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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梨云梦远

“少爷、少爷!”望树轻摇离钺胳膊,轻声细语将他从沉浸的思绪中唤起。这时他才恍然察觉,自己依旧身处破庙,双手紧攥成拳,浑身上下透着冰冷。

“野菜已经煮好了。”望树手中举着豁了口的破钵,里面盛着烂乎乎的褐色菜叶,辨不出原本的模样,散发着一股土腥气味。

“这个我试过了,可以吃的,您快吃吧。”望树瞧出离钺眼中的犹豫,紧跟着补了一句。

离钺接过破钵,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当作筷子,皱着眉头夹起一小块野菜放入口中。野菜入口苦涩,难以下咽。自幼吃惯了珍馐美食的小少爷,如今腹中空空如也,饥饿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夹起剩下的野菜,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囫囵吞下肚去。

动作过于急促,喉咙一阵不适,离钺剧烈咳嗽起来。望树见状,连忙将剩下的水递了过去。离钺接过水,几口灌入喉咙,这才慢慢舒缓下来。

放下水,离钺猛地想起什么,心中顿时生出懊恼,急忙问:“望树,你吃过了没?”

“少爷放心,我吃过了。”望树小声回答。他手中麻利地将破钵收起来,拿到门外去清洗。

实际上,望树晚上几乎没吃任何东西。并不是不想吃,而是把来之不易的食物大多留给了少爷。

望树永远记得父亲临走前的叮嘱——“照顾好少爷!”

“爹娘,小棉,你们现在怎么样了……”一想到父母、妹妹,心就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不由得鼻子一酸,泪珠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到碗里。

将最后一点清水和着碗底的残渣灌进肚中。望树擦了擦脸,拭去眼角的泪痕,转身走进破庙。

两人在破庙的一角寻了块稍干爽的空地。望树将自己身上那件破旧的外衣轻轻披在离钺身上,扶着他的胳膊,伺候他躺下。安顿好后,望树把身体蜷缩起来,依偎在少爷身旁,也躺了下来。

愁绪堵在胸口,望树辗转难眠,指尖一遍遍摩挲着木雕小剑上的纹路,方能缓解一丝忧愁。

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更加难以入睡。他只能将手紧紧按在肚子上,试图用掌心那所剩无几的温度来温暖自己的胃,希望能稍微缓解胃部痉挛带来的疼痛,掩盖住那令人难堪的声响。

秋夜起,无夜依旧闷热潮湿烦躁。蚊叮鼠咬倒是其次,庙宇虽破,好歹给他们留了一块遮风避雨之地。

时运不济,百姓们自顾不暇,朝不保夕,谁还有心思供奉神明鬼怪?能活下来,对他们来说已是莫大的幸运。

两人学着流民一样生活,生火、打水、采集,搜寻一切可以入口的食物,勉强将难以下咽的野菜吞入腹中。

夜晚,不得不蜷缩在比老宅灶房还逼仄的空间里,忍受着周围人雷鸣般的鼾声,和衣而眠。

离钺突然无比想念自己柔软舒适的床,想起雕花床顶垂下软罗纱帐。从前他总嫌房间里的熏香味道浓郁腻人,一气之下,任性砸碎了碧玉香炉。吵着闹着叫下人天不亮就出门采买鲜花,专挑那带着晨露的野山兰,或是剖开新鲜时令的荔枝、香柑堆放在玉盘中,专门用来熏屋子。不过一日,又嫌香气淡了,一挥手,命人全部扔掉。

想到这里,他把脸深深埋入肘弯,假装闻不到弥漫在四周挥之不去的霉湿馊味。

从小到大,面对这如此不堪杂乱的环境,他何曾受过?

躺在坚硬的地上,根本无法安然入睡。他辗转反侧,想爹娘,想师父,想家……

夜深人静时,哪怕是远处传来的轻微咳嗽声,都会将他从浅浅的睡梦中惊醒。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不安感将他紧紧包裹,难以再次入睡。

午夜梦回,清醒时分,大脑不受控制,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离家那日的种种场景在脑中不停闪回,每一次回忆像是利刃划过心间,令他心如刀 绞;通缉令上的猩红字体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让他头疼欲裂;曾经赖以仰仗的家族,再也无法为他提供庇佑……

苦涩、愤怒、委屈、不甘……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形容憔悴,一夜间从王公贵族沦为通缉要犯,开始东躲西藏……

他茫然无措,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到底该去恨谁。

心乱如麻!

纵有千般愁绪,都比不上腹中那阵绞痛来得真切。

饥饿感如影随形,睡前吃到不可名状的烂菜叶子,早已消化殆尽,胃部因长时间的空虚而痉挛,一阵阵酸水涌上喉咙。

前几天因为没有吃上最喜欢的碧畦竹米摔了筷子,赌气绝食……而今,他只能独自吞咽下这心头苦涩。

翻来覆去睡不着,转身看到侧躺在身边的望树。

还好,望树一直都在。

自己从小与望树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既是主仆,又是挚友,情同手足。尽管离钺年纪稍长,但一直以来,总是被望树照顾着,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此刻,听到望树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轻微咳嗽声 ,离钺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下来。他伸出手,用自己的手掌,覆盖上望树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使他感到一丝安慰。

夜色正浓,借助落入庙中的朦胧月色,他盯着两人的手出神。指甲缝隙里嵌入黑泥,怎么也洗不清。自己的手掌厚实宽阔,相比之下,望树的手指纤细修长,如同树枝,似乎用力一握就能折断。

恍惚间,自己的手……怎么越来越小?

“这是谁的手?是……我的吗?”眼前出现一双肉乎乎的小手,一双孩童的手。

他难以置信地蜷了蜷手指,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的。

他变小了,变回五岁幼童时的模样。

“钺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睡糊涂了?”嗓音温厚如初……是父亲大人!

他猛地从竹椅上坐起来,细细环顾四周,他正身处自家内宅后院的大梨树下。梨花如雪,开得正盛,微风拂过,花瓣随风飘零。

一场花雨,纷纷扬扬。

父亲坐在自己身边的青砖石凳上,正抬手接住飘落的花瓣。树影间漏下的阳光,在他常穿的青灰衣袖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的钺儿怎么哭了?”父亲温柔拾起落在他鼻尖上的花瓣。“这是又被母亲斥责了?”

“父亲大人,我在哪里?”

“傻孩子,当然是在家里。”

家!终于回家了!

他抬头仰望,可无论怎样努力,父亲的面容总是模糊一片,这让他满心困惑。

如果这是梦境,未免太过于真切——暖春和煦的气息、青砖石凳的粗粝、连袖子上的掐丝金边都分毫不差。可为何唯独在慈父的面容上,永远隔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雾气?

不!不对!现在,怎么可能回到家里,这不是家!

“你是谁?”他揉了揉眼睛,极力想要看清父亲的脸。

“我……我……又是谁?”泪水终于承受不住,划落面庞。

“离钺,你是我的儿子。”父亲轻声一笑。见到离钺满脸不可置信,他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缓缓抬手,指向院中的兵器架。

“钺儿,你看那是什么?”

“斧、钺、钩、叉……”

“你看,那柄钺,它就是你的名字。”

“钺,本是战场杀器。后因笨重难用,退出了征伐,逐渐沦为仪仗摆设,高悬庙堂。它化作权势的象征,见证过一代又一代兴衰更迭。而今,这世上已鲜少有人再提起它了。”

“离、钺,离钺。你生来血脉尊贵,身份显赫。父母为你取下这个名字,是盼望你远离朝堂倾轧,避开权势纷争,愿你一生平安顺遂,永远不必沾染刀光血影。”

“是啊……愿我儿如闲云野鹤,无拘无束,自在来去。”母亲的手抚过肩头,在背后将他小小的身子揽入怀中,“不必争抢,不必烦忧,只求一世平安喜乐,便足够了。”

母亲的拥抱,如同温暖三月的春风包裹着他。

这份温馨时刻并未持续太久,四周的白雾渐渐弥漫开来,暖意正从他体内一丝丝抽离。

当最后一点温度从背后消失时,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他们要走了。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离钺拼命地想朝他们奔去,可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用力,双脚像生了根般死死钉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他急得眼眶发红,想要喊叫,喉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钺儿……”母亲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温柔而有力量,穿过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传到他的耳畔。

“固守本心,以待来日。”

父亲的身影已半融在光中:“我们要走了。”

“记住,我们……爱你。”母亲最后的话语被白雾吞没。

梨树、石凳、光影……眼前的一切,如同浸了水的墨迹,洇开、溃散……直至一片空白。

他踉跄扑进那片空白,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父母的轮廓在雾中淡去,最终消散……

空茫一片,唯剩他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立在原地。

“父亲母亲,不要走!求求你们!不要走!”泪水决堤,他嘶喊着,声嘶力竭。

手,只抓住了风。

梦境尽头,是空茫一片的黑夜。

夜枭的嘶鸣刺破寂静,离钺猛然惊醒,眼中噙满泪水。最后一丝月光从墙头溜走,破庙彻底陷入无尽幽暗中。焦火燃尽的气味冲进鼻腔,将他带回现实。意识彻底唤醒,才明白刚才种种,皆是梦境。他仍死死闭着眼睛,久久不愿醒来,好似这样就能留住梦中残存的温度。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

父母给了他宝贵生命和无上尊荣,却唯独从没有教过他,该如何独自存活在茫然天地间。

“固守本心,以待……来日。”

来日……还有来日吗?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他将头埋在旧衣中,在黑夜中泪如雨下,无声无息,肝肠寸断,无人知晓 。

似是被身边强烈的情绪所感染,望树从浅睡中清醒过来。他本就睡得不沉,这些日子,他亦是难以入眠。每到夜晚,心中就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总是惴惴不安。尤其是今天,看到墙上的告示后,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难以平复。白天,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尽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害怕离钺察觉到他的担忧。

他缓缓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离钺的手,摸到了,一把拉住,生怕他消失不见。

“少爷,我在。”他轻声呢喃。

离钺没有说话,反手死死扣住他的手。

两个人相对而眠,彼此的陪伴成了唯一的依靠。

秋夜,凉风拂过,落叶在风中盘旋良久,缓缓落下。暮蝉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静静坠落在泥土之上。残存的夏虫,在初冬到来前,依旧用尽全力,将最后一点力气嘶喊进无边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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