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公布那天，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苏晓攥着林溪的手腕，踮着脚尖往人群里挤，帆布鞋差点被踩掉：“快快快！我昨天梦见你考了第一，肯定灵！”林溪被她拽着往前走，心脏却像揣了只兔子，越靠近公告栏，跳得越快。
公告栏上的红色榜单刺眼又清晰，最顶端的名字用加粗字体印着——“第一名：林溪，高一（一）班，总分748.5”。紧随其后的是江屿，747分，只差1.5分。林溪的目光在两个名字上停留了三秒，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狂喜——那道让无数人头疼的数学压轴题，她最后关头想起和江屿讨论过的思路拓展，不仅写全了步骤，还拿到了近乎满分的分数；而江屿的卷面，据说在最后一步计算时漏了个负号，扣了2分。
“我就说我梦得准吧！”苏晓兴奋地晃着她的胳膊，周围的同学也纷纷围过来：“林溪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比江屿还高！”“江屿这次居然没拿第一，太意外了！”林溪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手指却忍不住在口袋里攥紧了——她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江屿的身影，最终在公告栏右侧的梧桐树下看到了他。
江屿单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一瓶矿泉水，瓶盖没拧开。他仰头看着榜单，阳光落在他脸上，却没驱散他周身的冷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很紧。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过头，冷淡的视线扫过来，没有惊讶，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种平静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未完成的作品。林溪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刚才沸腾的喜悦，竟被这道目光浇得凉了半截。
整个上午，林溪都觉得脚步发飘。早读时背课文，她比平时快了两分钟；数学课上老师提问，她抢在江屿之前举起了手；甚至课间去接水，路过江屿座位时，她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像只刚打赢架的小孔雀，忍不住想在对手面前炫耀。
江屿却比平时更沉默。他上课没再主动举手，课间也趴在桌子上做竞赛题，连苏晓想借他的物理笔记，都被他一句“没空”挡了回来。林溪知道，他越是平静，心里憋着的劲就越足——就像初中时，他第一次没拿到年级第一，之后半个月，每天都比平时早到一小时刷题。
下午最后一节班主任课，李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黑板上“新生学科知识竞赛”几个字格外醒目。“下个月学校要办竞赛，每组三人，考语数英物化五科，”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林溪和江屿身上，“我们班有两个参赛名额，林溪、江屿，你们俩各带一队，正好比一比谁的带队能力强。”
林溪还没从“带队参赛”的惊讶中回过神，李老师又补充道：“对了，为了资源共享，每个班要派核心成员整理竞赛知识点提纲，咱们班就交给林溪和江屿，下周五前交。”
“什么？”苏晓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林溪也愣住了——让她和刚输给她的江屿合作？还要“资源共享”？这简直比让她一个人准备五科竞赛还难。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在她和江屿之间来回转，连空气都变得微妙起来。
下课铃响后，李老师笑着走了，留下林溪和江屿隔着一个过道对峙。江屿先站起身，把书塞进书包，走到她桌旁，手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没什么温度：“图书馆，半小时后。讨论提纲。”说完，不等她回应，转身就走，校服衣角扫过桌角，带起一阵风。
林溪盯着他的背影，胸口发闷。刚才那点获胜的喜悦，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合作任务”冲得一干二净。她收拾书包时，苏晓凑过来，小声说：“溪溪，要不你跟老师说说，换个人？跟江屿合作，也太折磨了吧？”林溪摇摇头——她知道，李老师既然这么安排，就不会轻易改变。
半小时后，图书馆三楼的僻静角落。林溪和江屿相对而坐，中间的木桌上摊着竞赛参考书和笔记本，像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江屿先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语气公事公办：“数学、物理归我，语文、英语归你，化学平分。”他的划分精准又直接，完全按两人的强项分配，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以。”林溪咬着唇，没反驳——她确实不擅长物理竞赛题，江屿的语文作文也总是比她少几分文采。江屿又补充道：“资料分头找，汇总时格式统一用宋体小四，重点标红，别写废话。”“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教。”林溪忍不住顶了一句，江屿抬眸看她，眼神里写着“希望你说到做到”，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两人几乎零交流。林溪对着电脑整理英语高频词汇，江屿则在笔记本上推导物理公式，只有敲击键盘和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遇到化学知识点的归属问题，两人会争论两句——林溪觉得“有机化学反应机理”该归她整理，江屿却认为“无机化学推断题”更适合她，最后各退半步，一人整理一半。
天色渐暗时，图书馆的灯自动亮了。林溪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伸手去拿桌角的水杯，却不小心碰倒了摞在旁边的《物理竞赛题典》。“哗啦”一声，几本书散落一地，最厚的那本《题典》更是直接砸向她的脚踝。
“嘶——”林溪痛得倒抽冷气，弯腰去捂脚踝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精准地抓住了那本即将二次滑落的《题典》。她抬头，看见江屿已经站在她身边，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脚踝上，停留了一瞬。
“笨手笨脚。”他吐出四个字，语气依旧冷淡，却弯腰将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摞好，放回桌角远离她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
林溪愣愣地看着他——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在小区里爬树，她不小心摔下来，膝盖磕破了皮，哭得直抽气。江屿一边板着脸骂她“麻烦精”，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奥特曼手帕，笨拙地给她包扎，还把自己最喜欢的弹珠塞给她，说“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那种别扭的关心，和现在一模一样。
林溪抿了抿唇，低声嘟囔了一句：“……谢了。”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江屿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零点一秒，随即又恢复了节奏，仿佛没听见。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没有争吵，也没有较劲，只有晚风轻轻吹过的声音。
林溪知道，他们依然是对手，下一次竞赛，还是会拼尽全力争第一。但此刻，在这条安静的路上，他们或许是暂时的同盟——一个脆弱得像肥皂泡，却又真实存在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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