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天他一进门就大喊，小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欢快的节奏，"看我今天画的画！"
陈耀明从厨房探出头，身上还围着夏侯千姬的粉色围裙，手里拿着汤勺。他蹲下身接住扑过来的儿子："让我看看小画家今天画了什么？"
画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三个人：穿白大褂的男人牵着穿裙子的女人，中间是个咧嘴笑的小男孩。角落里还画了个银灰色眼睛的小人，旁边写着"菲利哥哥"。
陈耀明看到画上的菲利医生，手指不住的痉挛，一把抓住夏侯千姬，死死的卡住夏侯千姬的脖子：“吸血鬼在哪里！我要吸血鬼将我转化！我要长生不老！”
陈耀明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白爬满血丝，像一张猩红的网罩住了他扭曲的瞳孔。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咧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牙龈都暴露在空气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在哪里……他在哪里！吸血鬼大人！”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喉结剧烈滚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破体而出。额角的青筋暴突，汗水顺着狰狞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成浑浊的水滴。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夏侯千姬的脖颈，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陷进她的皮肉里。他的整张脸都在颤抖，肌肉扭曲成一种非人的狰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皮肤下蠕动，随时要撕裂这副人类的躯壳。
“转化我……我要永生！菲利医生是吗！转化我！”他嘶吼着，唾沫星子飞溅，眼神却空洞得可怕，像是被某种疯狂的执念彻底吞噬了理智。他的脸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惨白，如同被抽干了血液的活尸，只剩下贪婪与癫狂在眼中燃烧。
夏侯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连忙扮住父亲的手：“不要伤害妈妈！”他的小脸瞬间褪去血色，嘴唇颤抖着，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像两汪即将决堤的湖水。他的睫毛急促地扇动着，瞳孔因恐惧而紧缩成针尖大小，倒映着父亲扭曲的面容。
"爸、爸爸......"他的声音细若蚊鸣，带着哭腔，小手死死拽住陈耀明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鼻翼不停地翕动，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一滴泪珠终于挣脱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在灯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他的表情既惊恐又困惑，像是无法理解最亲近的人为何突然变成这副可怕的模样。嘴角不受控制地下撇，整张小脸皱成一团，却仍倔强地抓着父亲不放，仿佛这样就能唤回那个会温柔蹲下身看他画作的爸爸。
但是陈耀明一把将夏侯萦推翻在地。
夏侯萦小小的身体像一片落叶般被甩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餐桌腿上。他仰面跌坐在地，手中的画纸飘落，轻飘飘地盖在他的膝盖上——那幅全家福，此刻却像是一个残忍的玩笑。
他的手掌在地板上擦出一道红痕，火辣辣的疼，却比不上心里突然裂开的空洞。耳边嗡嗡作响，父亲暴怒的吼声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呆呆地望着陈耀明，眼泪无声地滚落，在下巴汇聚成小小的水洼。
就在几分钟前，厨房里还飘着炖汤的香气，爸爸的粉色围裙上沾着酱油渍，笑着夸他画得好看。现在那些温暖的碎片扎进心里，每呼吸一次就疼得更厉害。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画纸上"菲利哥哥"四个歪扭的字迹在视线里不断放大、扭曲。
小皮鞋的漆皮裂开了一道缝，就像他某个永远拼不回来的东西。
夏侯千姬咳嗽着，才明白让这个男人回心转意的不是自己的真心，而是这个男人真正埋藏在骨子里的疯癫——
对于长生不老的病态执着。
夏侯千姬的脸涨得通红，纤细的手指徒劳地掰着丈夫铁钳般的手腕。她艰难地挤出声音，嘴角还挂着温柔的笑："耀明......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看小萦长大吗......"
她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晕开，精心保养的长发黏在汗湿的颈间。曾经让无数观众痴迷的杏眼此刻盈满哀求，可那里面倒映的只有丈夫狰狞的面容。陈耀明的拳头砸下来时，她下意识护住脸颊——这个靠脸吃饭的女演员，此刻却像护着最后一点可笑的希望。
"你懂什么！"陈耀明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她昂贵的翡翠耳环碎成两半，"那可是长生不老啊！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追求！我们普通人哪里会有这么宝贵的机会啊！"
血从女明星额角滑落，像断了线的红珊瑚项链。
夏侯千姬蜷缩在厨房角落，真丝裙摆沾满酱油和血迹。她还在笑，嘴角抽动着露出那个招牌的甜美酒窝："我们可以......一起变老......"话音未落就被一脚踹在腹部，精心维持的A4腰痛苦地弯折成虾米状。
远处传来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可她眼前浮现的却是二十年前片场初遇时，陈耀明作为场外专业指导，给她披外套的温柔模样。那时他手指拂过她耳垂的触感，比现在落在脸上的拳头还要疼。
她当时在戏里只是演一个小小的采药女，陈耀明是剧组请来的中医指导，两人就这样相遇。
那时的陈耀明穿着素净的中式立领衬衫，袖口卷起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他教她辨认药材时，指尖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掌心，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品。片场的白炽灯给他镀了层柔光，连皱眉时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润。
"夏侯小姐，当归要这样拿。"他托着她的手示范，声音比煎药的文火还温和。她故意把药筐打翻，他就蹲在地上一点点捡，发梢沾着土茯苓的清香。
现在同样的手掌掐着她的脖子，指甲缝里嵌着她的血丝。他白大褂下摆沾满她蹭上去的唇印，此刻却随着粗暴的动作在瓷砖上磨出狰狞的拖痕。夏侯千姬在剧痛中恍惚看见，当年那个会为她熬红糖姜茶的男人，正把她的头往料理台上撞。
"二十年......"她咳出血沫，昂贵的玻尿酸填充过的脸颊肿得老高，"你教我......把脉的时候......说过......相守到白头......"
陈耀明突然僵住，沾血的拳头悬在半空。厨房顶灯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有那么一瞬间，癫狂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旧日的清明。但下一秒，他抓起料理台上的石臼——那个曾经用来给她捣阿胶糕的器具，狠狠砸向微波炉。
"白头？"他神经质地大笑，玻璃碎片在两人之间炸开成银河，"我要的是永远的黑发！永远的青春！我要吸血鬼！我为了你们找到的吸血鬼都和那个英国姑娘离婚了！还不快把那个叫作菲利医生的家伙找来！让他给我转化成吸血鬼！我要长生不老！"
“古代的皇帝一直追求的东西，被我追求到了！”陈耀明张开双臂，好像在拥抱这个世界。
飞溅的碎渣里，夏侯千姬看见二十年前的月光，那时他替她簪的山茱萸，如今枯枝般戳进她渗血的鬓角。
夏侯萦蜷缩在餐桌下，颤抖的小手在手机屏幕上划出歪歪扭扭的拼音。眼泪模糊了视线，他使劲用袖子擦眼睛，生怕打错一个字。父亲的咆哮声和母亲的啜泣在头顶炸开，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菲利哥哥......你在哪里？"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回复来得快得惊人，简简单单的"中国"两个字，却在刹那间让厨房里的温度骤降。夏侯萦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变成了白雾，地板上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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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夏侯千姬一直躺在卧室里，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美丽人偶。她精致的面容苍白如纸，嘴角的淤青像一朵凋谢的紫罗兰。每当夏侯萦轻手轻脚地端着粥进来，都能看见母亲对着手机里二十年前的剧照发呆——那时她还是个不知名的采药女，而陈耀明还是个会为她熬药的中医。
陈耀明的疯狂与日俱增。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把药柜里的珍贵药材砸得粉碎，对着空气嘶吼着"菲利医生"的名字。
有时他会突然抓住夏侯萦的肩膀摇晃："你见过他对不对？那个银眼睛的吸血鬼！"
男孩被他晃得头晕目眩，却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第五天清晨，夏侯萦偷偷用母亲还在充电的手机，翻出了她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他记得这个总是笑眯眯的阿姨，去年还给他买过变形金刚。小手在屏幕上笨拙地敲打："阿姨，妈妈生病了，爸爸疯了，救救我们。"
三天后，一架从北京飞来的私人飞机降落在曼彻斯特机场。当经纪公司派来的保镖破门而入时，陈耀明正跪在地上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咒。他抬头看着被人搀扶着的妻子，突然诡异地笑了："去吧，等我成为吸血鬼，就去中国找你们。"
夏侯千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两个月年的英式别墅，曾经熬药的砂锅还摆在厨房，只是再也不会有人为她熬一碗安神的酸枣仁汤了。她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等候的商务车。
而陈耀明站在门口，身上还套着那件沾满药渍的粉色围裙。他看着汽车扬起的尘土，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影视基地，他第一次教那个小演员认药材时，她曾说："陈老师，当归的味道，好像思念啊。"
现在，再也没有人等他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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