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相反,平时会在书房待到很晚的檀晟此刻正躺在床上,睡姿和他本人一样端正。
简嘉轻轻带上门,垫着脚尖走到床边。刚躺下,习惯性的往床边挪动时,纤细的腰肢突然被一双手握住。
“我睡觉很老实的,不会乱动的,你不用离我那么远。”檀晟从背后抱着简嘉,下巴抵在她头顶。
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传来,简嘉绷着身子轻声问:“你没睡啊?”
“等你。”
“不用,你不用等我的。”简嘉揪着被角,嘟囔,“你还要上班,我不用。”
“我知道。”檀晟尾音勾着笑意,声音低沉且温柔,“我今晚也有点失眠,想着抱着你应该会好一点。”
耳畔吹拂着男人温热的气息,简嘉心跳不断加速,整个人在檀晟怀里脸红的一塌糊涂。
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不那么明显,可她高估了自己,心跳失控,简嘉故意戳他手背:“心理医生也会失眠吗?”
“心理医生也是人。”檀晟低笑。
简嘉收回手闭上了眼:“那就这样抱着吧。我先睡了。”
檀晟:“嗯,晚安。”
不知道是牛奶还是被檀晟抱着的原因,这一晚,简嘉意外睡得很香,连檀晟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醒来洗漱时,浴室的同款杯子上贴着张便利贴,在看一眼时间快中午了,而便利贴上还写着:“记得吃早饭,中午不用等我。”
是檀晟的字迹,简嘉嘴里塞着牙刷动手撕下便利贴扔进垃圾桶,表示自己已经看过。
这像是他和檀晟的专属暗号,只要她在家,且檀晟比她醒的早先离开,浴室就会出现同样的便利贴。
简嘉听话的吃了早饭,陈眠在这时来电。
简嘉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接起电话:“喂?”
“刚起啊?”堵在路上的陈眠悠闲的给简嘉打电话。
简嘉:“嗯,怎么了?”
陈眠:“檀晟昨晚回家问你去医院的事了吗?”
简嘉:“没问。”
“那就好。”陈眠松了口气,“还需要我重新帮你约一下陈奕之吗?”
陈眠和陈奕之大学同学,一个电话就能办成的事情,要不是简嘉不喜欢社交,她完全可以让两人私下见面的。
简嘉闻言皱眉,她瞄了眼在楼上打扫卫生的李嫂,掩着唇小声说:“还约啊?再约我对心理医生也要有创伤反应了。”
陈眠鸣着笛叹气:“行行行,不约不约。陈奕之同意你好友了没啊?同意了你下次要是不舒服拿他当情绪垃圾桶。”
“还是算了吧。”简嘉擦着嘴角。
“脾气真倔。行了不说这事了。”绿灯亮起,陈眠踩下油门,“晚上有时间没?出来吃饭。祝嘉辰请客。”
“祝嘉辰?那檀晟是不是也会去?”
“和檀晟有什么关系?只有咱仨。”
简嘉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好,那晚上见。我一会儿要去店里了。这个季节旅游的人多。”
“……”简嘉看了眼盘子里还剩一半的面包,默默推到一边,“李嫂,我一会去店里,中午不回来了。”
李嫂摸了摸围裙兜里的钥匙应道:“好的太太。”
中午十二点,医院的下班时间,正要去吃午饭的檀晟刚站起身,心理咨询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请进。”檀晟坐回原位。
推门而入的是个护士,她递过来一个档案袋:“檀主任,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檀晟接过:“谢谢。”
带护士离开后,檀晟皱着眉端详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档案袋,他拆开封口,一张皱巴巴的纸飘落在地。
“这是……”檀晟呼吸一滞,透过镜片的目光死死盯向地上的纸张,只一眼,他便立刻认出这是昨晚简嘉紧握的那张病历单。
他弯腰拾起这张泛黄的病历单,纸张皱的几乎难以展平。
檀晟推了推眼镜,试图辨认出那些被岁月侵蚀的潦草字迹。可圆珠笔写的内容早已模糊不清,主诉和现病史部分更是被不知名的的水渍晕染的难以辨人。
然而他还是在诊断结果栏,找到了关键信息。
诊断结果:****相关创伤后应激,伴随解离性闪回症状。
初步诊断:创伤后应激障碍。
重要的诊断部分被蓝色的墨水晕染成片,檀晟的手指发颤,镜片后的双眸在看到“创伤后应激障碍”几个字时暗沉了下来。
作为心理医生,他可太清楚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了,那些深夜惊醒的瞬间。对特定场景的回避。这些症状…简嘉有过,而他还天真的以为只是新婚适应期的正常反应。
“檀主任?”陈奕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挤着半个身子探进门内 ,“咦?您也没走啊。”
檀晟保持着原姿势,目光空洞地注视着诊室洁白的墙壁。
“怎么了?”陈奕之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啊,去吃饭。”
见对方没有反应,陈奕之干脆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檀晟折起病历单,挺直脊背:“昨天你请假时转诊的那个病人,具体是什么症状?”
“昨天?”陈奕之挠挠头,那个临时塞来的病人是大学同学陈眠介绍的,除了名字什么都没说。
“我也不清楚,只说就是个朋友转介的普通咨询,话说回来。”他忽然瞪大眼睛,“当时不是您替我接诊的吗?患者没自述病状?”
“没有。”檀晟转动椅子直面他,“这个病人…是我太太。”
“什么?!”陈奕之的惊呼在诊室里炸开,又慌忙压低声音,“您太太不是昨天从诊室跑出去的那小姑娘吗?怎么又成患者了?”
他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檀晟又说,“而且您不是说她是来给你送咖啡的吗?”
“咖啡洒了。”檀晟苦笑着转动婚戒,“但那只是个借口。”
陈奕之闻言倒退半步,表情活像目睹了凶案现场:“等等,所以是您太太偷偷来看心理医生,见到主治医生是自己老公就吓得夺门而逃?”
檀晟默不作声。
“我猜对了是吗?”陈奕之倒吸一口凉气:“檀主任,您太太她生病了您不知道?”
檀晟继续保持沉默。
“您确定这是你明媒正娶来的老婆不是拐来的?”
“是明媒正娶的。”檀晟冷冷打断他,将那张病历单递过去。诊断结果让陈奕之瞬间收起玩笑的神色。
“创伤后应激障碍?”陈奕之敏抓住关键词,“诱因是什么?事故?暴力?还是…”
他忽然噤声,因为檀晟正瞪着他。
“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和我说。”檀晟摘下眼镜,指腹揉着眉心,“我们有婚约,去年她外公车祸去世。我们是在葬礼后领的证。对彼此并不熟悉。就连这张病例都是我偶然见到的。”
陈奕之终于理解这对夫妻为何如此奇怪,他斟酌着开口:“我记得您说过。有时候,最深的创伤反而藏在最平常的告别里,特别是…如果当事人认为自己对悲剧负有责任。对了,您太太是做什么工作的?”
“占卜师。”
“哦~占…”陈奕之嘴角抽搐着憋笑,“认真的吗?这年头还有人信这个?”
“………”
诊室安静的能听到时钟秒针的跳动,檀晟抬眼,陈奕之立刻举起双手:“我就开个玩笑。”
“现代占卜学和荣格的原型理论有相通之处。”檀晟一脸的严肃,“她通过塔罗牌的图案帮来访者梳理潜意识,和我们用沙盘治疗没本质区别。”
陈奕之挑眉:“檀主任,你当年在学术论文里批判玄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檀晟指尖敲击着桌面,没有应他。
陈奕之笑笑:“那她什么时候接客…不是,接诊?我也相算算姻缘。”
他嬉皮笑脸把病历单递回去,“看看什么时候能脱单。”
“相信科学,拒绝迷信。”檀晟面无表情的收好病历单,停顿片刻又说,“而且……”
“什么?”
“她最近都没有再占卜,之前注册的账号也已经注销了。”檀晟想起简嘉书房书架的顶层,裱在相框里那副被烧焦的塔罗牌,“连她最常用的那副牌都…”
“陈奕之很会抓关键词:“你的意思是说她突然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事情?”
檀晟没有回答,他突然想起昨晚在后山,自己随口提到“塔罗牌”时,简嘉的反应。
“会不会…”陈奕之望着檀晟捏在手里的病历单,压低声音,“她的创伤事件和占卜有关?比如算到了什么不该算的。哦,我想起来她好像加了我好友,需要我帮你问…”
“叮铃铃…”
檀晟白大褂口袋的铃声打断了对话,檀晟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喂?有空…嗯……晚上见。”
陈奕之撞他肩膀:“谁啊?”
“朋友。”檀晟把手机塞回口袋,“楼下骨科的。”
暮色中,咖啡店的玻璃门映出简嘉匆忙的身影,做完最后一步,她提前离开前去赴约。
约定地点,简嘉推开餐厅的大门,陈眠正靠在走廊浮雕墙边抽烟。
“眠眠。”简嘉小跑过去,乌黑的长发扫过陈眠的手腕。
陈眠掐灭烟头:“店里很忙?”
“临时来了批豆子。”简嘉玩挽着她手臂,突然僵住,“不是说好就我们三个吗?”
她盯着包厢暖光里晃动的人影。
陈眠推开门:“先进去。”
包厢内,祝嘉辰聊着今早在法庭上的八卦,温景恩举止优雅的转动茶杯,配合的当个听众。
当简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祝嘉辰一下子弹了起来:“嘉嘉来了。快坐这边。”
“嘉辰哥,景恩哥。”简嘉指尖下意识地揪住衣摆,嘴角扬起一个练习无数次的完美微笑。
温景恩面带微笑,微微颔首。
两人和檀晟是好友,简嘉私下见过两人无数次。依旧有些不好意思。她挨着陈眠坐下,抬眸发现自己的餐具被摆在两个空位中间。她小心翼翼挪着位置。
祝嘉辰拿过菜单,却被温景恩喊住:“再等等。”
祝嘉辰手停在半空:“怎么?还有人啊?不会是…”
这时,包厢门再次开启。
“抱歉,临时有个咨询。”檀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衬衫领口微微卷起。露着腕表。
简嘉的叉子啪嗒掉在餐盘,她看着檀晟自然地在身边落座,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瞬间将她包围。
“出来吃饭不叫我?”檀晟斜着身子靠近她,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简嘉耳尖染上绯色,她猛地起身,“不是我请客。我去下洗手间。”
檀晟望着她消失的身影,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泛黄的纸,随后他跟了上去。
走廊里,简嘉撑着洗手台深呼吸,冷水拍在她脸上,忽然,镜子里出现的人影吓得她惊叫出声。
“嘘…”檀晟的食指按住她嘴唇,另一只手伸开那张泛黄的病历单,“嘉嘉,我们需要谈谈这个。”
看清眼前的东西,简嘉的瞳孔猛然收缩,水珠顺着她脸颊滴落:“你进我书房了?你答应我的…”
“我可以道歉。”檀晟将病历单伸在她面前,皱巴巴的纸张上诊断结果那栏在灯光下格外刺目,“但作为心理医生。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对这张纸视而不见。更何况,我是你的合法丈夫。”
相信科学。
本文所提到的心理学相关知识来源于《医学心理学》《临床心理学》和百度以及我的朋友,还有养殖员的胡编乱造[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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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病历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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