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透过门缝,像是一张利爪,刺挠地抓在章来缚心上,搅动风云。
章来缚推开门,望向里面,他没法冷静。
门哐的一声被摔开,文见喜转过身看向来人,心一提,瞟了诸若云一眼,心中明了。
这诸若云,故意借机生事呢。
不过今日这遭争执,本就是免不了的。
诸若云识趣地离开。
章来缚身上一堆雪,衣摆被冻僵了。眉目上挂了细雪,面色惨白,双唇乌青。
章来缚:“你耍我?”
章来缚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出一个白色水汽,他一只手虚握,冒出些微弱荧光。
文见喜:“我……”
章来缚:“你从我跟你说春素言是我杀的开始,就是在骗我?还是说新岁那天,你就是在骗我?”
“文见喜,耍我很好玩?”
章来缚摊开手中的盲蝶,它飞出来,带着点点星光。
只一瞬,星光熄灭,盲蝶坠落。
章来缚看向地面,自嘲一笑。
章来缚:“你要的,发光的蝴蝶,仅剩一只,找不到一百只了。”
章来缚头也不回地离开。
文见喜:“喂。”
文见喜停在门槛内,迈在空中的脚,又收回去。
“师妹,你和大师兄闹矛盾了?”
文见喜点点头,心中打擂:得,玩笑开大了。
“嗯,我明天再给他道歉吧。”
*
夜半,文见喜在床上熟睡。
有一人影,飘忽于帘幕之间。
文见喜嘴中喃喃:春素言,我累了。
那影子定住,像是被人钉死在那个地方。
他在房中站到了鸡鸣时分,才抽身离去。
*
院内,文见棋倚在井边和许流春搭话。
文见喜穿一身粉貂,小跑过来。
文见喜:“见棋师弟,大师兄呢?”
文见棋:“新一批弟子要进入苦莲试炼,大师兄负责相关事宜,一大早就赶去箜篌山了。”
文见喜:“这样啊,我也去看看。”
许流春看着文见喜飞奔的身影,呆呆说道:“大师兄很生气。”
文见棋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摆。
“不,大师兄很沮丧。”
他又补一句:“那可是见喜师姐,大师兄舍不得对她生气。”
*
路上深深浅浅的脚印成群结队,轰轰烈烈碾碎冰雪。
文见喜远远看见章来缚站在一侧,她绕过人群走向他,章来缚却移了一个方向。
检查弟子们的缺漏间,文见喜和章来缚一进一退,暗暗较劲了三百个回合。
文见夏拉住她:“师妹,你跟个无头苍蝇一样窜啥呢?”
文见喜:“师姐,你怎么在这?”
文见夏指了指前面,笑道:“我要和诸师弟一起试炼。”
文见喜耷拉着脑袋,道:“我想给大师兄道歉,但是他一直躲着我。”
文见喜瞥了一眼章来缚,摇摇头。
“难得啊,我居然能看到有一天你追着他跑。要不,你等他消气了再道歉?”
文见喜:“我看行。”
人群当中一阵骚动,开辟出一条小道。
“掌门来了,掌门来了。”
喜无掌门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扫视一圈。
他脸色愠怒,将视线停在章来缚身上。
“章来缚擅入箜篌山,苦莲根基震动,罚其镇守苦莲,为期十年。”
“什么?”
“大师兄这是犯什么错了?为什么擅入箜篌山啊?”
“十年呐,见喜师姐岂不是要守活寡了。”
“听说,他们本来也并不亲厚。”
“守护苦莲十年,那是可比守山门更低等的差事,这不是相当于被山门放弃了吗?”
众人议论纷纷,见掌门面色不悦,又迅速安静下来。
文见喜:“这怎么行!”
她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尤其显得突兀,众人侧目,喜无更是甩了一个眼刀过来。
章来缚微怔片刻,转瞬平静如水,未辩驳一句,直接领下了这份罚。
“弟子,领命。”
章来缚弯腰向喜无作揖,从始至终,不觉意外,也未向文见喜投去过一个眼神。
文见夏抬手放在文见喜手背,示意她别再出声。
章来缚:“弟子回去收拾行囊,即刻入山。”
章来缚绕到没有文见喜的一边离开,文见喜愣在那里,呆呆看着他。
她想:是不是因为她提出那个荒谬的要求,害他被罚。可是之前他们也在师父允许下,去过箜篌山。
喜无:“好了,诸位依序进入苦莲试炼。”
弟子们逐一进入苦莲,被吸纳到各个地方历练。
场地变得空荡荡,文见喜停在原地,沉默许久。
她朝向喜无:“师父,为什么罚师兄?”
喜无:“你师兄此十年,将有一劫,为保他性命,为师不得不这样做。”
文见喜呼吸一滞,前世他就死在了这十年内。
其中多多少少有她的因果,这辈子她追逐仙途了,也会如此么?
文见喜眼中倔强:“既然有劫数,那就击破劫数,为什么要当作阿猫阿狗关起来?”
喜无:“此劫无懈可击,必死无疑。”
喜无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拂袖离去。
文见喜攥紧手中的拳头,胸腔中有一个坚定的念头。
她不信命,自然也不信有什么无懈可击的劫数。
文见喜在狂风中飞奔,气喘吁吁闯进章来缚房内。
章来缚在桌前正襟危坐,提笔落字。
见文见喜冲进来,他慌乱拂过眼底的水渍。
文见喜喘着粗气叫他的名字:“大师兄!”
章来缚疏离望着她,又匆匆收回视线。
他写完最后一瞥,将笔搁置在桌上,把手中薄纸递给文见喜。
文见喜拿着那张纸,气息轻颤。
“你要同我和离?”
章来缚站起来,后退一步。
他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眼下我也算是罹难了,难道你要跟着我受罚不成?”
文见喜:“师父不是要罚你——”
章来缚截了她的话,“文见喜,我想同你和离。”
文见喜:“为什么?”
章来缚忽然笑了,他道:“为什么?这不是应该正中你下怀?你为什么要这样问?难道你——”
“换成谁,我都会这样问的。”
“行,那我告诉你,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我腻味了。”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文见喜眼中不自觉蓄了许多泪水,她道:“我再问你一遍,半年之约未到,你真的要同我一拍两散?”
章来缚垂眸,嘴仍旧弯着。
房间里回荡着他暗哑的声音。
“是的。”
文见喜:“好,这份和离书我收下了,从此我们毫无干系。”
文见喜转身踏出门槛,她望着外头的雪,轻声道歉。
“那日我未去赴约,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我们就当好聚好散。”
她身后忽然传来轰一声,夹杂着椅子翻倒的声音。
文见喜转身,便见章来缚痛苦地蜷缩在地,手臂上冒出白色鳞片。
“不要过来!”
章来缚一声呵斥,试图驱赶文见喜。
文见喜停在门槛,又一次回了头。
章来缚:“你拿了我的和离书,就不要再管我!”
文见喜咬牙切齿:“你放心好了,这是最后一次。”
章来缚厉声:“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看起来状况很不好,难道要我这个同门见死不救?你放心,这次过后,我会躲你远一点,不会再管你。”
章来缚忽然眼神幽暗,冷不丁说了句。
“你会后悔的。”
一语成谶,以至于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文见喜怀着恨意找了这个人很久。
文见喜扶着章来缚去床上,却反被他桎梏羁押。
“大师兄,你——”
他不顾文见喜的挣扎,将她压在身下。
文见喜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斥道:“你要做什么?”
章来缚没有听见似的,不管不顾吻上她的唇。
文见喜别开自己的脸,猛推身上之人。
“你不能这样,我们已经和离了。”
章来缚眼中好像恢复一点清明,他从文见喜怀中掏出那份和离书,撕成碎末,撒在床第之间。
纸屑纷纷扬扬落下,他字句斟酌而出。
“我真应该回答你一万遍,我不想同你和离,我要你永远永远和你牵扯纠缠。”
文见喜:“可我说我不愿了,你这是把我当什么?”
章来缚迷恋地拂过文见喜的脸,低声说:“那你刚刚就应该走。”
说罢,他定住了文见喜的穴。
文见喜喊道:“章来缚,你这样,我会恨你一辈子。”
章来缚闻言,自顾自地笑了。
“那也比两不相干好太多了,文悦,我要你做我永远的妻。”
夜色渐深,两人浸出薄汗。
文见喜眼尾划过一条泪线,心如死灰。
她满心怨怼,百般不甘咬着他的耳朵:“章来缚,我们做了真夫妻,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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