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
“Trick or treat ?"门外响起清脆的声音,笃笃的敲门声回荡在若大的庄园内,衬得仿佛如梦似水,宛如天境一般。
夏侯萦靠在门上,他不是闲着无聊专发糖的,而是在等他的父母。班上的同学都很羡慕他有个漂亮的演员妈妈,却不知夏侯萦独自一人待在家中的孤寂。
夏侯萦时常在黄昏时分看见母亲站在二楼落地窗前。那时夕阳会把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她穿着真丝睡袍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像一幅古典油画。但当他走近时,总能闻到混在香水味里的药味,看见她手腕上未愈的抓痕。
夏侯千姬女士梳妆台前永远摆着鎏金珐琅的首饰盒,里面躺着娇兰 (Guerlain) — 「KissKiss Gold & Diamonds」系列的三十七支口红。她每天要花两小时描画那张堪称艺术品的面孔,用貂毛刷沾着珍珠母贝粉轻扫眼尾。可夏侯萦见过她半夜冲进自己房间的模样——假睫毛掉了一半,猩红甲油在墙面上刮出长长血痕似的印记。
"你爸爸的领带夹呢?"她突然掐住儿子肩膀时,指甲会陷进校服布料里。那些镶着水钻的指甲在灯光下明明璀璨如星屑,此刻却像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夏侯萦知道接下来会听见水晶杯砸在波斯地毯上的闷响,会看见母亲用戴着翡翠镯子的手把剧本撕成雪片。
最可怕的是她崩溃后恢复优雅的瞬间。就像现在,千姬女士正用银匙慢慢搅动红茶,方才扯断的珍珠项链已经重新串好。她染着薄柿色的指尖抚过夏侯萦发顶时,少年能闻到她腕间苦橙花香气里,还藏着抗抑郁药片的酸涩。
但是今天夏侯千姬女士不在家里,照例是去做心理治疗了。
寂寞是无人陪伴的旅程,是没有星光的夜空。
庄园越大,越能衬出主人的孤单。
白瓷的地面映出夏侯萦的面容,柔顺的黑发扫过剑眉,散在前额,皎洁的墨色双瞳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轻轻咬了咬下唇,白净的双颊不染纤尘,尖尖的下巴搁在糖罐上。
夏侯萦盯着糖罐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恍惚间,那张脸扭曲成了母亲的轮廓——同样苍白的肤色,同样微微下垂的眼尾,连咬唇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他猛地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疼痛盖过脑海里尖锐的耳鸣。
心理医生说过,这是“镜像焦虑”——他越是抗拒,就越在每一个细节里活成夏侯千姬女士的影子。
他缓缓蜷缩在门边,双臂环抱住膝盖。“不要变成她......” 他在心里默念,像某种驱魔的咒语。可越是压抑,那些画面就越发清晰:母亲歇斯底里时飞散的头发,她指甲刮过墙壁的刺耳声响,还有她吞药时喉间滚动的脆弱弧度。
夏侯萦的呼吸开始急促,胸口像压着一块冰冷的巨石。他知道,惊恐发作又要来了——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他颤抖着摸向口袋,指尖触到药瓶的瞬间却僵住了。“和妈妈吃一样的药......” 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痉挛,几乎干呕起来。
糖罐里的糖果五彩斑斓,可在他眼里却像一堆碾碎的药片。他抓起一颗塞进嘴里,甜腻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却尝不出任何快乐。“味觉缺失”—— 心理评估报告上这么写。
窗外,万圣节的欢笑声隐约传来,孩子们扮成鬼怪嬉闹奔跑。可对夏侯萦而言,真正的怪物早就住在镜子里——当他看向玻璃倒影时,那里面的少年时而变成哭泣的母亲,时而变成冷漠的父亲,最后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睛,像被挖空的南瓜灯。
他忽然抓起一把糖果,狠狠砸向墙壁。彩色的糖纸破裂,细碎的糖粒像一场微型雪崩,簌簌落满地毯。“为什么连愤怒都像她......” 这个认知让他绝望。母亲摔碎的是水晶杯,而他只能摔几颗糖。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夏侯萦浑身一颤。是母亲回来了?还是幻觉?他条件反射地开始整理衣领、检查袖口——就像夏侯千姬女士每次情绪崩溃后,仍要确保自己完美无瑕。
可当脚步声真的临近时,他却像受惊的鹿一般跳起来。锁上门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神经质地敲击着门板,节奏和母亲发病时用指甲叩击梳妆台的声音分毫不差。
黑暗中,夏侯萦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救救我......” 他在心里无声尖叫,可这句话和母亲用口红写在作业本上的字迹彻底重叠。
" Trick or treat ?"门外又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夏侯萦转身开门,身形如灵巧的舞者,又不失帝王的威仪,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阳刚的帅气。此时的夏侯萦身着英伦风的校服,更显英姿。
不知为什么,这块地区的人们都很重视西方的节日,明明在中国。
门外站着一位二十小几岁的男青年,一袭白衣,桀骜不驯地留着及肩长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清灰的双眸,像是白银一般流溢着天际的云霞,长长的睫毛弯弯的。对方眨了眨桃花眼,白皙的皮肤似乎不食人间烟火。淡淡的唇色泛着一抹浅粉色。
" Thank you ."男青年认真地说,他毫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糖,身影消失在房屋之间的拐角处。
夏侯萦似乎闻到了清新的茉莉花香,又像是玫瑰盛开的香气,这两种花香同时萦绕在男孩身周。等夏侯萦想再次回忆对方的面容时,已想不起来了。
就像是很久以前的黑白照片,上面的人都看不清了,男孩的面容转瞬即逝,就如梦醒时的烟消云散,捧水时的擦指而过。就那么几秒钟,要记住一个人,是不是太难了?
又有人敲门,或许是那个男孩?夏侯萦满怀期望,十分殷切的开门,怎知世事难料,门外只有一个小女孩,穿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戴一顶尖尖的女巫帽,她小心地把装糖的篮子挂在臂弯,朝夏侯萦做了个鬼脸:"不给糖,就捣蛋!我可是女巫哦!"
两只胖胖的小手在脸旁稚气地一张一合,夸张的表情在她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显得十分奇怪。夏侯萦小声地笑了,他把余下的大半罐糖都倒进了小女孩的篮子里。小女孩尖叫着"谢谢"跑开了,脸上因兴奋而涨红了。
到了晚上,夏侯萦在窗口望着远处,远离尘世的喧嚣。
这里几乎是独栋别墅,或一些大的私人庄园,那些孩子在自家的院子中穿着鲜艳的衣裳,手提南瓜灯。父母们站在他们身后,衣着考究得像是上流社会的优越之人。
夏侯萦双肘架在窗台上,回想着自己小时候。已是十二岁的六年级学生了,光阴就像流水飞快。
他深刻地记着六岁时,爸爸拍着他的头说:"我走啦,以后有时间会回来的,乘哦,萦宝。"爸爸总是那么叫他。夏侯萦当时依依不舍地拉着父母,妈妈则拍拍他的头说:"萦宝,玩捉迷藏吧,我会找到你的。"
那一天,他从衣柜中出来时,已是深夜,父母没有找他,而是出差了。过去早已过去,曾经已是曾经。
夏侯萦望着远处辉煌的灯火,不禁有些泪潸潸了,何时才能成为其中欢乐快活的一员呢?他轻轻叩击窗台。
后来有人告诉夏侯萦,他的爸爸只是借用他妈妈的演员身份洗钱,然后逃到国外去了,可怜的夏侯千姬女士根本没有和那个男人领过结婚证。
" Hello ."有人搭上的夏侯萦的肩。
夏侯索一阵战栗,哪来的,人吗?还是鬼?他哆嗦着不敢回头,那只在他肩上的手五指纤长,肤如凝脂,像是精致的白瓷。
"没事吧?"那人探过头来,灰色的双睡深邃而又叔寞,像是经历过什么事,透出与同龄人不符的睿智与深沉。他眨了眨眼:"你可以叫我菲利。"
夏侯萦望着他,同样桀骜不驯的及肩长发,清灰的双眸,白皙的肤色,眉清目秀,像白瓷娃娃。尖尖的耳朵埋在乌发下。夏侯索十分仔细地观察着,生怕漏了什么。
"交朋友能自觉点吗?"菲利眨了眨眼,"非要我问,才报尊姓大名啊!"
"我是夏侯萦。"
菲利看上去还满意:"人的生命是短暂的,我们互问五个问题吧,这样就不用花时间揣摩对方。你先还是我先?"
夏侯萦震惊了,这家伙的思维方式怎么这么怪异?什么叫"人的生命是短暂的"?
"你,不是,人,"夏侯萦脱口而出," 吗?"他及时补救了一下,让语气更力矮婉些。菲利听后,他歪了歪头,像个天真的孩子,黑发荡到了他的脸上,衬得有种病态的苍白,就像不见天日的那种素白。
眼睛睁得大大的,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我不是人哟,我是吸血鬼哟!"菲利笑了,侧着头,着冲击灵魂的力量。
"中国好像没有吸血鬼吧,菲利。"夏侯萦将信将疑。
"因为血猎们在英国势力压过了我们,我们无处可去。"菲利面无表情,摆出了扑克脸,"其实我很怀念伦敦的。"
"血猎是什么?"
"吸血鬼猎人的简称。"菲利停了停,"萦宝。"他一字一顿地说。夏侯萦愣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住在那。" 菲利指着窗外的一座宅邸,夏侯萦望去。
典型的十八世纪英国贵族的建筑。但拉着厚厚的黑天鹅绒窗帘,在夏侯萦的记忆中,那儿从来没有把帘子拉上去过。
那座宅邸矗立在庄园西侧的橡树林中,哥特式的尖顶刺破暮色,宛如一柄淬毒的匕首。青灰色的石墙上爬满枯萎的蔷薇藤蔓,铁艺窗棂的涡卷纹饰间结着蛛网,每一根蛛丝都缀着细小的露珠,像未亡人的泪钻。
正门两侧立着两尊残破的石像鬼,左侧那尊的翅膀断裂处露出锈蚀的钢筋——那是1863年伦敦世博会流行的新哥特式工艺。门廊上方的彩绘玻璃早已褪色,唯有中央的玫瑰窗还残留着暗红,犹如干涸的血迹拼成的家徽。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交朋友是要问生日的吧,可菲利低下头,不想让夏侯索看见他眼中泛起的盈盈泪光:"我忘了。"
"怎么会忘呢?"夏侯索很是吃惊,"生日不是应该快乐地过,留下美好的记忆吗?"
"几百年前的事了,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可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啦。"
"换一个不行吗?"菲利一副可怜样。夏侯萦稍做思考:"为什么不吸我的血,那么多时间我都独自一人。"
"万一你是吸血鬼呢。同族可不能自相残杀。"菲利说着一笑。
夏侯萦眯起了眼睛,有一句话值得他斟酌。
咕咕已经存稿六七十章节了(具体存稿关注文案),估计很快就一百多章是大结局,要是看的人多,当场加更,每天都是中午手动调整放更的[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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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万圣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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