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课对于棠以熙而言，应当确实没什么不好的。
他素来没什么嗜好，闷在家里也只是学习，不存在学习状态受干扰的情况——更何况一个人在家上网课于他而言，确实比在学校上课身心愉悦的多。
只是偶尔，课堂间隙抬眼扫见那挂在课桌前那裂了纹的银杏叶时，他无端升腾起几分对线下上课的怀念。
……或许怀念的只是每天一早一晚搬政治作业时，路过七年级八班。
从后门看进去，许年总是只静默地垂着头，纤长漂亮的手执着根中性笔涂写。
这寂然长久缄默的留存在棠以熙记忆中，直到他注意到那人的远视镜架在鼻梁上总是滑脱、鬓边垂落的发在阳光下被照出弧度、身上的校服外套敞着怀随风晃晃荡荡，金属拉链打在椅脚时总激起清脆的响。
直到那画面中的每一处都被棠以熙斟酌着仔细补齐，他才终于敢把面埋进掌心，无声承认，其实他是想许年了。
想许年。想见许年。想喝他带的豆浆。想看他皱着眉低头去研究数学题……
“操。”棠以熙重重合上练习册，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
许年真是学习的第一大阻碍。
自己买的教辅一本没用，那本荒谬的《植物显微图解》倒被他拾起来又读了一遍又一遍。棠以熙只觉得真该谢谢许年还给他买了几本教辅——虽然他做哪科时都会想起许年腕骨上的那颗小痣。
——他先前偷了他同事的水彩却怎么都调不出的淡棕。
棠以熙凝了凝神，重新低下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回笔尖。
没关系。他这样安慰自己。没关系，周六就能见到了。
……虽说，是线上见。
星期五下午第四节课的下课时间是五点半，棠以熙挂了视频会议，低头整理完错题时天边已经黑了个彻底。他认命地叹出一口气，一边收拾书桌一边考虑晚上要不要煮两包泡面犒劳自己时，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无声亮起。棠以熙伸手捞起手机——是微信电话。
确切来说，是视频通话。棠以熙看见备注栏的那点儿红色时，心脏便狠狠一跳，手在他大脑之前做出了反应。灰白的校服倏然跃入眼帘，许年脖颈上缠着条遮住口鼻的格纹围巾，眉眼间的笑却在他接起电话的瞬间便满溢：“哥！”
棠以熙结结实实被这张过分生动的笑脸砸的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应：“……诶。”
镜头一阵晃动，许年把手机塞进谁手里，自己手一抬，戴着手套的两掌肩簇着一团白花花的毛茸茸。太小太净，棠以熙几乎以为是团雪。直到那小团动了动，他连带着下意识瞪大了眼：“猫？”
似乎很满意他的惊诧模样，许年眉眼弯得更大，用力点头：“嗯，猫。”
他抱着猫走近镜头，小家伙很乖，没乱动，一团雪色里却蓦然闯出两汪黑豆似的眼。棠以熙与小猫对视了两秒，心脏不加挣扎地软作一团：“……这么小。”
许年笑意更甚，小猫在他手中发出一两声细软的叫：“在学校后面的竹林里找到的，四五只，都特别小。江满问了，是学校附近的流浪猫，猫妈妈已经被拉去绝育了。”
透过微信视频通话模糊的画质，棠以熙看见他眼底分明的欣喜：“哥，你要不要一只？”
棠以熙下意识敛起几分笑意：“……我养不好。”
许年笑的眉眼弯弯，那点沉稳都连带着消融成潋滟的一片模糊的光斑：“哥很会照顾人。”
棠以熙这次确切地感知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哑然了半晌，他别过头去拿镜外的水杯：“……哪跟哪。”
温润如鹿犊的眸倏然瞪大，似乎真的急切的要向他证明：“哥去图书馆的时候一直很照顾我和江满。”
棠以熙听见声音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又在瞧见许年的眸时触电般移开。他启了启唇，感觉嗓子有点发涩，在一片混乱中勉强拼凑出字句：“……不行，这么小的猫，我家没时间照顾。”
许年安静了半晌，大概是认可了他的这个理由，低头摸了摸怀里猫崽的脑袋，又抬手接过手机。他熟悉的面又在他面前放大，许年的声音含着笑：“那哥以后可以来我家撸猫。”
棠以熙讶异：“你要养？”
“嗯，有只好黏我，江满说跟我有缘分。”
“……”棠以熙心里五味杂陈，半天才吞吞吐吐憋出一句，“你……你爸妈同意？”
许年的声音没什么波澜，方才的笑意倒渐渐平息：“嗯，他们之前就跟我说过，我要是养个小动物陪着自己他们没意见。”
棠以熙默了默，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这话，索性低下头去看那小猫。听筒里有风声，他终于还是开了口：“你和江满在一起？”
“嗯。”许年把小猫小心翼翼揣进口袋，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布料探出来，“江满简直想把一窝全带回家，现在抱着两只呢。”
棠以熙把视频通话切成小屏，退到手机主页去看天气，无声轻叹：“那去给猫打个疫苗什么的就早点回去，今天外面冷成这样。”
许年伸着食指小心翼翼抚着小猫的脑袋，手机摄像头随之调成后置给他直播小猫：“好。”
许年拿着手机往他父母车的方向走时，棠以熙终于记起问小猫的名字：“起名了吗？”
许年摇了摇头，动作做完才意识到被自己挂在后置的棠以熙看不到。把小猫揣回口袋，他伸手去拉车门：“还没呢，哥你有什么建议？”
电话那边棠以熙静默了半晌，声音带了点笑：“叫水饺吧。”
“小年吃水饺。”
许年笑起来：“哥！”
才听见棠以熙的声音，副驾的母亲把头往后探：“在跟以熙打电话？”
“嗯。”许年把猫从口袋抱出来，捧到母亲面前，眉目舒展，“捡了只猫。”
许年与许母后面的对话听不清楚。棠以熙闭了闭眼，把手机也搁到一边。
许年最后也没采纳他的建议，只说给小猫起个食物名太奇怪。棠以熙腹诽他正经古板的像小老头，到底还是摆摆手：“你养，你说了算。”
许年给他的发消息叫他想象的出语气：【等起好了名字，我告诉哥。】
棠以熙不自觉弯了弯眉眼，垂眼，打下一个“好”字。
第二天早上，凌晨四点。
棠以熙收到了许年的消息：【叫密接。】
跟在下面的，是一张聊天记录。
棠以熙点进去，一眼望见长长白色消息条最上头的字——
居家学习通知。
那两年的疫情确实是说来就来啊[化了]昨天还在学校乐第二天就居家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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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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