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梦中醒来缓了缓起身洗漱。
到了中午一通电话响来 “喂,白锦繁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裹着伦敦上流社会惯有的优雅,却又被滔天怒火拧成了淬毒的鞭子,“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你看下这个。”
文件传输完成的提示音像一记重锤。白锦繁指尖触到屏幕的刹那,神经跟着电流一起震颤。照片里的他闭着眼,顾雨辰的侧脸在夜色里模糊又清晰,那个落在他唇角的吻,曾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暖。
“为什么会传到她那里?”他喃喃着,声音发飘,“这种地方……除了偷拍还能是什么?”
“白锦繁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和男的谈恋爱恶不恶心?”母亲的咆哮几乎要震碎听筒,“让别人知道海外著名钢琴家的儿子是同性恋,我钟婉柔的面子往哪搁?”
“妈……”白锦繁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间的涩意,“我并不觉得喜欢同性有什么错,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又不是犯了苍天大错。”
“错?你这是大逆不道!”钟婉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我就把话放这,赶快把关系断了,我让助理办手续,你给我回伦敦。”
“我不!”白锦繁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近乎失控的颤抖,“妈你能不能听我讲……”
“我听你讲什么?和男人谈恋爱还被人拍到,拿照片威胁到我头上?”钟婉柔的语气里满是鄙夷,“你但凡懂点事,都不会干出这种事。”
“还有,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她最后这句话,像冰棱砸在白锦繁心上,“下星期,让盛源带你回伦敦。”
忙音响起时,白锦繁还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仿佛那端的怒火还在灼烧他的耳膜。
他缓缓滑坐在床边,膝盖抵着胸口,将脸深深埋进臂弯。今天的冬风好像长了眼睛,从窗缝里钻进来,顺着衣摆往骨头缝里钻。他和顾雨辰的关系,就像此刻的气温,被死死冰封在了这个冬季。
眼泪是暖的,砸在手腕上,却瞬间被寒意吞噬。他太了解钟婉柔了,这个把“体面”刻进骨髓的女人,说出的话从没有回转的余地。她会怎么做?动用她在商界的人脉施压?还是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让顾雨辰在这座城市待不下去?
不行……绝对不行。
白锦繁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要渗血。他不能让顾雨辰受到一点伤害,那个在他被钢琴练习压得喘不过气时,会带他去看星星的人;会小心照顾他的人。
保护他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离开。
他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那些雪花落在地面,转瞬就化作冰水,像极了他此刻的眼泪,也像极了他和顾雨辰的感情。他当初来这座城市,不过是想在和外婆有关的角落里,寻一点慰藉,却意外跌进了顾雨辰的温柔里。这段时日不长,却是他的救赎,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知道,有些告别,注定要在雪夜里,无声无息地发生。
细碎的雪粒,像被风揉碎的盐,敲在公寓的双层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像细密的针,从窗缝里钻进来,顺着衣领一路滑进骨头缝。
白锦繁坐在沙发上,指尖捏着半杯早已凉透的茶,杯壁凝着一圈细细的水珠,沿着杯身蜿蜒而下,在茶几上积成一小滩水痕。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冒着微弱白汽的杯口,而是越过那滩水痕,凝望着窗外——楼下的香樟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上渐渐积了一层薄雪,像被覆了层苍白的糖霜,远处的路灯在风雪里晕开一圈暖黄的光晕,却照不透这浓得化不开的寒。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他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钻进骨缝里,像一只无形的手,猝不及防攥住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抬眼,视线与门口那人撞了个正着。
“锦繁!快看我带了什么!”顾雨辰的声音像裹着阳光,即使隔着玄关的隔断,也能听出那份毫不掩饰的雀跃。他脱鞋时动作急切,羽绒服上沾着的雪粒落在地板上,很快融成一小滩水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总是这样,像一团燃不尽的火,带着一身的温柔闯进来,试图把白锦繁从常年盘踞的阴翳里拽出来。
白锦繁转过身时,顾雨辰正举着一个牛皮纸袋子朝他走过来,脸上带着笑,脸颊被外面的寒风冻得泛红,鼻尖也透着一点薄红,眼尾弯起来的时候,像盛着揉碎的星光。那是他看了快两年的模样,是他曾以为能攥在掌心的温暖,是他在无数个被钢琴练习压得喘不过气的深夜里,唯一能想到的慰藉。可现在再看,那份熟悉的暖意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直视,只觉得心脏被那团火烤得发疼,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刚路过巷口那家糖炒栗子,排队的人超多,我抢了最后两斤,还热着呢。”顾雨辰把纸袋子递到他面前,里面的栗子香气混着热气飘出来,是暖融融的甜,带着市井烟火的踏实。他习惯性地想去碰白锦繁的手,指尖刚触到对方的皮肤,却像被冰锥刺了一下,猛地顿住——太凉了,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没有一点温度。
“怎么手这么冰?”顾雨辰皱了皱眉,眼底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自然地把白锦繁的手裹进自己掌心,另一只手搓了搓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白锦繁几乎要瑟缩着躲开。“是不是暖气没开足?我去调高点。”
“不用。”白锦繁轻轻抽回手,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像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留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线条清瘦,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
顾雨辰脸上的笑彻底僵住了。他看着白锦繁,对方的指尖还在微微蜷缩,像是在抗拒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这几天白锦繁一直不对劲,话少得可怜,总是一个人发呆,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晚上睡觉也背对着他,像在刻意回避什么。他以为是天气太冷,或是因为躯体化带来的无力,却没想到,这份疏离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刺骨。
“锦繁,”顾雨辰在他身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小块,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白锦繁身上是淡淡的薄荷味,而顾雨辰身上,是阳光和栗子混合的暖甜。他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开心?”
白锦繁沉默了很久,久到顾雨辰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他开口。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得像一块冰砖,砸在顾雨辰的心上。
“顾雨辰,我们断了吧。”
客厅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雪花落在玻璃上的轻响,还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顾雨辰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他怔怔地看着白锦繁,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声音都带了颤:“什么……”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那句轻飘飘的话,怎么会是从白锦繁嘴里说出来的?那个总是在他怀里乖乖撒娇,会因为他一句夸奖而开心一整天,会在他生病时寸步不离守着他的白锦繁,怎么会说出“断了吧”这三个字?
白锦繁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能感觉到顾雨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震惊、不解,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受伤,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他的心。指尖掐进掌心,疼意让他勉强维持着镇定,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紧:“对不起。”
“对不起?”顾雨辰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委屈。他往前凑了凑,想去拉白锦繁的胳膊,却被对方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像被冻住了一样,指尖冰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啊!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还是有人为难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眼眶红得更厉害了,鼻尖也泛了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带着一点无措和恳求。白锦繁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密密麻麻的疼,疼得他几乎要窒息。他多想告诉顾雨辰,不是他的错,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配不上这份温暖,是他不能再拖累他了。可他不能说,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只会让顾雨辰更难受,只会让他更难离开。
“没有谁为难我,也不是你的错。”白锦繁终于抬起头,目光却错开了顾雨辰的眼睛,落在他身后的玻璃窗上——雪下得更大了,已经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落下,把窗外的世界染得一片纯白,连远处的楼房都变得模糊不清。“是我的问题。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顾雨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这三个字。两年来,他陪着白锦繁走过最黑暗的日子——陪着他对抗那些深夜里翻涌的抑郁情绪,陪着他一点一点从封闭的壳里走出来,陪着他熬过一次又一次的躯体化,陪着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一点点筑起属于他们的小家。他以为他们已经足够近了,以为那些一起看过的日出、一起吃过的饭、一起在雪夜里相拥的时光,都是牢牢系着彼此的绳,是无论什么都剪不断的羁绊。
可现在,白锦繁却要用一句“你值得更好的人”,把这两年彻底斩断,把他所有的付出和真心,都轻飘飘地否定了。
“什么叫我值得更好的人?”顾雨辰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伸手抓住白锦繁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丝恳求,还有一丝不愿放手的固执。“锦繁,你看着我。我要的不是‘更好的人’,我要的是你啊!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白锦繁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了。温热的液体砸在顾雨辰的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他看着顾雨辰泛红的眼眶,看着他脸上的泪痕,看着他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受伤,心里的疼几乎要把他撕裂。他多想扑进顾雨辰的怀里,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告诉他母亲的威胁,告诉他自己日益加重的抑郁症,告诉他自己有多舍不得离开。可他不能,他知道,只要他稍微示弱,只要他说出真相,顾雨辰就不会让他走,而他母亲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顾雨辰。
“解决不了的。”白锦繁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固执地抽回手,他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顾雨辰,我就是个麻烦。我总是不开心,总是让你担心,我给不了你想要的那种日子……你应该找一个能每天笑着陪你、能给你带来阳光的人,而不是我这样的。”
他的抑郁症又加重了,需要加大药量,还要避免过度的情绪刺激。他看着顾雨辰每天为他操心,看着他因为自己的一点情绪变化就小心翼翼,看着他把所有的阳光都给了自己,却藏起了自己的疲惫和压力——他受不了了。他像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植物,而顾雨辰是烈日。靠近顾雨辰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温暖,能感受到片刻的光明,可他也怕,怕自己的阴影会吞噬掉那片阳光,怕自己会拖累他,让他也陷入无尽的黑暗里,再也走不出来。
“你不是麻烦!”顾雨辰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激动,眼泪掉得更凶了,“谁告诉你的?抑郁症不是你的错!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扛的吗?你只是生病了,不是你的错。还有我们不是说还要一起看樱花,去爬上?”
“那些都是骗你的。”白锦繁打断他,语气硬得像冰,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有多疼,疼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他必须狠一点,必须让顾雨辰彻底死心,这样他才能安心离开,才能保护他。“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些。顾雨辰,我腻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和你在一起,我很累。”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插进了顾雨辰的心脏,一刀致命。他怔怔地看着白锦繁,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他的伪装,可顾雨辰宁愿相信他是真的腻了,宁愿相信他是真的累了,也不愿意相信,他是在说谎。因为如果那是谎言,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份沉重的“保护”。
雪还在下,窗外的世界已经一片纯白,连路灯的光都变得朦胧起来,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纱。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雪花落在玻璃上的轻响,以及白锦繁强忍着的哽咽声。
顾雨辰慢慢松开了手,指尖冰凉,带着一丝无力。他看着白锦繁,眼眶红得吓人,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破碎的沙哑:“你说的是真的?”
白锦繁没有回答,只是别过脸,看向窗外的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地融化。他的眼泪也像这雪花一样,无声地落下,砸在沙发上,浸湿了一片布料。
不久,顾雨辰才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白锦繁,只是默默地拿起沙发上的羽绒服,一步一步走向玄关。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等待什么,像是在期待身后能传来一句挽留的话,一句“我骗你的”,一句“不要走”。可直到他拉开门,直到冷风夹着雪花灌进公寓,直到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那道带着暖意的目光,他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白锦繁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捂住脸失声痛哭。泪水浸湿了掌心,他又想起母亲钟婉柔的话,那些带着怒火和鄙夷的字眼,像冰棱一样砸在他心上。
“和男的谈恋爱恶不恶心?”
“我让助理办手续,你给我回伦敦。”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他必须离开这里,前往伦敦,他必须断了和顾雨辰的联系,这样才能保护顾雨辰,才能不让母亲的手段伤害到他。可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舍不得顾雨辰掌心的温度,舍不得他身上的温柔,舍不得他笑起来时眼尾的星光,舍不得那些一起度过的温暖时光。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很快就覆盖了顾雨辰的脚印,覆盖了他走过的路,覆盖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痕迹。白锦繁趴在沙发上,听着自己的哭声在空荡的公寓里回响,像一只被遗弃的困兽,无助而绝望。
他知道,他把自己唯一的阳光,弄丢在了这个大雪纷飞的冬天。而顾雨辰不知道的是,那句“我们断了吧”,不是告别,而是他能想到的,最笨拙、最无奈的保护。
雪还在下,没有停的迹象。公寓里的暖气还在嗡嗡作响,却驱不散白锦繁心里的寒意。他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窗外的纯白世界,心里默念着顾雨辰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雨辰,对不起。”
“雨辰,再见。”
why do the stars shine so bright in the sky.
为什么总在人们酣睡之时。
if most of the people sleeping at nighe.
星星才闪耀着珊珊来迟。
why do we only have on machine at life.
为什么我的生命仅有一次且永无回头的余地。
i wish i could go back in time.
我真希望能回到记忆里那些美好的时光。
可他知道,没有来生。至少,在这个冬天,在这场大雪里,他们的故事,已经走到了尽头。
why do the stars shine so bright in the sky.
为什么总在人们酣睡之时。
if most of the people sleeping at nighe.
星星才闪耀着珊珊来迟。
why do we only have on machine at life.
为什么我的生命仅有一次且永无回头的余地。
i wish i could go back in time.
我真希望能回到记忆里那些美好的时光。
(这段出自歌词《time machine》)后面会小小的刀点[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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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笨拙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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