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实验室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微弱嗡鸣。菲利将最后一支试管放入离心机,银灰色的眼睛扫过已经整理完毕的实验台。试管架上的玻璃器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排排整齐的士兵。
他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熨烫平整的黑色衬衫。袖口的银质袖扣上刻着古老的符号——那是血族亲王身份的象征。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实验台面,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转身时,菲利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休息室的方向。透过半开的门缝,他能看到夏侯萦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小脸在台灯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软。男孩时不时咬一下铅笔尾端,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夏侯千姬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长发散落在肩头,手里还握着喝了一半的奶茶。她的睡颜比醒时柔和许多,眉间那道常驻的细纹终于舒展开来。
菲利悄无声息地走到休息室门口,银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他看见夏侯萦突然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看向自己,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容。
"菲利哥哥要走了吗?"男孩用气声问道,生怕吵醒母亲。
吸血鬼医生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上的纹路。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为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
夏侯萦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在距离菲利还有半步时,他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是今天在学校挨批评,然后班长赢蝶塞给他安慰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给你。"男孩踮起脚尖,将糖果塞进菲利的手心,"草莓味的,可好吃了。"
菲利愣住了。掌心里的糖果还带着男孩的体温,包装纸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谢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银灰色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夏侯萦仰着脸,突然伸手拽了拽菲利的袖口:"明天还能教我数学吗?"
月光下,男孩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银河的星辰。菲利看着自己被拽住的袖口,那里已经留下了几道细小的褶皱——和白天如出一辙。
"......行吧。"最终,吸血鬼医生还是这样回答。但当他转身走向电梯时,指尖却不自觉地将那颗糖果攥得更紧了些。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他身后逐一熄灭。菲利的身影最终融入夜色,只留下治疗室里熟睡的女人,和趴在窗边目送他离去的男孩。月光静静地洒进来,为这个平凡的夜晚镀上一层银辉。
“今天我陪着妈妈啦,等妈妈好了,下次就让菲利哥哥陪我睡。”夏侯萦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
但是顺着夜风,还是传到了感官敏锐的菲利医生的耳朵里。心理医生冲着小男孩的方向点点头,示意听见了。
夏侯萦轻手轻脚地溜进浴室,把门关到只剩一条缝。他踮着脚尖,像只偷鱼的小猫,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醒熟睡的母亲。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男孩这才敢让一直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瘦小的身体——肋骨根根分明,腰侧一大片淤青在热水的刺激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那是下午体育课时,被不对付的体育委员和他的那伙跟班堵在器材室推搡留下的。
"嘶......"他咬着嘴唇,手指轻轻碰了碰淤血最严重的地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滚落,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眼泪。
校服皱巴巴地堆在地上,领口被扯开了一道口子,袖子上还沾着操场上的泥巴。夏侯萦小心地把它们塞进洗衣篮最底层,用干净的毛巾盖住。明天住院部的护士会来把脏衣服收走,趁妈妈没发现前把衣服洗干净。
浴室的雾气朦胧了镜子,他用手擦出一小块清晰的地方。镜中的男孩眼圈发红,嘴角有一道细微的伤口,是摔倒时磕在水泥地上留下的。他用指尖沾了点泡沫,轻轻盖住那道伤痕,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能哭......"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夏侯千姬女士说过,男子汉要坚强。"
水流声掩盖了抽泣,他把自己整个埋进热水里,让那些无人知晓的委屈随着泡沫一起流走。当浴室门再次打开时,走出来的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笑容乖巧的男孩,只是走路时右腿还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在母亲身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他藏在被子里、还泛着淤青的手腕上——那是他今天唯一还手时,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留下的痕迹。
夏侯萦蜷缩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机,将亮度调到最低。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还带着水汽的小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点开妈妈给他的资产管理APP,输入密码。界面跳转,几处房产的信息整齐排列:上海静安区两间、北京朝阳区的四合院已经卖掉了、还有晋陵城最贵地段的三套门面店......东京的公寓、法国的海岛别墅,英国短暂居住过的别墅......
"上海的房租到账了......"他小声嘀咕着,手指划过那条最新的银行通知。五位数入账的短信让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但随即又黯淡下来——这些钱比起妈妈住院的花费,以及千颜医美的研发支出,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点开租客发来的维修申请,厨房水管漏水。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他模仿着大人的口吻回复:"已收到,明日安排师傅上门查看。"发送前又仔细检查了三遍,确保没有错别字。
晋陵商铺的合同下个月到期,租客发来续约意向书。夏侯萦皱着眉头点开附件,努力理解那些复杂的条款。突然,一条标注着"千颜医美股东分红"的入账信息跳了出来,金额让他差点惊呼出声。
"这么多......"他赶紧捂住嘴,偷瞄了一眼熟睡的母亲。月光下,夏侯千姬的睡颜安静而脆弱,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黑。男孩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将这笔钱转入了妈妈的账户。
虽然夏侯千姬女士一个月前在英国的时候,就教过夏侯萦管理这些资产,并且说了以后收房租、医美公司以及美妆公司的钱都给夏侯萦当作零花钱......说自己去世以后,儿子小萦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但是夏侯萦更加希望妈妈能够好好的活着,毕竟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亲人。
退出APP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悄悄建立的电子账本。这三个月来,他已经攒下了不少零花钱——甚至足够买下一套市区的新公寓。
但是不能乱花钱,也不需要再购置房产了,夏侯萦点开天涯论坛,想翻找网友有没有好的存钱方法。
为了让自己不要乱花钱,夏侯萦一咬牙用国外豪宅收来的房租买了一些金条存放在瑞士的银行里,原本想要将这笔房租转移到国内的,但是发现收入过境居然要交税,有点心疼交税扣掉的钱,夏侯萦觉得没办法,只好换成金条存在瑞士了,要不然自己怕是控制不住消费。
最后定了一个六点半的闹钟,不能像今天迟到了,留一个小时足够在七点半到教室早读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夏侯萦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淤青的地方隐隐作痛,嘴角的伤口火辣辣的。他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窝,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起来,手指却还紧紧攥着手机,仿佛那是他与成人世界唯一的连接。
夏侯萦的呼吸渐渐平稳,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梦里,他站在一座玻璃穹顶的实验室中央,四周摆满了闪闪发光的精密仪器——那是他偷偷在菲利办公室看到的科研杂志上最新型号的离心机,还有能自动分析血样的全息投影仪。
"菲利哥哥,喜欢吗?"梦中的他仰起脸,看见银灰色瞳孔的吸血鬼医生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菲利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那些仪器,冰冷的金属表面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用瑞士银行的金条买的......"小萦在梦中骄傲地宣布,却看见菲利突然蹲下身,与他平视。吸血鬼医生的手指轻轻拂过他嘴角现实中还未愈合的伤口,银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血色。
"谁干的?"菲利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危险的震颤。
梦境突然转换,他看见自己坐在千颜医美的总裁办公室里,面前堆着厚厚的账本。妈妈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萦,学校的功课不会没关系......会做加减法就好了,把家里的账本管好就够了......"
这个声音像温暖的毯子,将白天在学校受的所有委屈——同学的嘲笑、老师的训斥、体育器材室里的推搡——都轻轻包裹起来,变得不再那么疼痛。他在梦中蜷了蜷身子,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男孩熟睡的脸上。被子下,他握着手机的手终于慢慢松开,屏幕上还停留在瑞士银行金条存储确认的页面。
枕头底下,压着那张他今天偷偷藏起来的数学试卷——51分的红色字迹被折在里面,像是一个不必再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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