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
灵谷里鸟声清脆,花草繁茂,着实一片好风光。
姜无忧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早就晒屁股了。
她揉揉眼睛,视线立即清明起来。
平日里她还真不是个爱赖床的,只是昨日夜里心中激动实在难以入眠,故而今天起晚了。
透过窗子看外面,想来已到了巳时了。
亏得今天还是自己的十五岁生辰,也就是自己及笄的日子,师父师兄也不知道把自己给叫醒了。
也罢,自己的师傅和几位师兄真是同亲生父亲和亲哥哥一般疼着自己,
不,比有血亲的父兄还要疼着宠着自己呢。
莫说是自己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便是自己想要天上的月亮,只怕那几人也要好好商量着如何给自己摘下来才是。
想到此处,姜无忧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去洗漱。
今天是她及笄日,已浪费了大好晨光暂且不说,可不能再磨蹭了。
她换好衣裳,挽了发髻,就直奔着灵谷中那处亭子而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师父同三位师兄正在那里坐着。
先说话的是大师兄,他语气带笑,“无忧终于醒了?”
姜无忧撒着娇埋怨,“还不是怪师父和几位师兄,也不去叫我一声。”
三师兄同她年龄最是相仿,只不过略大几个月,偏偏长得面嫩,看着还一团孩气的,却又故作师兄的范儿,佯怒道:“明明自己睡到现在,倒好意思来怪我们!”
姜无忧接话接得快,“自然敢,有什么不敢的?”
被唤师父的姜老头不语,只是抚须浅笑。
还是二师兄先站起起来,“无忧,先去吃点东西。”
“还是二师兄对我好。”
说着,姜无忧便冲着三师兄做了个鬼脸,三师兄也瞪大了眼作回击。
几人来到食案前,姜无忧看到上面摆着的虾仁粥和米糕,不禁胃口大开,坐下便开始吃起来。
大师兄挨着她坐下,“江南地区有风俗,女孩及笄宴上要吃定胜糕,如今师兄们不能给你办及笄宴,吃的却不能省下了。”
她同三位师兄都乃是人家不想收养的孩子才给了师父,便是要办及笄宴,却又要叫谁来参加?
姜无忧只假装听不懂大师兄话中的遗憾之意,笑道:“有你们都在身边,还不叫及笄宴?可是还要办出个什么花来?而这米糕嘛,虽说好,却不如往年的长寿面香,及笄这年反是没了?”
大师兄笑了,“馋虫。”
二师兄目光温柔,“长寿面自然是有的,晚上吃就是,莫急。”
姜无忧笑嘻嘻的,“有便好,有便好。”
“不仅有长寿面,还有生辰礼呢。”
“当真?”姜无忧喜形于色。
“自然是真,什么少了你的?”边说着,大师兄递给她一个木匣子。
姜无忧打开,里面是一对碧色镯子,成色普通,但胜在透亮,不算是凡品了。
姜无忧眼瞳黑的发亮,“谢谢大师兄。”
“知你不爱戴首饰,不过女孩子到了年纪还要学学打扮,不要太另类的好。不习武时,可戴上。”
“知道了。”
二师兄也走上前两步,递给的是一个扁扁的匣子。
姜无忧把它打开,里面正是一支簪子,其样式不俗,雕琢精美,纵然姜无忧不是个对首饰有研究的也知道这必然是极贵重的。
“师兄……”
二师兄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莫说别的,只说喜欢不喜欢便罢了。”
“喜欢,太喜欢了。”
二师兄今年十八岁,大师兄已经二十岁了,他们二人已经在灵谷外寻了营生做,都有收入。既然送了自己贵重的礼物,自己也只有收着才是。
毕竟以后时日还长。
“喏,你爱吃的点心。”三师兄和姜无忧拌嘴惯了,此时送生辰礼面上还有些不自在。
“酥月楼的?”姜无忧惊喜地叫起来,站起来行了个礼,“谢谢三师兄。”
姜无忧是某一次随大师兄进县城才吃过酥月楼的点心的,第一次便爱上了,只不过离灵谷实在太远,不方便常吃。
故而这点心虽然不算贵重,也是三师兄花了心思才拿到的。
三师兄挠挠头,“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只好好习武便是。”
姜无忧撅起嘴来,“师父不给生辰礼吗?”
“老夫年纪大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爱什么,你有什么喜欢的,说来师父给买就是。”
姜无忧作认真思考状,才说道:“既如此,我可要挑个贵的好叫师父出血。”
几人都笑起来。
他们师徒几人向来如同一家人般的生活,而时光如梭,连其中最小的这位小师妹都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了。
当真是没法叫人不感慨。
吃过饭,姜无忧催着大家一起去习武。
“且再坐坐,急什么?”
在师父师兄面前,姜无忧的撒娇就同吃饭喝水般平常,“师父,怎么我小的时候您总是催着习武?长大了倒不管了。”
“好容易碰着个练武苗子,岂有放着不用的道理?不叫你辜负了天赋罢。”
姜无忧笑了笑,师父从来就没少过对自己练武天赋的夸奖。
她见过的练武人不多,若只是同她这几个师兄做对比呢,那她的确是极有天赋的了。
虽说女子在力量方面往往不如男子,但灵活敏捷却是男子所不及的。
姜师傅还真是个奇人,因材施教,所教姜无忧之法扬其长避其短,故而姜无忧同一般男子动起手来竟也只有赢的份儿。
“师父可还有别的话说?”大师兄问道。
老头声音拉得挺长,“自是。”
于是几个徒弟便齐齐看向师父,姜老头清了清嗓子,说道:“及笄后就是大姑娘了,也要为自己终身大事着想才是,此事无女眷为你安排操劳,我想着还要托……”
“师父!”
不消怀疑,若是姜无忧正喝着水,也必然把口中水全喷出才是。
“师父,我还小着,着急什么?大师兄二师兄还……”
姜老头把她打断,“男女处境不同,不能相提并论。再者说,也没有叫你当即出嫁的之意,只不过现在总该动念头想想了,定亲到成亲还有好些时日……等再过几年熬成了老姑娘,可教我怎么对得起你未曾谋面的父母?”
姜无忧眼圈红了,虽说十四五岁的女孩大抵正是春意萌动的年岁,她却对于谈情说爱没半分的兴趣。一直以来,她随着师父习武,难道不就是为了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
“师父,您从小教我武功,就是叫我到了年纪嫁人的?”
“这是两码事,教你习武是不愿浪费你的习武天赋,更是叫你强身健体,身为女子却有自保的能力,不是叫你习了武就一辈子孤身一人的。”
姜无忧又急又气,她何尝不知道师父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着实与她内心想法相距甚远,又岂能听师父的?
“有你们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孤身一人。就算真要孤身一人,也比草草嫁在了宅子里洗衣生子的好!”
眼见就要争辩起来,大师兄伸手把姜无忧揽在了身后,“无忧还小呢,纵论婚事也不急于一时,何不再等等?等她遇到了心爱之人,急着自己要嫁也说不准的事呢。”
“师妹……可有心仪之人?”二师兄踌躇后开口问道。
“不曾”,姜无忧回答得很坚定,“二师兄也想让我赶紧嫁人了?”
二师兄略略苦笑,“当然没有。”
“不和你们说了,我练武去。”
说着便不管那几人的反应,独自去房后练武去了。
几人也不拦她,毕竟她从小在灵谷长大,闭着眼睛也是不会迷路的。
姜无忧拿了把长剑舞起来。
她的腕骨灵活转动,素白衣角翻飞之间,剑尖挑碎了花影。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姜无忧出了一身薄汗,于是走至老树下坐下。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不自觉地出神了。
这可能是她在灵谷待得最后一天了。
昨天夜里失眠,也是在想这件事。
从今日起,她就十五岁了,再不是小孩子了。
自己从师学了一身武艺,尤擅剑和暗器,为的就是能惩凶除恶,帮助弱小。
而自己的江湖大侠梦没少给师父师兄讲,自己小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愿把这话入心,只当做笑谈。而自己大了些,却又劝自己江湖险恶,一弱女子莫要涉险得好。
自己把那些大男人打赢了了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我是弱女子呢?
莫说是那些空有肥肉没有武功的大男人,就是从小一起习武的师兄也远在自己武功之下。
明明师父总夸自己的天赋,难道就任由这天赋埋没,只当做这些年强身健体了?
当她把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姜老头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姜无忧天赋出众,埋没可惜。但尘世浮华,姜无忧一孤女,无背景也无深沉心机,仅凭一身武艺执剑江湖,其危险不言而喻。
若她师兄也是武艺超群能同她相互照应也就罢了,只是几位师兄资质平凡,仅有二师兄略优些,但也不是能成大器的苗子。
姜老头是把姜无忧当做亲生女儿来养的,叫他如何能够放心。
为她起名无忧,就是希望她一生能够平安顺遂,不必经历太多风雨。
日子久了,姜无忧也就明白,师父师兄是决计不会支持自己闯荡江湖的。
既如此,她也只好逃走了。
人生路漫漫,她须得给自己做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