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不是刺耳的铃声,而是一段轻柔的钢琴曲——这是夏侯萦特意设置的,生怕吵醒熟睡的母亲。
男孩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晨光中颤动。他迅速按掉闹钟,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次。窗外,天刚蒙蒙亮,晋陵城笼罩在一层淡蓝色的薄雾中。
夏侯萦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右腿落地时淤青处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咬着下唇,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发出声响。床头的夜光小闹钟显示6:32,比平时晚了2分钟——昨晚看账本看得太晚了。
浴室里,他对着镜子检查嘴角的伤口。经过一夜,那道细小的裂痕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但笑起来还是会隐隐作痛。冷水拍在脸上,让他彻底清醒过来。镜中的男孩眼睛还有些浮肿,是昨天偷偷哭过的痕迹。
校服整齐地叠放在洗衣篮上方——昨晚护士已经将洗好烘干的衣服送了回来。
厨房里,他轻车熟路地热好牛奶,烤了两片吐司。面包机"叮"的一声响起时,他紧张地回头看了眼卧室方向——幸好,妈妈还在睡。餐桌上,他留了张字条:"妈妈记得吃早餐,我去上学啦~",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夏侯萦站在治疗室门口换鞋。单肩背起书包时,右肩的淤青被带子勒得生疼,但他只是轻轻"嘶"了一声就忍住了。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像只敏捷的小猫一样溜出了家门。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他瘦小的身影——校服领子熨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连鞋带都系得对称完美。只有他自己知道,袜子下面藏着昨天摔倒时膝盖上的擦伤。
走出公寓楼时,晨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他的脸颊。夏侯萦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手表——7:15,比昨天早了整整25分钟。足够他慢慢走到学校,甚至能在校门口的小摊买份豆浆。
七点三十分,六年级二班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将一摞文件重重地放在讲台上,粉笔灰被震得飞扬起来,在晨光中形成细小的光柱。
"大家要开始准备小学毕业考试了。"李老师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碎了早晨的宁静,"从今天开始,所有副课取消,体育课改为自习。"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叹声。夏侯萦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里刻着"怪胎"两个字,已经被他磨得几乎看不清了。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显得格外刺耳。
"安静!"李老师的教鞭敲在黑板边缘,"现在发下去的是志愿预填表,周末带回家给家长签字。"
纸张传递的沙沙声中,夏侯萦接过前排传来的表格。他的目光落在"理想初中"那一栏,笔尖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千颜医美顶楼的实验室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随即又被菲利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取代。
"某些同学,"李老师意有所指地扫过教室后排,"不要以为家里有钱就能为所欲为。重点高中看的是成绩,不是银行存款。"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夏侯萦的背脊绷得笔直,铅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黑点。他悄悄把表格折起来,塞进课本夹层——妈妈现在不能受刺激,这份表格恐怕要自己想办法了。
上午的数学课,老师发了上周的随堂测验。当试卷传到夏侯萦手中时,那个鲜红的"51"像一道伤口般刺眼。他迅速把试卷翻面,却听见后座男生夸张的惊呼:"哇塞,夏侯少爷这次又创新高啊!"
课间操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下楼。夏侯萦独自站在走廊拐角,从书包里掏出数学试卷。吸血鬼医生的批注工整得像印刷体,那些晦涩的公式被他拆解成简单易懂的步骤。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书页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又在看闲书。"班长赢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马尾辫在阳光下泛着栗色的光泽,"下周月考要考函数了。"
夏侯萦下意识把书藏到身后,却看见赢蝶递来一本笔记:"我的笔记借你,重点都标红了。"
他愣愣地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赢蝶的手腕,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回手。笔记本扉页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加油哦~",后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下午的物理实验课,老师分组进行电路实验。夏侯萦抱着课本站在实验室角落,看着其他同学迅速组好队。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赢蝶所在的小组——她已经和另外两个女生凑在一起了。
"你,过来。"物理老师突然指向他,"跟他们一组。"
“他们”就是昨天体育课带头欺负他的体育委员。夏侯萦慢吞吞地挪过去,听见体育委员小声对同伴说:"真倒霉,又要带这个拖油瓶。"
实验过程中,夏侯萦主动承担了记录数据的工作。当体育委员他们手忙脚乱地连接电路时,他注意到线路图有个明显的错误——正负极接反了。犹豫片刻,他还是小声指了出来。
"就你懂?"陈明一把抢过记录本,"上次考试谁物理不及格来着?"
小灯泡"啪"地一声烧坏了,冒出一缕青烟。物理老师闻声赶来,那几个同学立刻指着夏侯萦:"老师,他把线路接错了!"
放学铃声响起时,当他收拾好书包走到校门口时,只看到许多家长来接自己的小孩。
千颜医美18楼的灯光依然亮着。夏侯萦轻车熟路地刷卡上楼,推开实验室大门时,菲利正背对着他调试一台精密仪器。银灰色的发丝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白大褂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今天能自己写作业了吧,鸡兔同笼问题用脚算头的时候不要忘记除以二?"菲利头也不回地问道,修长的手指拧紧最后一个螺丝。
夏侯萦怔了怔,随即想起吸血鬼的听力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声响——包括他刚才在走廊上沉重的脚步声。男孩默默走到实验台边,从书包里掏出被揉皱的试卷和罚抄的课文。
菲利转过身,银灰色的瞳孔在看到那个鲜红的"51"时微微收缩。菲利的手指在试卷上方停顿了一瞬,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个刺眼的红色数字。他的银灰色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那抹鲜红灼伤了眼睛。
51分......他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三百年的生命里,他见过无数个不及格的分数,但这个数字从夏侯萦的试卷上跳出来时,竟让他感到一阵陌生的刺痛,一时间不知道是表扬这次终于过半了,还是批评大少爷又没有及格。
实验台上的无影灯将试卷照得惨白,菲利注意到那些被橡皮反复擦改的痕迹——男孩一定很努力地想要改正错误。卷面边缘还有几处指甲掐出来的月牙形凹痕,想必是发卷时拼命忍耐着什么。
菲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想起上个世纪在剑桥任教时,那些贵族子弟就算考零分也能靠着家族势力进入最好的学院。而眼前这个孩子,明明拥有足以买下整所学校的财富,却要为一道小学算术题熬夜苦读。
"你还有其他的科目不会吗。"菲利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他拉过一张转椅坐在夏侯萦身边。白大褂的袖口擦过男孩的手肘,冰凉的面料让夏侯萦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菲利哥哥,那你可以教我英语吗?”夏侯萦抬起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实验室的冷光下突然亮得惊人。
男孩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校服领口随着动作滑落。他的瞳孔微微扩大,黑色的部分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倒映着菲利银灰色的身影——那里面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是捧着一盏随时会被吹灭的烛火。
"就是......"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试卷边缘,"英语总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十二岁孩子特有的稚气。下唇被牙齿轻轻咬住,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又很快恢复原状。窗外的霓虹灯变换颜色,在他眼底投下一闪而过的蓝光,让那个期待的眼神更加生动起来。
菲利注意到男孩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的那种颤抖,而是一种压抑着的、雀跃的颤动。
"什么不懂啊,有带作业回来吗。"菲利听见自己说。话音未落,就看见夏侯萦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有人突然往那潭漆黑的泉水中撒了一把星星。男孩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又因为牵扯到结痂的伤口而轻轻"嘶"了一声,但这丝毫没减弱他眼中的光彩。
夏侯萦的手指立刻探进书包,急切地翻找着。他的动作太急,书包带子滑落到肘弯处,露出里面塞得乱七八糟的课本和卷子。男孩的指尖在碰到英语作业本时明显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慢了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本皱巴巴的作业本抽出来,封面上用歪歪扭扭的字母写着"English Homework"。作业本的边角已经卷起,以及不及格时的折角。夏侯萦用袖子擦了擦封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双手捧着递到菲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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