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挪动脚步，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那条纯黑头像的好友申请就像沉默的惊叹号，定格在对话框顶端。
尾戒在指节间转了半圈，内侧刻着的“野”字硌得皮肤发疼，她闭了闭眼，指尖悬在“通过”按钮上方。
“叮——”
消息提示音几乎与点击声重叠，快得像早有预谋。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明显是命令的语气：“半小时内，尾戒放到储物柜，密码4729。”
夏栀立刻坐直，头发自然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惊疑，她试探地敲键盘：“你是谁？”
聊天框上方的“正在输入”闪了两下，突然暗下去，好像有人在对面掐断了引线，她没再收到消息。
窗外的云散了些，月光重新照进房间，屋内瞬间明亮了许多。
夏栀盯着屏幕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悄悄走出去。
她摸着楼梯扶手往下跑时，总感觉有视线扫过她的背影——那串纯黑头像背后，到底藏着双怎样的眼睛，正隔着屏幕，看她一步步走进未知的网里。
便利店的储物柜在角落里，夏栀输入那串数字，塑料按键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柜门弹开的瞬间，她将那枚刻着“野”字的尾戒搁进柜底，手机却在口袋里剧烈震动起来——还是那个纯黑头像，消息让她打了个寒颤：“转身。”
夏栀的脊背绷紧，便利店的白炽灯照得每个角落都亮堂，货架间的顾客正低头挑着商品，收银员在柜台后打哈欠。
可她总觉得有视线悬在头顶，像蜘蛛的网线，悄无声息地缠着她。
夏栀将视线移到玻璃门外——只见那人穿着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几乎遮住整张脸，他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突然抬起手，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夏栀心跳撞得喉咙发紧，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转身，拐进了对面那条深不见底的小路。
“砰”的一声，便利店的门被她撞开，夏栀连忙追出去，可到了岔路口，那影子突然消失，左边是堆着废弃纸箱的窄巷，右边是通往灯火通明的居民楼。
夏栀突然停住脚步，抬手摸向口袋——尾戒还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刚才放进储物柜的，不过是枚从钥匙串上扯下来的装饰品。
她点开对话框，把尾戒的特写照片发过去，咬着牙打字，这两个字带着底气：“出来。”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巷口的垃圾桶突然“哐当”一声倒了，夏栀转过头，只有风卷着几片落叶，滚过空无一人的路口。
她的目光扫过岔路口的布局，心里已经盘算出路径：前方那道围墙不算太高，翻过去就是紫韵山庄的后门，回家不过五分钟路程。
夏栀没多犹豫，转身将身后半满的垃圾桶推到墙根，铁桶正好在墙下垒出个简陋的台阶——这是她为自己留的退路，稳妥又隐蔽。
她试着踩上垃圾桶边缘，鞋底刚稳住，身后就飘来一声嗤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你上不去的。”
夏栀猛地转身，那人还戴着连帽衫的帽子，昏黄的路灯照在他头顶，五官全隐在暗处，根本无法看清。
她索性站直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捏着那枚尾戒举过墙头，威胁他：“摘了帽子，不然这东西，现在就能滚进墙那边的草丛里。”
她好像算准了对方在意这枚尾戒。
对面那人双手插在兜里，肩膀微耸，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给你三秒，还我。”
夏栀没动，刚才踩上垃圾桶时她就试过，围墙顶离自己不过半臂距离，只要再借点力就能翻过去——这点高度，她应付得来。
因此她脸上没半分惧色，反而微微扬了扬下巴，等着看对方怎么接招。
僵持不过两秒，空气里突然划过一阵风。
夏栀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原本站着的地方空了一瞬，再抬眼时，他已经坐在了墙头上，没有借力，没有停顿，仿佛只是抬了下脚就稳稳落定。
现在换他俯视她了。
帽檐依旧压得很低，但夏栀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点被挑衅后的玩味。
他甚至还晃了晃腿，鞋跟在砖墙上磕出轻响，像在嘲笑她那点自以为稳妥的退路，根本没有用。
他刚才的动作太快，夏栀还没从那瞬的错愕中回神，指尖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朝他的帽檐探去。
出乎意料，这次他没躲，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墙头上，连搭在墙头的腿都没动一下，仿佛早料到她会有这举动。
夏栀指尖拨开碍事的布料，帽檐滑落的瞬间，昏黄的光恰好落在他脸上，她再次顿住——那双眼睛，分明是两个月前在会所教她打碟的那个幕后老板。
那会儿她一门心思扑在接近秋奕泽的事上，对这位只露过两面的老板印象不多，连名字都没费心记过。
她只记得他好像对秋奕泽很了解。
“你的尾戒，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夏栀的声音有些发紧。
他垂眸瞥了眼那枚尾戒，唇线抿成道冷硬的弧度，说出的话更冷：“问你妹。”
话音刚落，他已经探身接过戒指，下一秒，身影一翻，灰影几个起落就钻进了黑暗里，只留下满脸震惊的夏栀。
她还站在垃圾桶上，晚风吹的她的头发贴在脸上，“问你妹”三个字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骂她吗？！
脸颊气的瞬间地烧起来，夏栀攥紧拳头，望着那抹灰影消失的路口，脚在垃圾桶上碾得铁壳咯吱响。
又想起刚才那人翻墙时的利落，再看看自己这爬了五分钟才勉强扒住墙头的笨拙样，终究还是咬着牙爬上了墙。
这里不算太高，但底下是硬邦邦的水泥地，她坐在墙头上，两条腿悬在半空晃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活像只卡在树杈上的猫。
夏栀正懊恼地坐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
秋奕泽穿着件松垮的米白色家居服，袖子挽到小臂，手里捏着串钥匙，慢悠悠地朝超市方向走，看样子是出来买宵夜。
“秋奕泽！”夏栀像抓住救命稻草，声音都带上了点着急的雀跃。
秋奕泽闻声抬头，视线扫过墙头时明显顿了顿，眉梢微挑，眼里浮起点惊讶，随即又化作淡淡的笑意。
他没多问，只是朝她走过来。
“我下不去，”夏栀赶紧解释，手指尴尬地攥紧衣摆。
秋奕泽站在墙下，仰头看她，忽然张开双臂，掌心朝前，语气非常平静：“跳。”
夏栀吓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行不行，太高了！”她慌忙摆手，“你过来扶我一下，我慢慢爬下去。”
秋奕泽没说什么，真就往前挪了两步，站到她正下方，微微仰头等着，完全听凭她指挥。
夏栀试探着把一条腿往下伸，脚尖够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反而晃得墙头的碎砖簌簌往下掉。
她叹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还是跳吧？”
“别怕。”秋奕泽的声音温和，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我能接住你。”
夏栀咬咬牙就松开了手，身体往下坠的瞬间，她下意识闭紧眼睛，预想中的磕碰没有来，反而落入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
她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脚尖离地面还有好一段距离——她居然真的被稳稳托住了，连点晃动都没有。
夏栀长舒一口气，睁眼时正好对上秋奕泽含笑的眼睛，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绽开劫后余生的笑：“好了好了，放我下来吧。”
秋奕泽把她放下来时，掌心擦过她的腰侧，带起一阵微麻的痒。
他没立刻说话，只是转身往墙边一靠，双臂环在胸前，家居服的袖子滑下来些，遮住小臂上淡淡的青色血管。
秋奕泽就那么等着——等着她解释为什么大晚上的会被“挂”在墙上。
夏栀有些不好意思，她先是清了清嗓子，再缓缓开口：“我刚才……在追人。”
话刚出口就卡壳了——总不能说追着追着，自己爬上墙下不来了吧？这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她捏着衣角，心里把说辞翻来覆去地嚼，说追的是会所老板？
可她连人家名字都叫不上，更没法解释当初为了接近秋奕泽，才去那会所“算计”着学打碟时，和这位老板有过几面之缘。
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哪能直接在秋奕泽面前摊开。
她有些窘迫，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就听见秋奕泽轻轻“嗯”了一声。
抬头时，他已经直起身，转身往超市的方向走，脚步还是慢悠悠的，只在路过她身边时丢下一句：“赶紧回家吧，风大。”
没有追问，没有好奇，甚至没带一点探究的意味。
夏栀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莫名空了块——他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看穿了，又什么都懒得计较。
夏栀还站在原地发怔，秋奕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超市玻璃门后。
她正准备转身回家时，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纯黑头像，消息又让她陷入深思：“你以为秋奕泽真是碰巧路过？”
夏栀回忆，刚才秋奕泽出现的时机确实太巧了。
她攥着手机往超市走，推开门时，收银员正低头扫码，货架间空荡荡的，哪里有秋奕泽的影子。
“你好，刚才进来的男生呢？”她抓住路过的理货员问。
对方指了指后门：“早就从员工通道走了。”
“谢谢。”
夏栀冲出超市绕到后门，只有条狭窄的巷子通向另一条街道，空无一人。手机又亮了，新消息像根细针，扎得人头皮发麻：“他比你想的，知道得多。”
夏栀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她从一开始主动靠近秋奕泽，就揣着明确的目的。那时，这个“野”就曾敲打过她—如果秋奕泽发现，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街道，心里陡然一沉——这条路，根本不是通往秋奕泽家的。
夏栀对着屏幕敲下消息：“你回家了吗？”
片刻后，对话框里跳出秋奕泽的回复：“嗯。”
夏栀这才如梦初醒，暗自懊恼起来：自己怎么会荒唐到去相信手机那头的陌生人？心底里，她终究是更愿意信秋奕泽的。
她垂眸，指尖利落地点掉那个黑色头像，拉黑，删除，一气呵成。随后转过身，脚步沉静地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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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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