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苏心捕捉住这个词，“说起来我们均阳都还没去过学校！都是在家里找的专门老师。”
“学校的氛围是家里不能比的。”
“也是。”苏心颇为赞同的点头，眼神却明显冷了下去。
要不是因为陈均阳独臂怕遭到了异样的眼光，他本来也应该和常人一样去学校读书。
*
林意特地向管家请了一天假，说是带黄夕夕去市里看看学校。听到这个消息时，陈均阳的手一顿。
他问管家，双眼迷茫，“李叔，你说学校生活是什么样？”
管家已经年过半百，他已经不记得学校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脸上挂着惯有的职业微笑，“少爷也许可以问问夕夕小姐。”
“嗯。”
陈均阳没有打算去问她，他打开自己的电脑，上网搜索学校的生活。
他看了好久，脑子也在胡思乱想，他知道以黄夕夕的性格，她肯定很招人喜欢。会交许多的朋友。
会不会最后就忘记了他。不喜欢和他这个残疾人做朋友呢。
陈均阳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右手指节泛白。
黄夕夕去看学校了，听说是要住宿，差不多是两个星期放一个周末。
陈均阳听到了李叔说。
他苍白的小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心脏的疼痛的是不可忽视的。
黄夕夕最后确定是在市区的公立初中读书，校方那边已经谈妥了。
回到陈宅，黄夕夕几乎是蹦跳着从车上下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新买的、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妈妈，新学校好大啊！图书馆比我们整个小学都大！还有专门的音乐教室和画室！”她叽叽喳喳地说着，眼睛亮晶晶的。
林意慈爱地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是啊，好好读书。快进去吧，我得赶紧把这些食材拿到厨房。少爷还没吃晚饭呢！”
黄夕夕点点头，抱着新书包，脚步轻快地从正门进入大宅。
她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新学校的种种——明亮的教室、宽阔的操场。
她穿过安静得一尘不染的客厅，习惯性地朝着三楼陈均阳的房间望了望。
房门禁闭，黄夕夕想了想，还是迈着轻快的步子转向三楼。
陈均阳的房门虚掩着。
夕夕轻轻推开，果然看到陈均阳坐在书桌上前，但他并没有在看书，只是侧身望着窗外，夕阳将他笼罩，却显得他的背影更加孤寂。
他空荡荡的左袖软软地垂在身侧，右手无意识地搭在大腿上。
“均阳哥哥？”黄夕夕小声唤道，抱着新书包走进去，“我回来啦！我和妈妈去看新学校了，初中部好漂亮！”
陈均阳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的话毫无反应般地沉默。
他依旧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过了好几秒，才用一种极其平淡，几乎听不出起伏，却又比平时更低沉一点的嗓音问：
“……学校很好？”
“超级好！”黄夕夕没察觉异常，兴奋地跑到他身边，献宝似的把新书包展示给他看，“你看！妈妈给我买的新书包！我选了最喜欢的蓝色，上面还有小云朵，是不是很可爱？”
陈均阳的视线终于从窗外移开，极快地瞥了一眼那个色彩明快、洋溢着稚气快乐的书包，目光在上面那只傻笑着的卡通云朵上停留了不足半秒，便移开了。
他喉结微动，声音更闷了些：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像一块小石头，突然砸中了黄夕夕快乐的心绪。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今天的陈均阳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是往常那种隔绝世界的沉默，而是……一种低气压的安静。
她放下书包，小心地凑近一点，歪头去看他被夕阳阴影勾勒出的侧脸：“均阳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夫人又说你了？”
陈均阳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右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他又不说话了。
黄夕夕有些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环顾四周，想找点别的话题。
“均阳哥哥……”她犹豫着开口。
就在这时，陈均阳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那双总是藏着很多情绪却不愿流露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一种黄夕夕从未见过的、复杂而克制的东西。
他像是挣扎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涩然地问：
“……会交到很多……新朋友吗？”
问题问得没头没尾，但黄夕夕一瞬间就懂了。
他担心的从来不是学校好不好，书包可不可爱。
他担心的是她即将踏入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和热闹的世界，担心那个世界里会有很多人吸引她的目光，分享她的快乐，担心她会像其他人一样，最终发现他这个沉默寡言、身体残缺的人是多么无趣且格格不入，然后……渐渐走远。
所以他一个人在这里，对着窗外，想象着她描述的新学校。
黄夕夕的心一下子变得又软又酸。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年长、家境优越却孤独脆弱的少年，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轻轻地、却坚定地覆盖在他紧握的右手上。
陈均阳猛地一颤，几乎要缩回手，但夕夕握得很牢。
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少女的柔软和不容置疑的暖意。
“均阳哥哥，”她抬起头，眼睛像是最亮的星星，认真地看进他的眼底，“学校很大很漂亮，也许我真的会认识新同学。”
她感觉到手心下他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但她紧接着，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而肯定：
“你是我最特别、最重要的朋友！永远不会变的！”
陈均阳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无阴霾的真诚和坚定，看着她脸上比夕阳还要温暖的笑容。
他紧握的右手，在她的掌心下，一点点、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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