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李烨和秦闲一同前往附近的公交站，等前往贸易中心的公交。
雨一直下，只不过现在的雨势比凌晨小了很多，几乎感觉不到雨的存在。但以防万一，两人还是都带上了雨伞，免得到贸易中心后雨又突然变大。
秦闲今天穿了去年暑假李烨为他挑的那条黑色工装裤，上半身依旧是一件纯黑的T恤，背着黑色的书包，脚踩一双灰扑扑的球鞋。他身材比例好，简单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效果。李烨越看越满意，觉得自己不论是挑衣服的眼光还是找男朋友的眼光都很出类拔萃。
秦闲见李烨在打量他，也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李烨。李烨上身一件布料柔滑的米白色衬衣，下身穿一条卡其色直筒裤，脚上是去年就在穿的板鞋，看着很阳光朝气。配上白皙的皮肤和眼镜下灵动的眉眼，跟街上昏暗脏乱的环境完全不匹配，活脱脱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花——虽然秦闲不觉得他生活的这条街是淤泥，但他只能想到这种比喻了。
他正看着，李烨突然朝他的下半身伸出手。
他吓一跳，以为李烨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与性格极其不符的下流举动，正在纠结要不要躲开，却见李烨的手直直伸到了他大腿旁的口袋里，接着有什么重重的东西落了进去。
“工装裤口袋大就是方便。”李烨收回手，“我把充电宝放进去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放我包里。”秦闲后怕地拍拍胸脯，开玩笑地对李烨说，“我还以为你要摸我。”
李烨闻言，一脸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闲：“想什么呢你！怎么这么龌龊！”
秦闲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真的吓死我了，我还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不可理喻。”李烨摇摇头，语调像是秦闲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我的错，我太肮脏了。”秦闲握起李烨的手，轻轻捏了捏李烨的手指，很配合地认错，然后说：“话说我今天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
李烨任凭秦闲捏着自己的手指，用一种纡尊降贵等待下一步动作的表情看着秦闲。
“生日快乐。”秦闲笑开颜，说。
李烨故作高傲地满意点头，然后用被秦闲捏着的手指挠了挠秦闲的手掌心。
公交车这时候到站，两人松开手，上车后坐到最后一排，紧紧靠在一起，又悄悄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牵起手。
牵着手，李烨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那个本子我好像忘带了。”
“那就以后到学校找时间画。”秦闲说，“今天好好玩就行。”
李烨点点头，没说话。
秦闲沉默了一会儿，又带着几分感慨地跟李烨说：“我好久没坐公交车了。”
李烨没说话，用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秦闲的下巴。
秦闲满足地眯了眯眼，抓起李烨的手快速地亲了一口，又说：“以前上学坐公交，坐到一半还得转车，得花一两个小时，从学校回家也是，这还是运气不错的情况。有一次运气不好，从第一辆公交下车后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等到第二辆，最后下午四点才到家。”
李烨对秦闲的这些过往还是有些心疼，这种事不像小说或是影视作品里常出现的家庭变故或是朋友反目那样激烈悲痛。但作为普通的高中生，他们也很难遭遇那些事情，光是从放学到回家等公交花了四五个小时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郁闷及难过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安慰。秦闲像是看出来了，又开口说：“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安慰我啦，我就是感叹一下，遇到你之后的生活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
李烨温和地笑了一下，说：“以后还会更好的。”
秦闲也笑了，说：“我也这么觉得。”
抵达贸易中心已是三点半，两人下车，本来想找家奶茶店坐坐，但不得不说假期的贸易中心确实是人山人海，所有的奶茶店都已经座无虚席。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李烨灵机一动，带着秦闲去了一家人均消费比奶茶店高很多的名牌冰淇淋店，店内果然空空如也。
他们在店内坐下，两人一起出钱买了一份三十多块的冰淇淋。等冰淇淋的时候，秦闲把书包拉链拉开，伸手掏出给李烨的生日礼物，说：“再说一次吧，生日快乐。”
李烨接过礼物，是一盒拼图，以及秦闲给他写的信。他今天没带包，就带了一把雨伞跟一个充电宝，发愁没地方放，突然想到一件事：“话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在店里给我。”
秦闲呆滞了几秒，然后说：“对啊，我为什么不直接在店里给你。”
李烨被秦闲逗得哈哈大笑，说：“我们两个真蠢，怎么这都没想到。”
“那要不我先收回来？”秦闲也笑。
李烨把拼图递回去，说：“信我要留着。”
秦闲点点头，把拼图装回包里，又说：“这个拼图是定制的，我用的是我们的合照，你拼好就知道是哪一张了。”
“这么有意思。”李烨有点感兴趣，“晚上回家我好好拼。”
“那信呢？”秦闲又问，“你要现在看吗？”
“你想我现在看吗？”李烨把信拿起来，做出要摊开的动作。
秦闲挠挠头：“我是挺想的，但是你当着我面看的话我又会尴尬。”
“那还是回家再看吧。”李烨把信收回口袋里，“免得你尴尬。”
秦闲点了点头。
冰淇淋做好，秦闲去端过来。李烨对这碗比他脸还大的冰淇淋很是震惊，拍了张照，然后和秦闲从两头吃了起来。
他们边吃边聊，吃完花了差不多半小时，再加上找路和等待花费的时间，眼下已经将近五点，几乎可以去找餐厅排队等着吃晚餐了。
两人找到一台机器，对着各种餐厅犯了选择困难症。
“吃什么。”李烨问。
“不知道。”秦闲答。
李烨漫无目的地在机器上翻页，喃喃念着：“湘菜、川菜、茶餐厅、韩料、寿司……要不我们去吃寿司吧。”
秦闲没意见，点头：“好。”
于是两人前往餐厅。这家卖寿司的餐厅是全国连锁，生意向来火爆，门前排队等位的人摩肩接踵。虽然人多得能让人望而却步，但李烨和秦闲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还是选择在门口坐下了。
李烨不在乎周围人多，把手放在秦闲的腿上，说：“每次我看到有店铺的生意这么好的时候我都会想，要是我家的客人也这么多就好了。”
秦闲握住李烨放在他腿上的手，揉了揉，说：“我也一直在幻想，什么时候我们那条街能飞黄腾达，带动一整条街的人共同富裕。”
李烨听完笑了：“听起来很不切实际。”
“所以才说是幻想嘛。”秦闲说。
“其实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了，起码我爱的人都蛮健康的，而且不愁温饱。”李烨又说，“但还是会下意识地想更有钱一点。”
“你这么聪明。”秦闲松开李烨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以后肯定能找到年薪几十万的工作的。”
“希望如此吧。”李烨又笑了一下。
“倒是我，还不知道能上什么大学。”秦闲说。
李烨看向秦闲，认真说：“以你现在的成绩，上深大还是很有希望的。”
秦闲答道：“现在才高二嘛，虽然上次月考考了五百九十多，但高三万一考不到呢。”
“你别不相信自己，也别不相信我。”李烨拍拍秦闲的大腿，“就算你高三真的掉下去了，我也能把你拉回来。”
“总在找你帮忙，让我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秦闲开玩笑，“以后你找了年薪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工作，那就真的是包养了。”
“人家都是包养小白脸，你也不是小白脸啊。”李烨捧着秦闲的脸，捏了几下，“你比较黑。”
“我知道你口味跟别人不一样。”秦闲在李烨的手里眯起眼笑，“你就喜欢我这种黑的。”
李烨被说得有些羞，又有些喜，捏秦闲脸的手用了点力。
秦闲小声地哼唧了几声，然后又说：“金主爸爸别嫌弃我。”
李烨笑着骂了一句神经病，说：“金主爸爸这个词太难听了。”
“那就金主宝宝？”秦闲小声问。
“更难听了。”李烨依然笑着说。
秦闲不说话了，抓住李烨的手，像小狗一样用自己的脸蹭着李烨的掌心。
李烨被蹭得没脾气——虽然他本来也没发脾气——用摸自己家猫的手法胡乱摸着秦闲的脸，边摸还边说：“我们两个这样真的很不文明。”
秦闲一想也是，蹭够之后就把李烨的手放下了。
“九十七号！九十七号在吗！”餐厅门口的服务员大喊。
李烨拍了拍秦闲的手背，两人起身走进餐厅。
点菜是用平板点，每道菜还都是日文跟中文的双语，李烨感叹了一句“真高级”。
由于今天是李烨生日，秦闲就把“要吃什么”全权交由李烨决定，自己完全不干涉点菜的过程。李烨依秦闲的意思，自己一个人点好了菜，点完之后给秦闲看一眼，得到秦闲的肯定之后就下了单。
餐厅中间有传送带，每张桌都是靠着传送带的，后厨做好菜品之后只需要把菜放到传送带上，然后菜品就会自动被运输到相应的桌号旁，接着桌上的平板会发出响声，提醒客人菜来了。李烨和秦闲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个传送带是怎么运作的，后来他们放弃琢磨，不约而同地再一次发出了“真高级”的感叹。
上菜之后他们发现桌子上没餐具，摸索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放餐具的地方，正想起身问问服务员是不是忘记放餐具了。旁边观察他们许久的服务员像是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在桌子旁边一拉，拉出一个抽屉，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勺子筷子。拉出抽屉后，服务员潇洒走人，留下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背影。
其实这个抽屉十分明显，毕竟有个拉环在那儿。但是李烨和秦闲两个人视线一直局限在桌面，完全没想过桌子侧面还有东西。
李烨有些尴尬，但又觉得在秦闲面前犯不着尴尬，最后笑着对秦闲说：“我们两个是土鳖。”
秦闲从抽屉里拿出两套餐具，也笑着说：“土鳖只能靠吃来泄愤了。”
两人吃得很快，不得不说生意火爆的确是有生意火爆的道理在的，这家餐厅的寿司味道确实很不错，李烨看眼缘点的几道菜无一踩雷，蟹柳寿司更是好吃到他连声夸赞。美中不足的是为了省钱他没点多少，光吃寿司只能吃个六分饱。
“感觉有点没吃饱。”付完钱出门，李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正好。”秦闲把自己的那份钱转给李烨，抬头说，“可以去面包店买个小蛋糕。”
“对哦，你怎么这么聪明。”李烨比了个大拇指。
秦闲笑着说：“刚刚来这层的时候我看到有个面包店，就想给你买个蛋糕了。”
李烨心情愉悦地跟着秦闲前往面包店，挑了一个薄巧蛋糕，准备扫码付钱。秦闲盖住他的摄像头，说：“我来付，今天你生日，刚刚吃饭都AA了，这个蛋糕你就别买了。”
李烨没推辞，让秦闲花了蛋糕钱。他们在这一层找了张桌椅坐下，李烨打开蛋糕盒，拍了张照，拿起勺子开始吃。
秦闲单手托腮，专注又温柔地看着他吃蛋糕。
冰凉甜蜜的蛋糕在李烨的口腔内化开，薄荷的清新和巧克力的醇厚相互碰撞，激发出别样的口感。李烨满意地说了声“好吃”，接着挖出一勺蛋糕，对秦闲说：“啊——”
秦闲乖巧地张开嘴，李烨把蛋糕送到秦闲嘴里，勺子也被秦闲一口咬住。
他笑了一下，抽出勺子，跟秦闲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整个蛋糕，然后问秦闲：“现在去干什么？”
“去花店。”秦闲回答得不假思索，“我要给你送花。”
花店在顶楼，李烨想起昨天秦闲说要给他送花，期待地跟秦闲一起上了顶楼。
秦闲在花店买了一束玫瑰，收银的小姐姐好奇地问他要送谁，他说送给爱人。
小姐姐看了眼旁边耳朵有些红的李烨，明白了什么，送上一句祝福：“百年好合哦。”
秦闲笑着应下，跟李烨说：“我们去露台吧，我想在那里送给你。”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要跟以前一样，在露台上摘一朵送给我。”李烨边走边说，“怎么想到去花店了。”
“我一开始确实是那么想的。”秦闲说，“后来我觉得这样不好，首先是心意不太够，其次老是摘路边的花也不是什么有素质的行为。”
李烨点点头，说了句“确实”。
凌晨开始的那场雨一直在下，世界被乌云晕染成黯淡的灰色，雨比来时大了一些，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风里溶着潮湿的凉。
走上露台前，两人打起了伞。李烨看了眼秦闲的黑伞，问他：“这是不是你去年在我家买的那把伞。”
“你还记得啊。”秦闲笑了，“好像之前哪次你看到我的伞，也问了这个问题。”
“我肯定记得。”李烨说。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记得，但记忆就是这样，会不断地忘记曾经累死累活记下的课文或者公式，却也会把生命里某些不起眼的画面刻画得格外清晰。
他记得那天跟今天一样是个雨天，记得他妈看监控看到秦闲没给钱时的诧异，记得他想主动去秦闲家找秦闲问清楚缘由的冲动，也记得他想跟秦闲认识的心。
两人走上露台，由于在下雨，露台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不过从附近的餐厅里还是能隐约看到露台的景象。秦闲想找个别人看不到的位置，刚好花坛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于是他牵起李烨的手，走到花坛旁边再停下。
满墙紫粉色的蔷薇在风雨里摇晃闪烁。
秦闲左手举着伞，右手举着一束玫瑰，后退两步，然后屈起右膝，单膝跪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他把伞举得很高，即使他跪下了，李烨依然能看见他完整的脸和动作。他将举着玫瑰的右手伸向李烨，说：“生日快乐，李烨，这是我第二次给你送花。”
“如果你不养着的话，这朵玫瑰的花期不会太久，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半个月，随着时间流逝，它终究会有枯萎的那一天。”
“但是我想告诉你，就算花枯萎了，我也可以给你买新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时随地为你送上一束玫瑰。”
“我们都知道红玫瑰象征热烈的爱，我发誓，我对你的爱不会枯萎，会永远盛开在你的周围。”
雨水咚咚地敲打着伞面，李烨看着神情专注的秦闲，喜悦地笑了，从秦闲手里小心接过那一束芬芳的火焰。
秦闲站起身，擦了擦膝盖上的水，耳朵通红地望着一旁，说：“好肉麻啊。”
“我也觉得很肉麻。”李烨笑着说，“但是还是很浪漫的，肉麻又浪漫。”
秦闲还是不太敢看李烨，这种事的后劲太大，他需要缓一缓。
李烨走到秦闲的伞下，收起自己的伞，将玫瑰放在自己和秦闲的面前。
芳香扑鼻，秦闲转过头，看着李烨近在咫尺的脸，心里升起某种预感。
李烨左手拿着玫瑰，右手摸上秦闲的脸，渐渐凑近，在玫瑰的遮挡下，在砰然的雨声里，于秦闲的唇上，留下一个甜蜜悠长的吻。
[狗头叼玫瑰][玫瑰][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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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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