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家政公司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安排了临时保姆，明早七点到。夏侯萦把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夏侯萦想起很多网络小说里都说过，满月时吸血鬼的力量会增强。他不知道菲利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也看着这轮月亮。
少年摸出药盒，倒出两片白色药丸。他没有用水送服，而是直接嚼碎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比变质的牛奶还要难以下咽。
月光渐渐西斜，照在床头的一张纸条上。那是管家留下的，字迹工整：
「小萦少爷：
牛奶在冰箱第二层，热30秒
维生素在左边抽屉
记得锁好门窗」
夏侯萦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枕头底下。他翻了个身，脸埋在还残留着管家气味的枕头里，无声地哭了。眼泪很快浸湿了布料，留下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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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手机突然在枕头下疯狂震动。夏侯萦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伊丹的十几条未读消息和三个未接来电。
「醒了吗醒了吗醒了吗？」
「今天公益活动分组！！！」
「你看到分组名单了吗？」
「我们被分到博物馆文物修复组了！」
「听说能摸到真的古董！！！」
「你人呢？？？」
「再不来就要迟到了！！！」
夏侯萦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窗外天色刚蒙蒙亮。他看了眼时间，临时保姆应该已经来了。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班主任在班级群里@全体成员：
「公益活动7:30准时集合，迟到者扣德育分」
少年慢吞吞地爬起来，脑袋因为昨晚的药片而昏沉沉的。他赤脚走到浴室，冷水拍在脸上时，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像鬼。校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袖口还留着昨晚菲利血迹的痕迹。
楼下传来敲门的声音，接着密码锁被打开，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有人在家吗？我是家政公司派来的。"
夏侯萦没有应答，只是机械地往牙刷上挤牙膏。薄荷味在口腔里扩散，刺激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哎呀，这孩子怎么不说话？"临时保姆的声音越来越近，"早餐想吃点什么？阿姨给你煎荷包蛋好不好？"
浴室门被敲响时，夏侯萦正在往脸上泼第三捧冷水。"不用了。"他对着门说，"我马上要出门。"
"那怎么行！"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你妈妈特意交代要看着你吃早饭......"
门开的瞬间，王阿姨倒吸一口冷气。夏侯萦满脸水珠地站在那里，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过，校服领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我没事。"少年绕过呆立的保姆，"这些不是我的血。"
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气，但夏侯萦径直走向玄关。他单脚跳着穿鞋时，临时保姆追过来塞给他一个保温盒："三明治和热牛奶！路上一定要吃！"
晨雾中的校园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伊丹远远地就挥舞着手臂："夏侯萦！这里！"她今天发梢染了一缕紫色，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你怎么这副鬼样子？"伊丹凑近打量他，"眼睛红得像兔子。"她突然压低声音，"该不会又看见你那个'医生朋友'了吧？"
夏侯萦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跟着队伍上了大巴车。伊丹挤到他旁边的座位，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看！我爸从英国带回来的古董怀表！跟你画上那个特别像！"
盒子打开的瞬间，夏侯萦的瞳孔骤然收缩——躺在天鹅绒衬布上的怀表，表盖上刻着与菲利那枚一模一样的荆棘玫瑰纹章。
"这......这是哪来的？"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拍卖会啊。"伊丹得意地说，"听说以前是某个吸血鬼猎人的所有物呢！"
大巴车突然一个急刹车，怀表从伊丹手中滑落。夏侯萦下意识去接，指尖碰到表盖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窜上脊背。
博物馆高大的拱门在晨光中投下庄严的阴影。学生们排成歪歪扭扭的两列，在讲解员的带领下穿过安检门。夏侯萦走在队伍末尾，指尖还残留着触碰那枚怀表时的触感。
"同学们注意，"讲解员举起小黄旗，"今天我们参观的是欧洲中世纪特展，请保持安静。"
伊丹兴奋地拽着夏侯萦的袖子："看！那个铠甲！"她指着展厅中央的全套骑士盔甲，"听说能买下整栋教学楼！"
玻璃展柜里的盔甲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面甲上细长的视缝像一双眯起的眼睛。夏侯萦突然觉得后背发凉——那盔甲的姿势，与菲利站在月光下的身影莫名相似。
"接下来是珍贵文物修复体验，"讲解员推开侧厅的门，"每人可以亲手触摸一件复制品。"
孩子们发出兴奋的惊呼，蜂拥向长桌上陈列的器物。伊丹抢到一个镀银十字架，得意地朝夏侯萦晃了晃。而夏侯萦的目光却被角落里的物品吸引——一把暗红色的拆信刀，刀柄镶嵌着绿松石，与昨晚乔尼露露把玩的那把一模一样。
"选这个吧，"讲解员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很适合你。"她递来一个天鹅绒盒子，里面躺着枚怀表的复制品。夏侯萦的手指刚碰到表链，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表盖自动弹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肖像槽。
"奇怪，"讲解员皱眉，"这个展品不该有机关啊......"
博物馆的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将空气维持在恒定的18度。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开，在展柜间穿梭。伊丹拉着夏侯萦跑到一个展示中世纪医疗器械的展区，玻璃柜里陈列着锈迹斑斑的手术刀和放血器。
"你看这个！"伊丹指着一个小巧的银制器械，"上面还刻着拉丁文呢！"她踮起脚尖，鼻子几乎贴在玻璃上，"写的是......呃......我不认识拉丁文。"
夏侯萦瞥了一眼，那行铭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Contra vim mortis non est medicamen in hortis"——花园里没有对抗死亡的力量。他莫名想起菲利的样子，银灰色的眼睛里盛着几个世纪的疲惫。
"同学们注意这边！"讲解员拍手召集大家，"接下来我们要参观镇馆之宝——"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惊呼和笑声。
"好了，接下来是自由参观时间。"讲解员拍拍手，"一小时后在大厅集合。"
当夏侯萦跑回大厅时，伊丹正举着手机对他疯狂拍照："你跑哪去了？脸白得跟鬼一样！"她晃了晃手机，"看我P了个吸血鬼滤镜给你！"
照片里的夏侯萦眼睛血红，嘴角露出两颗尖牙。
夏侯萦瞥了一眼伊丹手机上的照片，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敷衍的弧度。"幼稚。"他低声嘟囔着，把书包甩到肩上，转身往博物馆门口走去。
"喂！等等我！"伊丹小跑着追上来，发梢的紫色在夕阳下格外扎眼，"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夏侯萦加快脚步，只想快点摆脱她的喋喋不休。
"那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密室逃脱？听说主题是吸血鬼古堡！"伊丹兴奋地比划着，"特别刺激！"
"没兴趣。"夏侯萦头也不回地拐进地铁站，刷卡进闸，把伊丹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车厢里冷气开得很足，他靠在门边，玻璃映出自己苍白的脸。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临时保姆发来的消息：
「小萦，晚饭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最终一个字也没回，直接按灭了屏幕。
回家的时候，刚好五点半。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临时保姆正在厨房里忙碌，夏侯萦悄无声息地溜进房间，反锁上门，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枕头下还压着管家留下的纸条，他摸出来，又看了一遍，然后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他咬了咬嘴唇，抓起外套，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夜风灌进来，带着初秋的燥热。
"小萦少爷？晚饭好了！"临时保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我不饿！"他回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翻出窗外，踩着空调外机，敏捷地跳到地面。
街道上行人稀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夏侯萦深吸一口气，蹲着等着出租车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菲利，也不知道找到之后能说什么。但此刻，他只想逃离那个空荡荡的家，逃离伊丹的聒噪，逃离那些假装关心的大人。
夜色中，少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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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一线暗红色的光。夏侯萦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他伸手推开门——
"你又来了。"
菲利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黑色长发松散地垂在背后。
"我......"夏侯萦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沾了灰尘的球鞋，喉咙发紧，但是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又急忙停住，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生怕这份雀跃太过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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