刚刚完成的,不过是一场寻常的交易结算。
一花独自站在雨里,手机屏幕上的网址刺得她眼睛生疼。冥冥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在她心里——身份、九十九由基、盘星教、加茂一族的过往……所有的隐患都涌到了眼前,压得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场外传来一阵喧闹。
“硝子,你押谁不好押冥冥?我一个月的甜品券啊——”
“自己眼光差,别迁怒我。五条,你吵死了。”
“哈?我可是在替杰心疼钱耶。杰,说话!”
“……我押的是一花老师。所以,悟,赔我。”
三条影子叠在一起,像一盏摇摇晃晃的灯,把灰黑的夜晚点亮不少。
一花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的影子。那里面晃动的,却不是她刚才与冥冥对峙时的冷光,而是远处那团暖黄的灯影。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高专宿舍的夜晚。
夏油把唯一干燥的毛巾递给她,硝子默不作声地替她缝好被咒灵撕开的袖口,五条偷偷把糖塞进她的兜里。
那时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接过一切。在她眼中,他们不过是报告书上的几行字,是任务的一小部分,轻得没有分量。
后来标签一层层被撕掉,
出任务时,五条悟总会不着痕迹地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自己,却还要回头对她做个夸张的鬼脸;夏油杰总能在任务报告里,恰到好处地隐去她那些不合规的操作;家入硝子会在深夜轻轻敲开她的门,递来解酒药和一张便签——“别再一个人喝伏特加,难闻。”
雨后的风掠过,带着潮湿的泥土味,也带着记忆里最柔软的呼吸。
一花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很想把额头抵进那团暖黄的灯影里;
很想让雨声、赌局、甜品券、吵闹,全部真实地砸在耳膜上;
她就站在这里远远看着,雨帘把三人的影子晕成柔软的毛边,极轻地笑了一声。
——好像也不是那么糟。
——这种吵吵闹闹、有人等着她回去收作业、有人把甜品券当命、有人押她赢的日子。
她抬步,向那团灯火与喧嚣走去。
===
冥冥提供的加密网址像一扇虚掩的门,背后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一花没有立刻点开。
她在思索着——电磁可以屏蔽世界上所有带电设备的追踪。这个认知是她自信的基石,也是她敢于潜入高专的底气。但现在,她的过去被精准地摊开在冥冥这样的情报商面前。
漏洞不在技术,而在人心。
知道她过去,且有能力、有动机在这个时间点泄露的……源头似乎指向唯一的地方。
她需要确认。
一花拿起一个未经任何登记、电路被她亲手改造过的“黑手机”。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一串烙印在灵魂深处、从未想过会再次拨通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对面没有问候,只有一片刻意放轻的呼吸声,仿佛对方正将耳朵紧贴在听筒上,等待着什么。
“……”一花也沉默着,这是一种无声的较量。
三秒后,对面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清朗又慵懒的年轻男声,语气亲昵得仿佛他们昨天才刚见过:“——啊,这个沉默的频率。是一花姐,没错呢。”
“是我。”一花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了半分。只有和他对话,才会让她有这种既放松又加倍警惕的矛盾感。
“真好,你还留着这个号码。”太宰治的声音像在哼歌,“让我猜猜……能让你主动联系‘前公司’,是遇到了一些……关于‘个人身份安全’的小烦恼?”
他永远这样,看似不着边际,却总能一语中的。
“有人在这里,提及了我的弃名和旧职业。”一花避开了直接提及咒术界,“港口黑手党内部,最近有异常的信息流动吗?”
太宰治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说起来,前不久,我们这边也清理了一个不太安分的‘老鼠’。他很有趣,在彻底沉默之前,说自己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门票,还提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网址。”
一花的瞳孔骤然收缩。
网址念完,电话两头陷入了短暂的、极具张力的沉默。
“所以,一花姐,”太宰治的声音忽然褪去了些许戏谑,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看起来,不是我们丢了东西。而是有一只……或者一群不讨喜的老鼠,同时在我们两家的仓库墙上,打了洞。他们的目标,似乎非常、非常明确地……指向你呢。”
他的分析精准得可怕,将横滨与东京的两条线瞬间拧在了一起。
“需要我来帮忙驱鼠吗?”太宰治的语气又恢复了轻快,“毕竟,能让一花姐感到困扰的麻烦,一定非常、非常有趣。”
“不用。”一花有预感,若他介入,事情会变得无比麻烦。
“诶——真无情啊。”他拖长语调,“明明以前我惹麻烦时,你都会来救我的。”
电话那端传来子弹上膛的轻响。就是这几个字,让那个湿透的绷带少年、硝烟味混着血腥气的夜晚,突然变得清晰可触。
她沉默了三秒。
“因为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闻言,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太宰治一声了然的轻笑。
“明白了。那么,请多加小心,我亲爱的……朋友。”
他用了“朋友”这个称呼,带着港口黑手党时期的回忆,和一丝心照不宣的郑重。
通话结束。一花立刻开始追踪网址,无形的电磁波动如蛛网般蔓延,在数据洪流中捕捉着蛛丝马迹,最终指向一个即将发生的盛大事件——由意大利黑手党主办的,一场在公海豪华邮轮 “欧申纳斯号” 上举行的、名为 “黄金假面舞会” 的盛会。而那个泄露她情报的“老鼠”的IP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就在那艘船上。
几乎同时,她的“黑手机”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明晚八点,横滨港,23号码头。附:一张电子船票,标题:【黄金假面舞会 - 死亡派对入场券】。发信人:你‘热心’的朋友。」
【小剧场·赔钱】
夜蛾:训练场草坪损毁20㎡,单价8万,合计160万。
冥冥:从一花分红里扣。
一花:???
五条悟:老师~要不要我借你?
一花:利率?
五条悟:一周,十倍。
一花:……我去抢银行比较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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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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