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千姬倚在实验室的门框边,丝绸睡袍的衣角被穿堂风轻轻掀起。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吸血鬼医生濒临崩溃的背影和儿子天真无邪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悄悄滑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晋陵最贵的海鲜餐厅页面跳出来,她勾选了招牌面包蟹套餐,又在饮品栏犹豫了一下。
"三杯鲜榨橙汁......"她小声嘀咕着,指尖悬在"确认订单"上方。镜片后的眼睛瞥了眼菲利苍白的侧脸,菲利医生昨天已经喝过特调的酒水了,看起来吸血鬼也是能吃人类食物的。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刚响起,夏侯萦就猛地转过头。"妈妈!"他的声音因为惊喜而拔高,差点从转椅上跳起来,“妈妈!你今天可以出院了吗?!”
菲利如蒙大赦般转过身,银灰色的瞳孔在看到夏侯千姬的瞬间微微扩大。他的目光扫过女人手腕上还未拆的留置针,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打扰你们上课了?"夏侯千姬走进来,睡袍下摆扫过实验台边缘。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发梢还沾着枕头的褶皱,显然刚睡醒不久。
"妈妈你看!"夏侯萦献宝似的举起单词本,上面歪歪扭扭写着"apple=苹果","菲利哥哥教我认单词!"
菲利的目光落在夏侯萦兴奋的小脸上,又移到女人含笑的嘴角,最后定格在实验台上那本几乎还是新的英语书上。
"叮咚"——门铃响了。外卖员捧着精致的食盒站在门口,蒸腾的热气在保温盒玻璃上凝成水珠。
"先吃饭吧。"夏侯千姬接过食盒,手指轻轻拂过菲利冰凉的袖口,"我点了你......"她顿了顿,从袋子里取出那杯特制饮品,"可能喜欢的,新鲜橙汁。"
菲利看着递到眼前的橙汁,睫毛轻轻颤动。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透明的水痕。
"谢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指尖在接过杯子时不小心碰到女人的手指,又迅速缩回。实验室的灯光落在他完美的侧脸上,为那常年不见血色的皮肤镀上一层暖光。
夏侯萦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面包蟹的香气瞬间充满整个实验室。他笨拙地拆着蟹钳,油渍沾在校服袖口也浑然不觉。
面包蟹金红色的外壳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蒸腾的热气带着海洋的咸鲜在实验室里弥漫开来。蟹壳被厨师精心敲开,露出雪白饱满的蟹肉,蟹黄如同融化的黄金般在蟹盖中微微颤动。
夏侯萦小心翼翼地用银质蟹钳撬开一只蟹腿,粉白相间的蟹肉"啵"地一声弹出来,带着丝丝缕缕的蒸汽。他迫不及待地蘸了点姜醋汁,蟹肉入口的瞬间,男孩幸福地眯起眼睛,嘴角沾上了一抹金黄的蟹油。
菲利面前的餐盘里,堆满了夏侯萦细心地剔出来的蟹肉,摆成了一朵花的形状。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银叉,优雅地叉起一块蟹腿肉。当蟹肉接触到他嘴唇的瞬间,银灰色的瞳孔微微扩大——
三百年来,他第一次尝到人类食物的滋味。
"好吃吗?"夏侯萦鼓着腮帮子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菲利缓慢地咀嚼着,感受着久违的味觉刺激。蟹肉的鲜甜在口腔中扩散,姜醋的辛辣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海鲜的腥气。他轻轻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夏侯千姬面前摆着一碗蟹黄拌面,金黄的蟹黄裹着细滑的面条,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她小口啜饮着橙汁,目光在儿子和吸血鬼之间游移。当她看到菲利尝试着喝了一口橙汁时,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菲利医生,"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以后晚餐都和我们一起吃吧。"
实验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恒温箱发出轻微的嗡鸣。菲利的手指在玻璃杯上轻轻敲击,杯中的橙汁泛起细小的涟漪。他抬起眼,银灰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像是融化的金属。
"好。"最终,他这样回答。声音很轻,却让夏侯萦高兴得差点打翻橙汁。
窗外的夜色渐深,但实验室里弥漫着面包蟹的香气和橙汁的甜味。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意外地和谐,就像他们本该如此一般。
"菲利哥哥,"男孩突然抬头,沾着蟹黄的手指指向实验室的储物柜,"你吃了人类的食物,还要再补充吸血鬼专属营养液吗?"
实验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夏侯千姬的筷子悬在半空,菲利举杯的动作僵住。三双眼睛同时盯着那排在灯光下乘着暗红色液体的试管。
"应该要。"菲利缓缓放下杯子,银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或者少补充一点也没事。"
"哦!"夏侯萦恍然大悟,转头对母亲说,"妈妈,我们以后吃晚饭都和菲利哥哥仪器吃吧!"
夏侯千姬的嘴角抽了抽,镜片后的眼睛警告地瞪了菲利一眼。吸血鬼医生面无表情地啜饮了一口橙汁,喉结滚动时,杯中的液体立刻减少了三分之一。
.
暮色渐沉,千颜医美的玻璃幕墙映出晋陵城璀璨的灯火。夏侯千姬拢了拢睡袍的衣领,故作轻松地站起身,却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实验台边缘。
"今晚我们回别墅住吧。"她的声音刻意轻快,指尖却微微发颤,"菲利医生说我已经可以出院观察了。"
菲利的目光扫过她泛白的指节,银灰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芒。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收起桌上的英语课本。
夏侯萦已经蹦蹦跳跳地去收拾书包,男孩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脆。他小心翼翼地把菲利送的钢笔别在校服口袋上,又偷偷往书包里塞了两包蟹黄小零食——那是餐厅附赠的。
"我去换衣服!"夏侯千姬朝休息室走去,背影挺得笔直。但当她以为没人注意时,脚步明显虚浮了一下,不得不扶着墙缓了几秒。
菲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冰凉的手指虚扶在她肘边。"回家了可不能自杀哦,小萦还没有长大,会被送到孤儿院里去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因为国籍问题可没办法领养小萦。”
夏侯千姬摇摇头,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我会坚持的。"她推开休息室的门,镜子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疲惫。
休息室的门轻轻合上,将外界的声响隔绝在外。夏侯千姬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丝绸睡袍在冷冽的大理石地面上铺开一片暗色的涟漪。
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眼下的青黑用再多遮瑕也掩盖不住。她颤抖着解开睡袍腰带,露出锁骨下方那片狰狞的手术疤痕——粉红色的新肉像蛛网般爬满原本光洁的皮肤。
她对着镜子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化疗针留下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像是一幅残酷的地图,标记着她逐渐崩溃的身体。
门外传来儿子欢快的笑声,还有菲利耐心温柔的回应。那些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温暖得让人心碎。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
梳妆台上摆着儿子上周送的橡皮小鸭,黄色的身体上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加油"。她抓起小鸭紧紧攥在手心,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她如今唯一能感受到的疼痛了——病变早已吞噬了她大部分痛觉。
"再坚持一下......"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手指将嘴角推成完美的弧度,"至少要看到他初中毕业......"
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却安静得可怕。泪珠砸在梳妆台上,溅起微小的水花。她手忙脚乱地去擦,却不小心碰翻了粉底液。米色的液体在台面上蔓延,像极了那些正在她体内肆虐的病变。
门外,儿子在喊:"妈妈!你换好衣服了吗?"
"马上好!"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手上却疯狂地用纸巾擦拭着狼藉的台面。粉底液沾满了指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就像那些怎么治都治不好的病灶。
最后她放弃了,将脏掉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镜中的女人已经重新补好妆,口红明艳,眼线精致,连睫毛都卷得恰到好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副皮囊下面,早已千疮百孔。
二十分钟后,当她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上了剪裁利落的米色风衣,唇上也补了淡淡的胭脂。只有菲利注意到,她系腰带时比平时多绕了一圈——这一个月又瘦了不少。
当她推开休息室的门时,那个光彩照人的夏侯千姬又回来了。她朝儿子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得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痛苦。
"回家吧。"她说,声音轻快得像在唱歌。
而那只被攥得变形的小黄鸭,静静地躺在垃圾桶最底层,沾满了粉底液和未干的泪水。
"走吧。"她朝儿子伸出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看不出任何住院的痕迹。
夏侯萦欢呼一声,一手牵着妈妈,一手不自觉地拽住了菲利的衣角。三人走进电梯时,男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仰起头:"菲利哥哥,你的白大褂还没换呢。"
电梯镜面映出他们三人的身影:优雅干练的女强人,黑发灰眸的俊美医生,以及夹在中间无忧无虑的小学生。菲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大褂,又看了看夏侯萦期待的眼神,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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