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刀口又裂开一次，棠以熙的原计划是此后一周里先给许年和江满带三明治一类素食食品——做起来时几乎不用碰水，难度小。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早上刚与许年商议好晚饭带烤好的面包就好，棠以熙把面包团送进烤箱的第二分钟，棠女士的电话猝不及防响起：“去学校拿书，你们级部出了个密接。”
棠以熙生生凝滞了两秒，开口带着点颤：“……啊？”
近来防控的形势严峻了些他清楚，但还从未听到哪所学校停课居家学习，他们争强好胜的学校倒是在这事上也争了个第一。棠以熙无言凝滞了片刻，还是问出口：“只有我们级部吗？”
“嗯，”棠清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去学校的时候戴好口罩，快去快回。”
电话被挂断，棠以熙捏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半天，抬头时正好能看见烤箱暖黄灯光下的面包一点一点膨胀鼓起，他忽然有点害怕那些升起的柔软在下一刻破灭。
棠以熙下意识按开手机，人脸识别今天格外不灵敏，闪烁了好几次也不肯放他通过，他只得抖着手去输密码，无端觉得眼前的数字都带着重影，像泪光晕看的模糊。
点开联系人，找到号码，拨出。电话很快被接起，那人的听筒盛着隐约的风声：“哥？”
“许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可名状的慌乱，“……我们停课了。”
电话那便安静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几乎要盖过许年的背景音。而后他向来沉着冷静的小老师开了口，问他的情况：“出密接了吗？你是不是要来学校拿东西？……你的手使得上劲吗？”
被他的一连串问句砸懵，棠以熙扭头灌了两口水才继续稳一下心神答他的话：“是密接，刚下的通知去拿东西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掌，有些没底、“我的手……应该没事。”
顿了顿，他在许年再次开口前在短暂间隙里开口，说出自己最挂念的问题：“你们的晚饭……”
许年默了默，再开口时几乎带上无奈：“……哥，别管那个了。”
沉默一刻，他依稀听到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和许年骤然清晰的、一如既往清冽似泉的嘱咐：“哥到学校给我打电话。”
棠以熙想起近来的无数次核酸，和毫无征兆的事端，下意识想拒绝——次密接总是有传染风险的。
下一刻却又坚定异常地否定这担忧——他要传染许年早传染了。
于是他应：“好。”
第二通电话被挂断，棠以熙抬起头，白花花的面团着了棕，不只是光照的还是烤的。
马上要见到许年了。
再下一次见到许年会是什么时候呢？
云端的那点儿甜意弥散，像他十一岁那年烤的那块巧克力吐司，恍神便要坍塌。
他闭了闭眼，摇了摇头，站起身拐进卧室拿外套。
棠以熙赶到学校的时候许年已经戴着个口罩站在大门口，一身校服看上去不辨冷热。棠以熙有些好笑，紧了紧口罩走过去：“……不是说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许年摇了摇头：“在小饭桌待不安稳，就先过来了。”
棠以熙觉得许年实在有种未经雕琢的纯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大概是来拿东西的初二学生不少，见两人穿着校服，保安没说什么便放了行。他们走在走过无数遍的上学路上，久违地一路无言。
一楼二楼有不少拿着书包的身影，他们走到二班门口，却意外的没有别人在。棠以熙走到教室后面的橱子拿自己的书包时许年终于开了口：“我们是不是也快居家了？”
棠以熙默了默，拿着书包往自己座位走：“不知道，你们级部不出事的话应该不会上网课。”
许年于是也没再说话，安静地走过去帮他把书往书包里装，装了半天开始蹙眉：“……你怎么这么多书？”
棠以熙有些好笑，略略抬眼看他：“你书不是更多？”
许年没应，低下头去拿他的书。棠以熙垂下眼，目光落到那颗浅棕的小痣，又挲移向上，望见他纤白的手上几道交错相汇的、不甚突出的青绿血管。
他走过去，撑开书包，声音带着叹：“以后你和江满就没晚饭吃了。”
许年搬书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学校的饭也能吃。”
他们都没再说话。直到许年把第三摞书硬塞进他的书包，微翘的小指搡过他贴着创可贴的伤口。棠以熙忽然开口：“我上网课的时候你会在学校有新的哥吗？”
许年愣了愣，随即弯开眉眼哑然失笑：“……哥。”
棠以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幼稚的叫人发笑，目光犹疑着别开，扫过桌椅、墙壁、天花板，独独不再落在许年身上，最终落到手边的书包上，低下头去把撑到外面的书用力下压。
许年无声笑了半晌，一板一眼回他：“不会。”
许年向来温和的眸中带着笑，他突兀的发问投入那片水面，涟漪久久不散：“初三的我补习不了。”
棠以熙无端觉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低下头去装书，没头没脑生拉硬拽了个话题：“……以后是不是补习也得上网课了？”
许年不说破，含着笑点了点头：“……嗯，可以开钉钉会议。”
棠以熙脑子有点乱，低头跟书搏斗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把垒成正方体的书塞进书包有些不现实。他安静了半天，低头去看包：“这跟周五下午突然说排考场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学校总被当做考场，研究生考试、公务员考试、事业编考试……每次都要教室被征用充公做考场的学生带走所有东西又收拾考场。初中的东西一个年级多过一个年级，猝不及防被要求带回所有东西，确实难度过大。
——棠以熙的处境其实还称不上那么窘迫，毕竟提前接到通知，提前带了几个袋子来。——不过如今看来用处不大。
棠以熙对着自己剩下的十几本教辅怀疑人生，第一次疑心自己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辅导书。许年笑着，抬眼看他：“我带了帆布袋，要不哥先拿去用？”
棠以熙默了默，点了点头：“好。”
于是，十五分钟后，棠以熙同学终于在他许老师的友情援助下七手八脚地拿着袋子一步步蹒跚地出了校门。
许年试图帮他拿两个，棠以熙只摆了摆手说太沉，说什么都不让他帮。许年跟他理论了半天终于分得个最轻的袋子，带着点无奈跟着他往校外走。
棠女士的车停在门口，棠以熙费劲巴拉地把一堆书转移到车上，犹豫片刻又转过去看许年：“……许年。”
许年刚把拎着的包搬到车上，闻言下意识抬眼看他，鬓边的薄汗在阳光下隐约泛着光：“嗯？”
棠以熙看了他半晌，无端觉得从前在学校里天天在草稿纸上涂画的网课忽然有点没那么值得期待了。
目光捋过许年梳的一丝不苟的鬓发，望过他温润黑亮的眸、划过板板正正的校服，终于回转到他唇边的轻微弧度——许年惯有的弧度。
棠以熙默了默，垂眼看他：“十二月降温，多穿点。”
许年下意识紧了紧外套，抬眼看他时，目光也染上点笑：“好。”
棠以熙回到家里时，许年已经开始下午的课程。
停课停的匆忙，当天下午整个初二年级都没安排课程。棠以熙换了衣服往床上爬，终于得偿所愿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天边黑了个彻底，家里也一派寂静。棠以熙拿起手机看时间，下午七点。
目光下滑，落到通知消息上。
微信的通知夹在好几条中间，绿色的气泡图标不引人注目，联系人备注上那点红却惹眼。棠以熙的目光随之向下，看清了那条消息：【困了的话，可以放点音乐听听。】
两条消息。棠以熙向上一滑，这次面部解锁轻松地解开手机，他点开微信，看到这条小贴士前的消息——
【哥，居家学习也不要吃巧克力。】
棠以熙几不可查地弯了弯眉眼，即便知道那人此时此刻看不到消息还是打字回复：【好。】
他按灭了手机，无声想，网课应当也没什么不好的。
大纲写到后面才发现落了网课……算了，补一下[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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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网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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