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柳眼前一黑，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有一点夜盲，此时几乎是摸索着转身，试图扒拉开严丝合缝的柜门，还得注意着用身形遮掩着怀里的日记本，不让身后走过来的沈惜长看见。
他后悔死了！
刚才就应该直接向沈惜长发脾气，问他这是什么，不然也不会弄的自己现在像是个偷看别人日记的偷窥狂！
沈惜长说回来拿就回来拿，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沈惜长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认路？为什么不在他刚刚溜进来的时候制止他？
想来想去，洛柳下了结论。
都怪沈惜长！
或许是太烦，砰的一声，洛柳手下的柜门开了，露出里头空空的柜腔。
洛柳松了口气，蹲下来摸黑往里头一扔。
随着哐当一声，沈惜长的日记本落地，洛柳的心也落地了。
他睁眼说瞎话道：“哎呀，终于打开了。”
说完，就感觉到一个漆黑炙热的身体从后头靠过来。
沈惜长比他高半个头，靠过来时几乎整个把他罩住。
洛柳的大脑第一次发出来危险的信号，他下意识伸手一抓，一把抓住了沈惜长横在身前的胳膊。
卷起的衬衫露出小臂，皮肤和皮肤紧靠着，洛柳能清晰地感觉到手心下滚烫的血液汩汩淌过，和笔记本里潮湿冰冷的文字截然不同，倒是和洛柳平日里的某些读物描述的一样。
灼热，紧实，甚至有点烫手。
不对！他想这个干什么？！
洛柳猛然清醒了，说不定只是误会呢？那里头的东西，谁说就一定是沈惜长的，谁说沈惜长就只有他一个从小长到大的好兄弟的？
洛柳屏住呼吸，问沈惜长：“那个，高中时候你不是有个同学一起做竞赛吗？还有初中，有个一起跑步的。”
“嗯？”沈惜长嗓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冷淡，“你不都知道？不太联系了。”
说着，洛柳能感觉到身后靠着的胸膛跟着声音微微震动，电流像是随着手臂一路传到指尖，把他电得哆嗦了一下。
洛柳不动了。
他和沈惜长从小到大不知道这样接触过多少次，第一次觉得沈惜长这人体温有点高。
他下意识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
沈惜长说着，自然地凑得更近，用手背贴了贴洛柳的脸颊，呼吸沉沉的，声音也很低：“是你变烫了。”
洛柳：“……”
要是寻常，洛柳根本不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甚至还会用沈惜长降温。
但是看见那本日记后，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沈惜长这个变态闻自己！！
他蹭一下把脑袋挪开，觉得不够，又要再往外挪挪，还没挣脱，就被沈惜长一手梏着腰压了回去。
洛柳咬牙：“你离我远点。”
“挤挤蹭蹭的干什么？”沈惜长说，“别乱动。”
洛柳能听见耳边浅淡的呼吸声，紧接着，沈惜长修长的手指擦着他的腰，搭上跟前的柜子。
沈惜长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摸什么。
洛柳的空间被收得更窄，后背紧紧靠着身后人紧实的胸膛，两臂不得以蜷缩，能感觉到身后人摸索的动作逐渐变慢。
洛柳呼吸也不自觉急促了起来。
沈惜长是不是故意的？
洛柳不知道他怎么察觉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是柜子其实没有关拢，还是刚才他把灰蹭掉了？
听见他急促的喘息，沈惜长皱眉，指尖向下，摸到了洛柳剧烈起伏的锁骨凹陷处。
“你没戴口罩？”
洛柳感觉自己那一块薄薄的皮肤都要烧起来了，急忙大声说：“我没事！我没事！”
沈惜长手指一顿。
他垂眼，能清晰地看见洛柳仰着头，努力避开他的动作。
夜盲让他琥珀色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睁着，溢着泪水，里头的惊疑不定暴露无遗，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脆弱。
洛柳意识不到他的视线：“你拿快点。”
放在他看的那些小说里，这时候黑暗中该有一双漆黑的，冰冷的眸子似乎在暗中凝视着他了。
洛柳几乎有点难过地想，这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吧？
他不想沈惜长变成变态，喜欢自己也行，但是变态，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了。
这么emo了半天，洛柳发现这人还没撒手，没忍住问：“你怎么还不撒手？”
“我怎么还不撒手？”沈惜长像是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
他像是要带着洛柳去摸什么，手刚强硬地挤进进洛柳的指缝间，被洛柳惊慌地抽走了。
“你干什么！”
洛柳抱着自己的手背，方才沈惜长温暖的触摸仿佛还残留在上头。
操！！真心话个屁！！沈惜长这个变态果然是在借机摸他！！
他立刻！！马上！！就要走！！！
“我也想知道，”沈惜长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冷淡，和亲昵的动作格格不入。
他不仅没动，甚至还收紧了手臂，就在洛柳即将忍无可忍的时候，听见他说了下半句。
“你干什么，能把柜门卸了。”
洛柳：“啊？？！”
-
洛柳听见这话就跑去开了灯。
几盏灯全打开，凌乱的后台暴露无遗。就看见沈惜长身形挺拔地站在柜子边，看起来一表人才，只是手里还把着刚才还□□的铁皮门，铁皮门另一端，已完全从柜门上脱落下来。
洛柳：“…”
沈惜长垂眼看慢慢踱过来的洛柳停在几步之外。
刚才体温还那么烫，呼吸也喘，现在看起来很是正常，脸不红气不喘了。
从小到大的习惯让沈惜长微微皱着眉，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洛柳，洛柳从小容易生病，有时候莫名其妙飘来的柳絮，就会让他大病一场。
“它怎么惹你了？”
洛柳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心虚，背对着人琢磨了一下铁皮柜，明白了。
难怪刚才那么好关，原来是扣彻底掉了。
他嘀咕道：“我就看它不顺眼。”
两人去了学校总务处。
洛柳是外校人，损坏了什么东西自然也只能沈惜长背锅。
中午总务处值班的是个学生，在论坛上听过沈惜长的大名，此时听见沈惜长把柜门卸下来了，一时间震惊得表情都没管住。
“...那门呢？”
沈惜长波澜不惊地抬手，把铁皮柜门哐地放在了桌上。
旁边路过的老师看见，嚯了一声：“铁皮柜。卸下来卖废品吗？”
洛柳心虚得要钻进地缝里去。
柜子里头还放着东西，两人本来想要重新卡上去，结果门变形了，沈惜长的东西只能换个柜子放。
洛柳还特意观察了，沈惜长拿那些本子的时候神色平静，就好像每本都是普通的笔记而已。
好会演！
沈惜长注意到他的目光时，还问他要不要看。
毕竟洛柳以前最好奇的就是他各种各样的笔记本。
洛柳当即就惊恐地拒绝了。
学生点头，出去给值班老师打了个电话把事情说了，又转回来问：“把门留在这儿吧。”
“老师说那是闲置的，报修就好，你在手机上操作一下，到时候修理要额外费用的话，也是在上头付。”
洛柳异常尴尬地要扫码，还没扫，沈惜长就抬起手，握住了洛柳手机的上半截。
洛柳看着自己画面漆黑的手机，握着机身往外拔了拔：“走开，我来扫。”
沈惜长没动，他的手指特别长，而且有劲，没事的时候还会去攀岩玩，洛柳不是他的对手。
他将洛柳伸过来的手指一起握住，洛柳张开嘴准备咬，忽然记起来沈惜长的日记，立刻停住了动作，狐疑地看着人。
不会给他咬爽吧。
沈惜长在洛柳的注视下将申请填好，这才松开手放过他的手机。
“走吧。看房约了在哪里见？”沈惜长有点催促的意思，“时间差不多了。”
洛柳这时才记起来自己来这儿的主要目的。
他一下子僵住，不仅想到今天下午要和沈惜长一起吃饭，甚至以后，还要和沈惜长同处一室。
这...不行吧？
洛柳抿了下唇，刻意地放慢脚步，希望收到什么消息。
中介放他鸽子了，导师开组会了，实在不行，沈惜长实验室炸了也行啊。
他这么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意识到身边的沈惜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停了脚步，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见洛柳意识到，沈惜长看了眼表。
“不错，五分钟走了十米。”
洛柳：。
他猛然要发脾气，一抬头却说不出话来了。
沈惜长这人黑沉的眸子也不移开，仿佛穿透身体，将他整个人都钉在地上。
洛柳脑中陡然冒出日记上漆黑的字迹，像是某种阴影阴森地缠绕着他，低声念着上头的字眼。
【我会一直看着他，一直。】
【他是否会察觉，有人这样仔细地看过他的手指，踝骨，膝盖，一直到...】
沈惜长：“在想什么，拖时间呢？”
洛柳回过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感觉指尖有点发麻，他明白办公室里几个研究生怎么那么怕沈惜长了。
他若无其事地问：“没想什么。怎么了？”
“怎么了？”
沈惜长挑起眼皮，他上前两步，两人的脚撞到一起，洛柳腿下不稳，啪地坐在了长椅上。
沈惜长低下头，他眼睫天生漆黑，眼型狭长，不言不语看人的时候有股压迫感。他说，“今天和兔子一样，一惊一乍的，我才要问你怎么了？”
沈惜长早就发现洛柳今天的不对劲，一直到现在，也没看出来洛柳在和他闹什么别扭。
或者说，没看出来，洛柳为什么在和他闹别扭。
他问柜子怎么惹着洛柳了，其实是在问自己怎么惹他了。
洛柳顿了会儿，瓮声瓮气地说：“我有事，我觉得不舒服，今天外头的空气让我很不舒服！”
这句话一出，沈惜长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刚出伏，夏秋交界，洛柳的病总是在秋天才严重一些的，今年怎么提前了？
他说：“那不去了。”
洛柳刚想点头，又想到自己改了一次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鸽掉小周第二次。
他点头的动作硬生生一顿：“——也不行！”
说完，沈惜长的手就伸过来，捏着他的下巴点了点头。
“行。”
洛柳：？
他挣扎着抗议：“我说不行！”
“行，”沈惜长说，“我去看，到时候给你拍照片。”
洛柳已经打定主意不和沈惜长一起住了，本来要骂沈惜长专.制，闻言立刻说：“不好吧。”
反正他也不会住，让沈惜长这么白跑一趟？
他说着，腿却很诚实，心情很好地晃了晃，穿着帆布鞋的鞋帮撞到一起，又分开，砰砰砰，很小声地撞在一起。
洛柳每次有觉得得干但是不愿做的事，就是这个表情。
沈惜长低头看了一眼：“鞋帮蹭脏了。”
洛柳乖乖停下动作，很期待地看着他。
沈惜长继续发挥了自己的**：“好，有什么不好的？”
他拉洛柳起来：“你快点回去，到寝室了和我发消息。”
洛柳松了一口气，能自己静静，心情好上不少。
心情一松懈，洛柳就管不住嘴巴，秃噜出了很多话：“刚刚你怎么一点也不尴尬?”
莫名其妙把人柜子卸了，还要扛着柜门去保修。
沈惜长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今天一整天，现在洛柳才有了点平常的样子。
他语调轻而快，尾音也泄露出点难得的笑。
“我习惯了。”
洛柳：？
沈惜长说：“幼儿园，你把木头椅子坐塌了，午睡的时候把枕头弄到地上，还不会爬楼梯，哭得枕巾都湿透了...”
洛柳：“好了。“
他冷酷地说：“不准说我。”
-
沈惜长送洛柳去校门口打车。
洛柳本来轻轻的背包变得沉重，沈惜长把身上带的口罩和喷雾都给了洛柳。
出租开远，洛柳坐在副驾，从后视镜里看见沈惜长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方向。
旁边的司机也看见了：“你们兄弟两个感情好，开出来这么久了，你哥还在送你。”
“是吗？”
洛柳趴在车沿，脸颊上的软肉被手臂挤起一小团，显得更年轻了。
他盯着后视镜里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他嘀咕：“感情是好，有点好过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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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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