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灼起身接管驾驶位，语气不容置疑：“去换作战服。秦御带回来的，难说是不是真塞了个炸弹。”
秦檬噗嗤一笑，刚要起身让位，忽然想起什么：“不过金琉说，这次可能带了个人……”
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牧灼正静静注视着她藏在角落的游戏机。
“再加五千字检讨。”牧灼面无表情地按下后舱按钮，“全员返航。”
舱门滑开，金琉将手中箱子平稳放在地上。秦御则直接瘫倒在地：“嚯！海底任务真要命！阻力大得游不动！秦檬快来帮忙！”
秦檬一边笨拙地整理新换的作战服，一边扬声回应：“我也不想再来了！说什么海底世界缤纷多彩，结果一片漆黑，唯一的亮光可能是怪兽的眼睛！探测仪一开，周围全红！”
金琉敲敲箱子：“知足吧，我们只游了一段。传感器只保留了关键部位。队长和关哥追击小型舰那才叫真的难。”
秦檬踢了踢躺尸的秦御，凑到箱子旁示意金琉让开。秦御爬起来递给她一根能量棒，两人关掉通讯器窃窃私语。秦檬一边嚼着能量棒一边摸索箱子结构，不时发出“真的吗”“太危险了吧”的惊叹，配合得恰到好处。
金琉见状后退，走向牧灼：“队长，我来开？”
牧灼目光仍停留在驾驶屏上：“大海能治路痴？”
金琉沉默不语，目光热切地投向驾驶位：“队长......”
牧灼最受不了猛男撒娇，浑身恶寒：“自动上潜已开启，你坐着不许乱碰。”
金琉连连保证，用那双能轻易拧断人脖颈的手小心翼翼抚摸控制键——哪个男人没有驾驶战舰的梦想！
牧灼瞥见他蠢蠢欲动的手，警告道：“大约三小时后能看到亮光。如果到时还是一片漆黑，我就把你吊在后舱外特训。”
金琉立刻老实了。牧灼不紧不慢地补充：“距海面500米时，你可以手动驾驶玩一会。”
战舰是联盟特供，损耗无需他赔偿。到时就算金琉开出事故，游也能游上岸。
金琉顿时眉开眼笑，扯下面罩，目光炯炯地盯着屏幕。
牧灼唇角微扬，走向秦檬和秦御。只见秦檬正以古怪姿势贴近箱体，原本光滑的壁面不知何时显出一个机械锁，她正一点一点调频尝试。秦御则用刀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箱子，既怕损坏内容物，又在箱壁上留下细微划痕。
方才秦檬能找到暗藏机关，还多亏秦御发现箱子受力异常。两人琢磨得起劲，浑然忘我。
秦家和关家都是古武世家，为两人请的都是联盟赫赫有名的大师。秦御按继承人培养，秦檬则被当作联姻名媛栽培。关家更是一脉单传，关自在年纪轻轻就被安排相亲，如今儿子都已十七八岁。
按理在这般古板氛围下，三人都该沉稳持重。也不知道这两家是烧错香还是拜错佛，按理说在那种古板死气沉沉的氛围下，三人应当为人处世沉稳，但偏偏关自在取名“自在”两字，但关自在偏取名“自在”，秦御和秦檬更是一个比一个跳脱。
牧灼敏锐地听到一声极轻的“咔嚓”，条件反射地抽刀备战。
离得最近的秦檬和秦御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惊呼：“嚯！！”“嚯！！牛檬檬！”
“我牛我来开！”秦檬二话不说扒开秦御。秦御顺势后仰，反手撑地，饶有兴趣地看着表妹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将箱门推开一条缝。
冷气扑面而来。秦檬打了个哆嗦向内望去，一声“嚯”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神情古怪地转头看秦御：“你们真拐了个人回来？”
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打开箱门，伸手去探颈动脉：“这么低的温度，还活着吗？！”
“活着，不过快死了。”牧灼听力极佳，箱门打开的瞬间就捕捉到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
秦檬弯腰探进去试图抱起少女，却被冻得浑身哆嗦。她伸脚轻踹秦御，催促：“快拿急救毯来！”
少女大半身体被秦檬遮挡，牧灼只能看到搭在她肩头的一截苍白手腕，漂亮而羸弱。当秦檬伸手接急救毯时，那手腕无力垂下，泛着冷气。
实验体……么？
金琉注意到动静，在医疗箱里挑拣出一支绿色试管抛给秦御：“给她打一半，看有没有反应。”
秦御接过试剂挑眉调侃：“老金这么怜香惜玉？也是，人家不像我们这种糙汉子受得住一整管。”
金琉面不改色：“我是怕浪费。半管没反应的话，剩下半管我们还能用。”
“……”牧灼见两人还在拌嘴，半夺过试剂递给秦檬。
秦檬扫过少女胳膊上密麻的针孔，转而注入脖颈，低声骂了句：“实验体？这群畜生。”
黑长发随着动作披散一侧，露出少女白皙纤细的脖颈和面容。巴掌大的脸，眉眼精致，睫毛浓密，冻了这么久唇色竟出奇殷红，唇珠饱满如睡美人，与牧灼捞上那具被水压摧残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
秦御目瞪口呆：“不是，他们挑实验体还看脸？”
他转向牧灼：“队长，这个也要上交吗？我们还是第一次捡到活人哎。”
牧灼扫了佟叙一眼，淡淡道：“她是启光号的人，身份未知。你们没带其他活口回来，不交她上去，等着被联盟问责？”
秦檬疑惑地“嗯”了声，刚想说什么，牧灼冷冽目光扫来。她眨眨眼，低头瞥见小队通讯频道，“夏姐”的通讯不知何时已接入。
她突然沉默。
秦御凑向金琉诉苦：“老金，那林什么坏女人骗我！我的捡宝之旅又失败了！”
金琉摆弄着秦檬落下的游戏机，头也不抬：“这次捡个人回来也算稀奇。可惜了，送审判庭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但这女孩大概率是实验体。正常人谁被塞进冷藏箱还能活这么久？我刚检查过，除了呼吸微弱昏迷不醒，没有其他症状。”
秦御想起发现箱子房间内那团带背鳍的物体，点头：“我和老金确实发现几种异常症状。不过那群人违法跑禁海搞研究，干这种事也不意外。”
约半小时后，药剂起效。佟叙开始高烧，秦檬用毛巾裹冰为她降温，又吭哧吭哧去接温水。
牧垂眸看向佟叙，突然将剩余半管试剂注入她脖侧。触碰到的皮肤细腻，高温烫意顺指尖蔓延。他不适地后退，将位置让给端水回来的秦檬，关闭了手部传感器。
秦檬见试管空了，扬声道谢，将佟叙头部微微捧起，用叠起的衣角垫在下面。
众人新奇地看着秦檬罕见的殷勤。
秦御把玩着从金琉那儿扒来的游戏机，笑道：“牛檬檬小时候不知从哪本古书看到芭比娃娃，喜欢得紧。我攒了半年钱给她定制仿真娃娃，结果没几天就被家里人当着她面拆了。”
金琉疑惑：“为什么？”
秦御来劲了：“因为她把自己不爱喝的营养剂都偷偷灌给娃娃。电路短路不说，一股霓辛花味满屋飘。她还不肯扔，被我小姑打得哭天喊地。”
但没人知道，当时秦御衣食住行被看护人严控，都是顶尖配置，零花钱却少得可怜。
他可以要求看护人送秦檬十套限量礼服，却不能送一个普通玩偶——因为不够端庄淑雅。
于是秦御背着看护人攒了半年钱，也只够买低端仿真玩偶。虽不能模拟人体构造，却是他定制的，独一无二。
秦檬厌倦母亲口中的多喝点霓辛花味的营养液，定制口味可以长久将少女肌肤都浸透着霓辛花味——镜藏的一种珍稀花，味道清香又奢靡
她想要逃避，却无处倾泻。那天，她灵机一动，娃娃成了救赎。
但她从小收到的都是高端货，不知秦御送的娃娃没有独立胃管。营养剂顺喉直抵中控，电流流转间霓辛花香弥漫。机灵古怪的娃娃瞳孔冰冷无机质，笑容灿烂，卡顿吞吐不成调的声音：“檬……檬……快……乐”
秦檬因舍不得未及时销毁娃娃，理所当然被发现。控制欲极强的母亲第一次扇她耳光，歇斯底里指责她不懂事，随后联系助理追查娃娃来历。
秦檬所有物品都经母亲手，这个来历不明的娃娃定是哪里出了纰漏。下次要多装几个监控，杜绝此类事件。
秦檬没有哭闹，端庄坐椅上，顶着鲜红掌印微微仰头，姿态标准，眼球却无神地盯着地上脏污的娃娃。
母亲等下会给娃娃丢了吗？该怎么捡回来，又要藏哪里，有点麻烦，秦御要是知道娃娃被丢了肯定会偷偷哭鼻子。
她眼前依稀浮现深夜偷翻船窗的秦御。小少年穿着不符合他年龄的西装，有点狼狈，但眼神亮晶晶举着被护得干净的玩偶。
秦檬眨眨眼，感觉自己倒在地上。朦胧间有双空洞眼睛望着她。她努力向上看，一个灰扑扑的玩偶坐椅上，顶着巴掌印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玩偶开口了，不，是她在开口。
“檬檬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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