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国,西街,被牛车碾平了的街道上有一人匆匆从东街赶来。
浓重的草药味充斥在木质的药阁里。
从春玉楼匆匆回来交差的陆孜耀,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药摊前研究甘草的清昼。
她怎么在这?
“哟,咱们小陆将军回来了?辛苦了辛苦了。”
一进门,陆孜耀就看见许郎那个鳖孙的狗腿子陈贸迎了上来。
陆孜耀面上虽是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早“啧”了一声,晦气。
陆孜耀正想避开那人迎上来的大脸,却不想那人一个华丽转身来到他身后,推着自己往里面走。
他越往里走越觉得气氛不对。
直到进了内屋往上一瞧,嘿呦喂,许郎那个鳖孙正道貌岸然地站在台阶上,一脸假笑地看着他们。
陆孜耀一个白眼差点就没忍住,再看时就发现那鳖孙身边还有一人。
容貌清雅,身姿绰约,月白色衣裙……
陆孜耀:“?”再看一眼,“??”
这人怎么忽地换了身衣服??
“许哥正等您呢。”陈贸讪笑着说完这句话,随后态度急转直下,指着不远处正在看热闹的清昼,道,“还有你,快过来!”
清昼:“哦。”
高台上的许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转头深情地看着他身旁的女子,牵起她的手抬脚进了屋。
屋内站着不少人,男男女女大多都神色凝重。
这里的苦药味更甚,不同的是其中还有淡淡的铁锈味,陆孜耀吸了吸鼻子,这像是……血?
想到这,陆孜耀鬼使神差看向了清昼,暗色的烛光下那破烂的袖口处早已遮不住其下那只缠着几条渗血白布的手臂。
他的眸色稍稍一暗,难不成她就是那个不久前来的药人?
她或许也有把柄在许郎手上?
几位药房掌柜一一向众人说明近期宫中及各方势力的情况后,
主座上的许郎扫视了一圈众人,开口道:“近日探子来报,皇帝狗贼身体日渐不佳,看样子是国师派动手了,而太子尚且根基不稳,诸位,我们等待的时机终于要来了。”
清昼身后的紫衣谋士忽地避开她,上前一步道:“公子莫不是想就此制造皇权之争?”
许郎轻笑一声,抬眼看他:“诶,宴礼这么说可真是误会我了,我们只是推波助澜,若太子殿下真想这么做那也只能说明是他们太过心急了不是吗?”他眯了眯眼,意欲安抚,“宴礼啊,这皇权之下,即便我们不插手干预,他们又有谁能逃得了这干系呢?”
“可是,一旦生变,伤害的便又是…现在还能安居乐业的百姓…我们本就是皇权争夺之下的受害者,何苦复施之痛,乃余无罪之人?”
当年的事情他确实同今皇乃至整个皇族都有着灭国之仇,但这又关那些百姓什么事情?他们终其无辜。
文人雅士才高八斗,他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利于他日后的生活,并且就算说了他估计也改变不了许郎的决定,但…他还是想说,好似宣之于口后,他就能离曾经的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遥遥无期。
哟吼,没想到啊,许郎这人身边还有这种没被他洗脑成功的清醒人士?
清昼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男人,槿紫色的衣袍虽好看……但下摆隐隐被泥泞污浊,沾染在了明绣于衣的仙鹤羽翅上。
她见季宴礼还想再说什么,思考一番后还是出声示意道:“诶,我们宴礼兄误会啦,公子当然也舍不得百姓受到战火的伤害对不对,他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建设更美好的社会,建设更美好的国家啊。”
其实她还有很多可以给他解释的话没说,比如“而且你看刚才陈管事不是说了吗,太子的弟弟三皇子近来试疾有功,颇得圣心,而且外界不也在传三皇子聪慧过人,你想哈,不管公子出不出手,太子那种骄躁之人,多多少少会有所芥蒂,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皇上年纪大了会不会做出一些……让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你说这万一皇帝回来遗昭一发,嘿,皇位没给他,你说太子会怎么做?所以啊,比起等到那时各派纷争不断牵连到咱们自己,不如早做准备嘛。”
但她还是闭了嘴,迫于形势迫于形势。不过她还是负责地给季宴礼使了使眼色,哥们,她只能捞你到这了。她的话已经引起男主那厮的注意了。
“呵。”许郎坐在阴影里眯了眯眼,“姑娘倒是通透。也不知我们宴礼听明白了没有?”
“……”季宴礼低了低头,掩去了眼中复杂的神色。刚才清昼给她使的眼色他又怎会看不懂,当年池南国风华一时的“状元郎”,又怎会看不出这群人的阴谋诡计,可他不想懂,更不愿懂,他早已不止一次地去想,为什么没有在那时与亲朋好友一起死在那里,死在他的故乡。
身边突然有人“啧”了一声,是一位手拿账目的青衣女子,女子眉目如画但开口便是对季宴礼一顿痛骂:“承天帝狗贼一日不死,你我父兄的冤魂就一日不散。公子当时看你可怜才收留的你,你有点脑子好不好?再说了,公子会不想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不是形势所迫嘛!就跟刚才那位姑娘说的一样,舍小保大懂不懂,现在的苦难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清昼:……她可没说舍小保大,她可没有这个意思,大的小的只要是生命就应该珍惜。
清昼忽地想起原书中如果没有穿越这种,很离谱但已经很常见的设定的话,
男女主其实应该是简单的官家小姐救下了流落在外的前朝皇子,二人从一开始的观念不和到惺惺相惜,
男主从一开始的偏执只想复国,到后来明白其实当年的王朝早已是强弩之末,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是今皇改变了这一切,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
释然最后选择和官家小姐一同隐居开启新人生的故事。
但是,外来者魂穿了官家小姐,异界者魂穿了前朝皇子,好好的一部夹杂着家国情仇的感人大剧变成了现在两个为了自己的私利,撺掇别人毁掉所有人幸福生活的离谱故事。
他说他想复仇,清昼信,但是他要说他想复仇是为了黎明百姓,为了更好的未来,那她是万万不信的。
他不是许烬安,一个只为了更高的积分而在无数个世界里胡作非为的人,又怎么能看懂原身的内心矛盾。
况且他也压根没打算去看,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来,为了自己能永远高高在上而来。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那个以民为重,可以为了国家舍弃掉自己的许烬安就注定不复存在了。
众人又商讨了半个时辰,其间清昼也没再说过话,就淡淡的看着他们分工和听着许郎画大饼。
“你以晴依的身份和陆兄一同前去春玉楼,无事不必回来。”
“?”
为什么是她?
“是”清昼继续面色不变的应着。
抬头时对上了陆孜耀的眼睛,少年的眼中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她好像…知道他?
“走吧。”陆孜耀起身。
“等一下,”从刚才起也同样未再出声的青衣女子青鸾,突然伸手拽了拽清昼身上的破布嫌弃道:“你穿这一身去可不太像我们的温大小姐。”
*
东街上,马车经过时尘土飞扬,人群熙熙攘攘。
清昼脚蹬白玉流苏绣花鞋,身穿月牙色莲花纹样的云锦罗裙,发髻上插了一支镂空雕花的白玉簪,全然一副盛世白莲花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是白莲花,因为她现在的脸虽是能有十分温小姐的清丽容貌,但身姿仪态最多有两分罢了。
比起真正的白月光,可不就像是沾染了几分月光光辉下的白莲吗?
当然,白莲并不是贬义,亦有自己的风采,比如说,可以随着清风自由摇摆的…自由?
清昼凭着陆孜耀的搀扶下了马车,假模假样地站在了春玉楼的门前。
朱柱碧瓦,金玉良阁,正红朱漆色的大门上悬挂着金色的巨大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春玉楼’三个大字,外楼有七层,自外向里看去,便可瞧见那玉池环绕的中心圆台和楼与楼之间装饰着的绫罗绸缎。当然,此楼只是宴引众人的其中之一罢了。
清昼刚进了外楼的大门,就与一名锁骨处纹有梵花花纹的女子撞了个正着。
说是恰巧遇上,清昼觉得不然,但也没来得及细想,便对上了女子的眼睛。
墨色的眼睛里藏着不明的含义,似有春风拂面,但又暗藏玄机。
清昼倒是无所谓,大大方方地回之一笑,毫不避讳地注视着女子的眼睛——我也盯上你喽,姐姐。
晓声乐歌,美人舞如莲花旋,金铃声响蝉翼纱,世人有眼应未见。
人群忽地一阵骚动,清昼看看四周,随着人们的视线仰目望去。
二楼小阁中,红纱垂帘下,一人凭栏而立,看不出悲喜。
目光所及处,正是清昼所在之地。
在和他的眼神交汇的一瞬间,清昼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美强惨的痴情种。
此时台中的舞女已经跳完了那一曲,红花随着她的附身行礼连连下落,
恍惚间,清昼不知怎的竟看到台中赤英千片纷纷下落,人言纷乱中无人见他。百烛玉灯盏盏而明,众楼之中无人生还。
日,她要救他。
第四章已送达!无忧无虑!生日快乐!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化用自岑参《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鋋歌》,末句为笔者原创)感谢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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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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