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校园，梧桐叶已大片大片地变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满小路
两个月过去，林栀和周暮成为了班上最奇怪的同桌——他们每天坐在一起超过八小时，说的话却不超过十句
周暮就像一座孤岛，安静地存在于教室的角落里，他不上晚自习，每天放学准时离开；不参加任何班级活动，总是有正当理由请假；甚至午饭也是独自一人坐在食堂最角落的位置，迅速吃完便离开
然而他的成绩却好得惊人，尤其是物理和数学，几乎每次考试都是满分，这让林栀感到既羡慕又无力
“下周要进行期中考试了，这次成绩会直接影响到高三的重点班分配”班主任在周五放学前宣布，“希望大家认真备考，不要松懈”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林栀默默计算着自己的弱科，物理、数学、化学...她几乎能看到自己与重点班无缘的未来
“林栀，你留下来一下”班主任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她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只剩下她和李老师
“老师知道你一直很努力，”李老师推了推眼镜，“但你的理科成绩一直上不去，这样吧，我安排周暮同学帮你补习一下，你们是同桌，也方便”
林栀的心猛地一跳：“不用了老师，我...”
“我已经跟周暮说过了，他同意了”李老师微笑着打断她，“从周一开始，每天放学后补习半小时，林栀，要抓住机会啊，周暮同学的成绩可是我们年级数一数二的”
林栀站在原地，感觉脸颊发烫，是被同情了吗？连老师都觉得她无可救药，需要特殊照顾？
周一放学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林栀慢吞吞地整理着书包，希望周暮已经忘了补习这件事
“先从物理开始吧”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周暮已经拿出课本和笔记本，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林栀只好坐回去：“对不起，麻烦你了”
周暮没有回应，直接翻开力的合成与分解章节：“这里是你最薄弱的部分，上次测验这道题全班只有你一个人做错了”
他居然记得她的错题，林栀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在夕阳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看题”周暮敲了敲桌面，开始讲解
出乎意料的是，周暮是个很好的老师，他讲解思路清晰，善于抓住关键，几句话就点醒了林栀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半小时很快过去，林栀竟有些意犹未尽
“明天继续”周暮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
就这样，每天的补习成了惯例，林栀发现周暮并非表面那么冷漠，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当他讲到投入时，眼睛会微微发亮，手指在纸上飞快地演算，那种专注让她移不开眼
期中考试前一天的傍晚，他们正在攻克一道复杂的电路题，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
“啊，我没带伞”林栀望着窗外的雨幕，有些懊恼
周暮抬头看了看天色：“再讲最后一道题，等雨小点再走”
等他们结束补习，雨依然没有变小的迹象，天色已暗，教学楼里静悄悄的
“我送你到宿舍楼下”周暮突然说，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黑色的伞
林栀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两个月来他第一次表现出类似关心的举动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伞不算大，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林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希望这段路再长一点
“你为什么转学来这里？”话一出口，林栀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私人，他们还没熟悉到可以问这种问题的程度
周暮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林栀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北京的环境太复杂，这里安静”
林栀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识趣地没有再问
到达女生宿舍楼下，林栀轻声道谢，转身要跑进楼里，却被周暮叫住
“明天考试，别紧张”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比你自己想的要聪明”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林栀全身，她站在宿舍门口，看着周暮撑着黑伞转身离去，清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那晚，林栀在日记本上写了很长一段：
“今天他送我回宿舍，还说我很聪明，我知道这可能只是客套，但还是忍不住高兴，他的眼睛在讲题时会发光，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我不敢承认，但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林栀的物理破天荒地及格了，总分也进入了班级中上游，班主任在班上特别表扬了她的进步
“恭喜”当林栀回到座位时，周暮轻声说
林栀惊讶地转头，看见他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周暮近乎微笑的表情
“谢谢你帮我补习”她真诚地说
周暮摇摇头：“是你自己的努力”
那一刻，林栀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柔软而坚定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周暮偶尔会主动和她说话，问她是否听懂了某个知识点；林栀也会在早晨给他带一杯豆浆，以感谢他的帮助
然而林栀注意到，每当有同学好奇地问周暮关于北京的事情，他总是三言两语带过，眼神也会恢复最初的冷漠，他像是在刻意与所有人保持距离，包括她在内
十二月初，学校为高二年级举办了冬季运动会。林栀被班长软磨硬泡，报名参加了女子800米长跑
比赛当天，寒风凛冽，林栀穿着单薄的运动服，站在起跑线上瑟瑟发抖，枪声一响，她奋力向前冲去，但才跑完一圈就感觉体力不支
“林栀，加油！”看台上传来同学们的呐喊声
她咬紧牙关，拼命迈动双腿，呼吸间都是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在最后一段直道上，她的脚步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摔在跑道上
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周围的惊呼声变得模糊，她只想就这样趴着，不再起来
突然，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林栀抬头，撞进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眸中
周暮不知何时从看台跑了下来，正蹲在她身边，眉头微蹙：“能站起来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暮扶起林栀，陪她一瘸一拐地走到终点，掌声响起，为了她坚持到底的精神，也为了这个冷漠转校生罕见的温情举动
去医务室的路上，两人沉默不语，校医为林栀清洗伤口时，周暮一直站在门外等候
“谢谢你”包扎好后，林栀对门外的周暮说
周暮看着她膝盖上的纱布，眼神复杂：“明知不擅长，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因为...不想轻易放弃”林栀轻声回答
周暮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我母亲曾经说过，人生最遗憾的不是失败，而是本该争取却选择了放弃”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家人，林栀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接过她的书包：“我送你回宿舍”
那天晚上，林栀在日记本上写下：
“他今天扶起了摔倒的我，还说了关于他母亲的话，我开始觉得，他冷漠的外表下，一定藏着很多故事，而我，想要了解他的全部”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已几乎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但林栀觉得，自己的心里正有什么在悄然生长，如同冬日里等待春天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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