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在白色墙面上交织。菲利修长的手指从器械台取出一支无菌注射器,银灰色的瞳孔在护目镜后微微收缩。
"看仔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指尖轻敲注射器刻度,"0.3ml,不能多也不能少。"
夏侯萦踮起脚尖,鼻尖几乎贴在菲利的手臂旁。他闻到淡淡的消毒酒精味,混合着菲利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男孩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那支注射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菲利的手稳如磐石,将淡黄色液体缓缓推入小鼠体内。夏侯萦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青筋,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你来。"菲利突然将注射器递过来。
男孩的手有些发抖,针尖在空气中划出细小的银弧。菲利无声地站到他身后,冰凉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调整着握姿。
"拇指在这里。"他的呼吸拂过夏侯萦的耳尖,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食指控制推杆,慢慢来。"
实验台的小白鼠不安地扭动。夏侯萦咬住下唇,在菲利的引导下将针头准确刺入皮下。药液推进时,他能清晰感受到身后吸血鬼平稳的心跳——虽然理论上吸血鬼不需要心跳,但菲利总是维持着这样细微的生命体征。
"很好。"菲利的称赞简短却让男孩耳尖发烫。他退开半步,白大褂下摆扫过夏侯萦的小腿,"现在记录反应时间。"
他们并肩站在观察箱前。夏侯萦的笔记本上很快写满密密麻麻的数据,字迹工整得不像出自十二岁孩子之手。偶尔遇到不确定的记录,菲利会突然俯身,黑色的发丝垂落,扫过男孩的笔记本。
"瞳孔收缩延迟0.7秒。"他指着其中一组数据,修长的手指在纸面上投下细长的阴影,"说明神经传导受阻。"
实验室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将各种化学试剂的气味搅动在一起。
夏侯萦的指尖在菲利引导下,触摸到小鼠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那温暖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却意外地没有感到恐惧。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空间里,在菲利银灰色眼眸的注视下,连死亡都显得如此......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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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实验室时,夏侯萦已经坐在操作台前。他的面前摊开着初中物理课本,旁边是菲利手写的实验笔记。男孩的指尖沾着墨水,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着公式。
这样的清晨重复了整个暑假。
"早。"菲利的声音伴随着消毒水味飘来,银灰色瞳孔扫过夏侯萦的草稿纸,"第三行错了。"
男孩懊恼地咬着笔帽,看着菲利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划出一道红线。那指尖总是冰凉得不似活人,却在触碰纸面时莫名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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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帘时,夏侯萦已经穿戴整齐。他站在穿衣镜前,仔细调整着崭新的初中校服领口——深蓝色的校服外套衬得他的肤色愈发白皙,胸前绣着的校徽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小萦,该出发了。"夏侯千姬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夏侯萦的手指在校徽上停顿了一下。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如今已是中学生了。
"马上来!"他提高声音回应,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转身时,书包带子不小心勾住了桌角,里面的课本哗啦啦散落一地。物理笔记摊开的那页上,密密麻麻全是菲利批注的红色字迹。
"小萦?"脚步声沿着楼梯靠近,菲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需要帮忙吗?"
夏侯萦的手指僵在半空,课本散落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盯着地上摊开的物理笔记,菲利工整的红色批注此刻却让他眼眶发热。
"不用......"他声音闷闷的,蹲下身胡乱把书本塞回书包。那些曾经让他骄傲的满分试卷,现在只让他想起教室里刺耳的窃窃私语。
"看啊,又是年级第一。"
"切,不就是家里有钱请了私人教师嘛。"
"听说他妈快死了,老师才特别照顾他......"
"他还有个神经病爸爸,不知道女明星为啥要找一个疯子养私生子?"
这些话语像毒蛇般缠绕在心头,让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马上好。"夏侯萦对着门外的菲利说道。
楼下又传来妈妈压抑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刀子扎在他心上,据说病症一开始不明显,是因为情绪受到恶化的,心情低落会导致身体免疫失调,夏侯千姬现在已经不再拍摄新剧,仅仅靠着先前积累下来的资产也能继续过着富裕的生活。
夏侯萦不想去学校,不想面对那些恶意的目光,更不想离开生病的妈妈哪怕一分钟。可是......
"小萦?"菲利的声音近在咫尺,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要迟到了。"
夏侯萦猛地抬头,看到菲利修长的身影。他张了张嘴,那句"我不想上学"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变成一声哽咽:"......马上。"
楼下,夏侯千姬正艰难地咽下一把药片。当她看到儿子下楼时,憔悴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加油。"她轻轻整理儿子的领口,指尖冰凉却温柔,"妈妈等你放学回来讲学校的事。"
"菲利哥哥。"推开车门前,夏侯萦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如果我今天把同学和老师都气死了......你会帮我处理尸体吗?"
菲利银灰色的瞳孔闪过一丝笑意:"那只能这样了。"
夏侯萦一直盯着家门口妈妈挥手的身影,直到拐弯处再也看不见。车内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她会死吗?"男孩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
菲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瞬。三百年来,他听过无数关于死亡的疑问,但这个最简单的问题却最难回答。
"会。"最终心理医生选择诚实,"但不是今天。"
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晨读铃声正好响起。夏侯萦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教学楼顶飘扬的国旗上:"要是我数学还考95分,也不能改变什么?"
菲利转过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孩。阳光透过车窗,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那里面的痛苦和坚韧,远比任何成年人都要纯粹。
"能的。"吸血鬼医生推了推眼镜,"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作用。"
夏侯萦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他低头看着胸前的校徽,突然明白了什么。当他再次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完美的微笑:"周五放学记得来接我,菲利哥哥。"
他推开车门的动作干脆利落,背影挺拔得像棵小白杨。菲利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融入校服的人流,直到再也分辨不出来。
校门口人声鼎沸。新生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挤在分班名单前寻找自己的名字。夏侯萦站在人群边缘,目光快速扫过名单——初一(7)班,班主任周老师。
"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伊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惊喜的光,"我们居然又是同班。"
更让夏侯萦意外的是,杜理也站在不远处,手里转着那个永不离身的魔方。三个孩子默契地对视一眼,仿佛又回到了小学时那个被遗忘的角落。
教室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班主任周老师走进来,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学生的脸。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小朋友了。"他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初中的竞争,从第一分钟就已经开始。"
周老师的手指敲击着讲台,节奏像一记记警钟。他身后,投影仪亮起,映出一张严苛的作息表。
"6:15起床,6:40晨跑。"教鞭点在投影幕布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迟到一次扣德育分2分,累计三次通知家长。"
夏侯萦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家长"两个字被他涂成了小小的黑点。前排的杜理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魔方在课桌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晨跑结束是7:00,有半小时吃早餐,7:30早读,每节课45分钟,课间还是只有10分钟。"周老师继续道,目光扫过教室里一张张紧绷的小脸,"晚自习到21:30,宿舍22:00准时熄灯。"
伊丹悄悄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哭脸,被夏侯萦用橡皮轻轻擦掉了。窗外,初秋的阳光正好照在他们的课桌上,三个人的影子在光斑里挨得很近。
"寄宿生每周五15:30放学,周日18:00前返校。"周老师的教鞭移到表格最下方,"非特殊情况不得离校,家长探望需提前预约。"
夏侯萦的睫毛颤了颤。他想起妈妈今早吃药时颤抖的手,和菲利那句"但不是今天"。课桌下的手悄悄摸向口袋,那里藏着一部新款的苹果手机——菲利昨晚偷偷塞给他的,通讯录里只存了两个号码。
"现在去领你们的宿舍分配表。"周老师合上文件夹,突然又补充道,"对了,月考年级后十名的同学,周末留校补习。"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杜理的魔方"啪"地掉在地上,六个面竟然全都拼好了。夏侯萦弯腰帮他捡起来,发现每个色块背面都用荧光笔写着小小的字母——拼起来是"DON'T WORRY"。
走廊上,新生们挤在宿舍分配表前。夏侯萦和杜理的名字奇迹般地出现在同一间——407室,靠窗的床位。
伊丹忍痛和两位男生拜拜,走去了女生宿舍。
宿舍楼散发着新刷油漆的味道。407的门牌有些歪,像是被人故意拧松的。推开门时,三张铁架床整齐地排列着,其中一张上已经扔了个陌生的书包。
夏侯萦的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一顿。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恍惚间他仿佛闻到了实验室里消毒水的气味。
午休铃声响起,同学们蜂拥向食堂。夏侯萦却拐进了最角落的位置,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小说,一边吃着排队人最少的盒饭套餐,漫无目的的看了起来。
"果然在这里。"伊丹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你又在看这些?"
夏侯萦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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