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末的风像一把钝刀,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来回磨。铃声落下去,余音还在楼梯口打转,试卷装订成册的声响像细密的雨,落在每个人的心上。大考一轮又一轮,像潮水把人推到岸边又拽回去,剩下的只有疲倦和一点难以言说的烦躁。白锦繁把最后一摞卷子塞进书包时,指尖碰到了顾雨辰递来的保温杯,杯壁上还留着体温,他低头看了一眼,杯口飘出一缕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白雾,像某种药草的呼吸。
“走了。”吴知隅背上包,拉链拉得很慢,像是在给这一学期一个郑重的结尾。他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沙哑,像被试卷的边角磨过。四人站在校门口,保安室的灯光昏黄,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到把整个学期的时间都拽成了一条细线。风从街角拐过来,带着冬天的凉意,打在脸上,像是有了形状,边缘清晰,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顾雨辰把围巾往上提了提,露出半截下巴。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是熬了太多夜晚的痕迹。“寒假见。”他说,声音不高,却很稳。白锦繁点点头,把书包带又勒紧了一点,像是怕什么东西从肩头滑落。吴知隅笑了笑,那笑里有疲惫,也有释然。他们互相挥手,动作简单,像在给这一段忙碌的时光画上一个暂时的逗号。
校门口的出租车排成了一条安静的长队,黄色的车身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温暖。白锦繁和顾雨辰坐进了同一辆车,吴知隅张晓沨则上了后面的那一辆。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声和人群的嘈杂。车内的暖气开得正好,暖气流过脸颊,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白锦繁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像一串散落的星子。顾雨辰坐在他身边,手里还握着那个保温杯,杯里的水已经凉了大半,但那股淡淡的味道却固执地留在杯口,像是不肯散去的记忆。
“橄榄城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安静。白锦繁和顾雨辰下了车,站在小区门口。冬天的空气冷得有些清冽,吸进鼻腔里,像有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在轻轻刺着。小区里很安静,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像一双双干枯的手。草坪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霜,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远处的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偶尔有笑声传出来,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们沿着石板路往里走,脚步很慢。白锦繁忽然停下,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是深灰色的,像一块吸饱了墨的绒布。
“你看,”他说,“星星都看不见了。”顾雨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沉沉的夜色。“冬天就是这样。”他说,“等开春就好了。”白锦繁笑了笑,那笑很轻,像落在霜上的羽毛。“嗯。”他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他们脚下亮起,光线有些刺眼。白锦繁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门开了。屋里很安静,这两年他一直一个人住。他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踢掉鞋子换上棉拖鞋,整个人坐在沙发。顾雨辰坐在他旁边,把保温杯放在茶几上。“喝点水吧。”他说,“温的。”白锦繁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窗外的风还在吹,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低声哭泣。屋里的暖气嗡嗡地响着,和风声交织在一起。白锦繁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顾雨辰的呼吸,很轻,很稳。他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古龙香味,像是某种温柔的拥抱,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这一个学期的疲惫和烦躁,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那些做不完的卷子,那些背不完的知识点,那些一次次的考试,都像是被中药味慢慢熬煮过,变得柔软起来。
顾雨辰站起身,伸手把白锦繁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耳廓。“早点休息。”他说,“按时吃饭还有药。”
白锦繁睁开眼睛,看着他,眼底有笑意。“好。”他应了一声,伸手勾住顾雨辰的手指。顾雨辰的手很暖,像他身上的古龙香味一样,让人安心。
门轻轻关上时,顾雨辰回头看了一眼。白锦繁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那个保温杯,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很安静。
“明天见。”他说”
“嗯,明天见。”白锦繁回应道。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白锦繁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夜色更深了,小区里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只剩下路灯还在亮着。风还在吹,吹得树枝轻轻摇晃。他吸了一口气,鼻腔里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凉感。他忽然觉得,这个冬天,这个寒假,或许并不会像想象中那么漫长。那些被时间熬煮过的记忆,或许都会成为未来路上最珍贵的馈赠。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灯光柔和,照亮了桌面上的书本和试卷。他没有立刻开始学习,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乐谱,他坐在钢琴前盯着琴键,靠着平常的练习弹奏一曲,声音带着冷感流露一丝忧伤,和这个冬天想契合。
顾雨辰推门进家时,玄关的灯是暗的。他换了鞋,把书包挂在钩子上,客厅里传着冷空气。
夜里,顾雨辰躺在床上,窗外的风把树枝吹得簌簌响。
白锦繁是在第二天早上被门铃吵醒的。他揉着眼睛打开门,顾雨辰站在门口,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上沾着一点霜花。
“早。”
顾雨辰走进屋里,脱下羽绒服挂在衣架上,“你吃早饭了吗?我带了油条和豆浆。”
白锦繁摇摇头,两人坐在餐桌旁。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顾雨辰问到。
“我想下午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好啊,”顾雨辰点点头,“我陪你。”
他们坐在餐桌前,慢慢吃着早饭,聊着天。
下午,他们约在橄榄城小区散步。小区里很安静,草坪上的霜还没化,踩上去软软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顾雨辰走在白锦繁身边,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暖暖的。
“你说,我们高考完会怎么样?”顾雨辰忽然问,声音很轻。
顾雨辰看着前方的路,路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却透着一股韧劲。
“不知道。”他说,“但我希望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大学,或者在同一个城市。”白锦繁回答道。
“嗯,我也是。”
他们沿着公园的小路慢慢走,顾雨辰握紧了他的手,风渐渐小了,阳光也变得温暖起来。顾雨辰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青草味,混合着他身上的古龙香味,还有白锦繁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味道。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种新的味道,一种属于他们两个的味道。
在小区的角落轻轻的在嘴唇烙下一个吻,吻很轻像融化的春雪。
一个星期后吴知隅张晓沨给顾雨辰和白锦繁发了消息,约他们在龙亭区的咖啡馆见面。店里很暖,暖气开得很足,音乐是轻柔的钢琴曲。张晓沨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热咖啡。他看到顾雨辰和白锦繁进来,摆摆手示意他们来这里。
桌子上的咖啡用拉花描绘出小猫的轮廓,热腾腾的咖啡感染着寒冷的冬天,渐渐的气息升温,咖啡馆的人有说有笑,喝上一杯心头也暖暖的。
他们坐在咖啡馆里,聊了很久。从高三的压力,到他们在学校大多时候都在讨论题目,或者在沉默中各自刷题。这样轻松的聊天,像是给紧绷的神经松了松弦。
走出咖啡馆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风比上午大了一点,吹在脸上,还是有点疼。他们沿着路边慢慢走,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
“拜拜。”
“拜拜。”
四人个打完招呼就回家中休息。
夜色像被揉皱的墨蓝丝绒,轻轻覆在窗棂上。白锦繁坐在床沿,指尖捏着那片小小的安眠药,药片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他没有喝水,就那样干咽下去,喉咙里掠过一丝细微的涩意。片刻后,困意如潮水般漫上来,他倒在床上,连被子都没来得及拉好,便坠入了浅浅的睡眠。
梦来得猝不及防,又清晰得惊人。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雾浓得化不开,却偏偏能看清不远处站着的人——那是另一个白锦繁。穿着和他睡前一模一样的深色睡衣,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一潭死水。然后,那人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躺着一把小巧的刀片,寒光在雾中一闪而过。
刀片落下的瞬间,白锦繁的呼吸骤然停滞。
不是粗暴的划割,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像指尖抚过琴弦般,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划过手腕。皮肤被轻易划破,殷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手臂往下淌,滴在白色的雾气里,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那痛感格外真实,不是梦的虚幻,而是仿佛真的有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游走,带着冰冷的触感和细密的疼,顺着神经蔓延到心脏,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想喊,想冲过去阻拦,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好不容易迈出一步,脚下却突然一空——白茫茫的雾瞬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洋,海水冰凉刺骨,瞬间没过了他的脚踝,然后是膝盖、胸口。
他开始不停地下坠,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朝着深海沉去。蓝色的海水包裹着他,压迫着他的胸腔,让他呼吸困难。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来停止下落,指尖却只碰到一片冰凉的海水。紧接着,无数白色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牢牢缠绕。丝线柔软却坚韧,越缠越紧,勒得他骨头生疼,连挣扎都成了奢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下沉,蓝色的海水渐渐模糊了视线,耳边只剩下水流的呜咽声。
“唔……”
白锦繁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皮肤光滑完整,没有任何伤口,可刚才那种冰冷的痛感和窒息感,却还残留在身体里,挥之不去。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让他渐渐回过神来。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指针清晰地指向了九点。
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那真实的痛感、无边的下坠感,还有另一个自己手腕上的血红,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心脏阵阵发紧,再也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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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双重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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