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景象,已超越了“崩坏”的范畴,踏入了一种令人心智战栗的“异化”。
曾经蠕动血肉的墙壁,如今仿佛被一只疯狂的宇宙画家用非人的色彩肆意涂抹。靛青、赭红与病态的明黄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交融,覆盖了所有熟悉的轮廓,散发出甜腻中带着金属锈蚀的诡异气味。空间本身似乎成了被打碎的棱镜,光线在其中曲折、断裂,投下扭曲变形、无法对应实体的阴影。脚下的地面时而坚如铁砧,时而又绵软如沼泽,传来不祥的吸附感。
李言停下脚步,纯白的院长制服在这片混沌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在扭曲光线下反射出破碎迷离的光晕,遮住了他眼底深处的震动。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哦?这可不是我印象中的医院。” 作为此地的“院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晰地感受到,维系此地的底层规则正在被某种更高层级、更不容置疑的力量粗暴地篡改,他的权限如同陷入泥潭,晦暗不明。
谢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紫罗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这派光怪陆离,纯粹的厌恶如同冰锥般刺破了他惯常的冷漠。“好丑。”他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这混乱无序、毫无美学可言的景象,严重冒犯了他刻入骨髓的秩序性与对“美”的苛刻定义。
然而,这片混沌并未给他们更多评估的时间。
墙壁上流淌的色彩骤然凝结,数只形态无法名状的怪物从中“渗”了出来。它们仿佛是由错误代码、腐烂数据和纯粹的恶意糅合而成,躯干时而凝实如覆盖粘液的甲壳,时而溃散如飘忽的烟雾,攻击模式完全违背常理,无法预测。
几乎是本能,谢萦和李言同时进入了戒备状态。
唯有萦。
在水晶紫的瞳孔深处,一行无形的警告代码飞速闪过,却又被更强大的干扰瞬间覆盖:
(环境威胁评估中……逻辑链接受到干扰……目标行为模式分析……错误……重新判定……威胁等级:低……)
玄的干扰,于此刻精准地扭曲了他对危险的感知。
他依旧站在原地,微微偏着头,似乎在困惑地解析着这片混乱的“规则”,对那几只明显带着杀意扑来的怪物,竟流露出一种近乎研究的、不设防的神态。
其中一只最为扭曲、如同由无数断裂电缆和尖锐金属片构成的怪物,猛地探出一条闪烁着不祥红光的触手,速度快得撕裂空气,直刺向萦的胸膛——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强行穿透的闷响。
触手精准地、毫无阻碍地洞穿了萦苍白单薄的身体,从前腹刺入,后背穿出,带出一蓬凄艳的血花。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小女孩的尖叫声打破了死寂:“大哥哥!”
小雨的残魂在不远处浮现,浑浊的乳白色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谢萦的紫眸骤然收缩,猛地转向萦,厉声喝道,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尖锐:“萦!你在干什么?!” 在他的计算模型中,萦此刻的行为是一个巨大的、不可理解的错误,一个“优质工具”绝不该出现的低级失误。
萦被这股力量带得踉跄一步,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那个狰狞的对穿伤口,看着那混杂着鲜红与璀璨金粉的血液汩汩涌出,浸染了破碎的白袍。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假面或冰冷威严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真实的、近乎空白的错愕。
仿佛在问: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
(警告:机体严重受损……逻辑核心过载……错误……未知错误……)
冰冷的剧痛此刻才姗姗来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李言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萦被洞穿的下一秒,他已抬手,试图调用院长权限,将那扭曲的怪物强行放逐或禁锢。
然而,他指尖勾勒出的空间符文刚亮起,便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般剧烈闪烁、扭曲,随即猛地炸开一片无序的空间涟漪——非但没有击中目标,反而差点将一道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开在刚刚受创的萦身上!
“啧。”李言发出一声不耐的轻啧,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了下去。他的权能,在这片被彻底异化的领域里,如同脱缰的野马,强大,却充满了不可控的危险。
与此同时,谢萦已然行动。他脸色冰寒,紫眸中没有任何对同伴受伤的担忧,只有对“变量失控”的极致厌恶与计算。他双手十指微张,无数道无形的 【缱绻之丝】激射而出,精准地缠绕上另外几只扑来的怪物。
这些丝线并非强行束缚,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侵入它们混乱的核心,短暂地操控它们的行动,让它们互相冲撞、撕咬,为他和李言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一边维持着精细的操控,一边头也不回地冷声质问,言辞犀利如手术刀:“院长大人,你现在连自己的能力都控制不了了吗?” 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李言闻言,轻笑一声,优雅地侧身避开一只被谢萦操控、失控撞来的怪物。他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金丝眼镜,链条随之晃动,反射出冷光。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反唇相讥的慵懒,却又暗含深意:
“呵,谢先生,这不应该问你吗?”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更加扭曲的空间,“我们清晰感觉到,引起异常的源头是你。”
他敏锐地感知到,谢萦身上存在某种污染源,正在加剧吞噬并同化这个副本的核心规则,使得一切趋于混乱。他的语气中混杂着“看你干的好事”的微妙责备,以及一种对这份强大而危险力量的、近乎纵容的认知。
谢萦的紫眸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他瞥了一眼自己系统中已暴涨至接近 1万的备用储备精神力,心知李言所言非虚。这份因他而起的异常,确实扰乱了李言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他不再言语,只是更加专注地操控丝线,将涌来的怪物引导向李言力量爆发的边缘。
一时间,两人竟形成了一种危险而诡异的默契。李言不再试图精细控制,转而引导那狂暴失控的空间力量,形成大范围的无差别撕裂与切割,虽然偶尔会波及谢萦的“傀儡”,却也在高效地清理着怪物。而谢萦总能凭借SSS级的智力与预判,以毫厘之差牵引着己方单位(包括他自己和李言)避开最致命的空间乱流,如同在狂风暴雨的刀尖上起舞。
就在这片混乱中,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陡然升起。
是萦。
他低头看着自己腹部仍在汩汩流血的狰狞伤口,藤紫色的长发无风自动。那双水晶紫的瞳孔深处,先前的错愕与茫然已被一片绝对的、毫无感情的冰冷所取代。运算模型在他意识中以一种近乎自毁的速度重构:
(警告:逻辑核心受到持续性污染…清除威胁优先级覆盖一切…代价计算模块强制离线…执行最高效清除协议:处决…)
他猛地抬手,甚至没有去看那只重伤他的怪物,指尖凝聚起一道极细、却仿佛能终结一切的暗红死光—— 【处决】!
“嗤!”
光线无声掠过,那只由电缆与金属构成的怪物动作瞬间僵直,下一刻,其存在从核心开始寸寸湮灭,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然而,更多的、形态各异的怪物从扭曲的色彩与空间中涌现。
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近乎愉悦的、冰冷的弧度。他不再等待,不再防御,而是主动踏步向前。
暗红镰刀再次凝于手中,与他苍白染血的手形成凄厉的对比。他化身偏执的杀神,冲入怪群。镰刀挥舞出死亡的弧光,每一次斩击都带着规则层面的否定, 【处决】的权能不再吝啬,频繁闪现,将一只只怪物彻底化为虚无。
他的战斗风格完全改变,不再优雅算计,而是带着一种以伤换伤的疯狂。一只怪物的利爪撕开了他的肩膀,他眉头都不皱,反手就用镰刀将其连同旁边的怪物一同腰斩。另一只喷吐着酸液的怪物腐蚀了他的袍角,他直接迎着酸液冲上,一记【处决】将其核心贯穿。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当【秩序】的干扰再次试图扭曲他的认知,让他动作出现凝滞时,他眼中厉色一闪,竟毫不犹豫地抬起那只未持镰刀的手,五指如钩,狠狠掐入自己腹部的贯穿伤口!
“呃……!” 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一颤,却也因为这极致的刺激,眼神瞬间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他利用这短暂的清醒,再次挥动镰刀,将前方一片怪物清扫一空。
白袍已被鲜血和自己的金粉血液彻底浸透,紧紧贴在清瘦的身躯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壮烈。他站在怪物的残骸中,微微喘息,脸色苍白如即将碎裂的瓷器,唯有一双眼眸,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理性的疯狂火焰。
如同一尊正在以最惨烈方式自我献祭,也要肃清一切障碍的……偏执杀神。
战局陷入令人焦灼的泥潭。
怪物的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如同从这片异化空间本身滋生出来的一般,源源不绝。李言的空间切割范围越来越大,威力也愈发骇人,但失控的频率也同步增加,一道突兀出现的空间裂痕几乎将谢萦操控的一只怪物傀儡连同其身后的墙壁一同吞噬,险象环生。
谢萦的紫眸冷静地扫过全场。他精准操控着 【缱绻之丝】 ,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棋手,拨弄着场上的棋子,但他清楚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他的精神力储备虽因被动污染而缓慢增长,但维持这种高精度操控的消耗同样巨大,更重要的是——效率太低。
萦的状态更是堪忧。他仿佛一台过载运转、却拒绝关机的杀戮机器,每一次挥动镰刀,每一次动用 【处决】 ,身上的伤口便迸裂得更加严重,鲜血几乎在他脚下汇成了一小滩混杂金粉的粘稠水洼。他依旧沉默地战斗着,但动作间已能看出力不从心的凝滞,若非那股偏执的意志支撑,恐怕早已倒下。小雨的残魂焦急地在他身边盘旋,却无能为力。
理性计算的结果瞬间呈现于谢萦脑中。
他不再犹豫,声音穿透怪物嘶吼与能量爆鸣,清晰而冰冷,不容置疑:“这样不行。”
李言刚用一道扭曲的空间刃将两只怪物碾碎,闻言侧头看他,金丝眼镜上沾了几点污血。
谢萦继续道,语速快而平稳,像是在做一场形势分析报告:“在和这些怪物无意义地周旋,只会平白消耗。我们没时间找证据了。” 他的目光落在李言身上,提出了当前局面下唯一的“最优解”:“李言,能送我们离开这里吗?”
李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他抬手抹去唇角再次溢出的血丝——那是力量失控带来的轻微内伤。他环顾这片光怪陆离、杀机四伏的异化空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的萦。
“呵,”他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我试试吧。”
话音落下,他双手猛地于身前虚合,十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原本在他周身无序迸发的空间能量被强行收束,道道银色的空间裂痕如同受惊的游鱼般在他掌心之间乱窜、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他额角青筋凸起,显然正在以极大的意志力,试图驾驭这股已然狂暴的力量。
一个极其不稳定、边缘不断扭曲闪烁、内部光影混乱的空间通道,如同一个勉强缝合的伤口,在三人面前艰难地、缓慢地撑开。
通道内部光怪陆离,看不清通往何处,只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更加混乱的空间波动。
“走!”李言低喝一声,声音带着明显的吃力。
谢萦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微动,最后操控几只怪物扑向追兵,自己则率先向通道口退去。
萦在小雨的急切呼唤下,仿佛才从杀戮的执念中短暂回神。他看了一眼那极不稳定的通道,又看了一眼身后无穷无尽的怪物,水晶紫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权衡。最终,他拖着残破的身躯,步伐踉跄却坚定地跟上了谢萦。
李言断后,在最后一只怪物扑来的瞬间,猛地将最后一股失控的空间能量推向通道入口,随即自己也闪身而入。
那扭曲的空间通道在他们进入后,如同一个破裂的气泡,剧烈地波动了几下,随即猛地坍缩、消失不见。
只留下原地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依旧在无声嘶吼、流淌着非人色彩的异化空间。
通道内,是光与影的疯狂拉扯,是方向感的彻底丧失。
谢萦在颠簸中稳住身形,瞥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如纸、几乎靠本能站立着的萦,最后看向正全力维持通道、嘴角不断溢血的李言,淡淡地补了一句:
“希望你的‘试试’,不会把我们直接送进某个怪物的消化道。”
李言闻言,即使在这种境况下,也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哑的轻笑:
“放心……就算要死,我也会挑个……符合谢先生审美的地方。”
他的声音在空间乱流中断断续续,带着他一以贯之的、斯文败类式的调侃,仿佛这并非一场亡命奔逃,而只是一次稍有波折的、通往未知的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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