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灵仙宗·宗主秘录·卷七·癸字篇》
记录者:掌籍仙使,清徽
时 间:天衍历七万三千四百九十一年秋
事由:录现任宗主月溟仙尊遴选英才事,及宗门百年大计之深意。
紫灵仙宗,云海之巅,仙阙连绵,霞光万道。宗脉绵延万载,雄踞仙界八极之一,底蕴之深,气象之宏,非寻常仙门可窥其万一。仙鹤日衔灵草而至,弟子御剑光穿梭云间,道韵钟声悠远,诉不朽之传承。
宗门昌盛之基,在于四方灵脉稳固,更在于诸位仙君长老坐镇调度。然,宗门真正之定海神石,亘古之依仗,乃居于霜凝绝巅之上,那位几近于传说、令诸天仙神皆存敬畏之心的——霜却仙尊。
仙尊存在之岁月,已不可考。仿佛宗门立基之初,那座终年萦绕极致寒意、俯瞰万山的霜凝殿便已存在。仙尊乃宗门最终底蕴,绝对武力之象征。有其在一日,紫灵仙宗便可享一日太平,无人敢犯。正因如此,历届宗主,无不将维系与仙尊之联系、乃至希冀得其一丝垂青,视为至高要务。其中最直接之策,便是为仙尊寻觅一位弟子,一则可侍奉左右,稍解仙尊万古孤寂;二则,或可借此殊荣,令宗门气运更盛,甚至……窥探那八宗之首的尊位。
现任宗主月溟仙尊,继任已三百余载。其师承上代宗主玄昀仙尊,于宗门危难之际接任,励精图治,修为深不可测,已至仙尊境中期,周身道韵圆融,眸光开阖间自有威严,亦具经岁月沉淀之深沉。月溟仙尊面容俊雅,常负手立于主殿云台,俯瞰宗门云卷云舒,其心中所虑,深远超乎常人想象。延续历代宗主之夙愿,与霜却仙尊建立更深厚之联系,乃其心头重中之重。
历经百年观察与甄选,月溟仙尊于万千弟子中,择定两位不世出的奇才,悉心培养,皆视作宗门未来之栋梁,亦暗中存了……他日或可荐于霜却仙尊座前之深意。
其一,名为林羽霄,出自仙界望族林氏。林氏一族世代与紫灵仙宗交好,族中子弟多入宗修行。羽霄乃林家此代最璀璨之明珠,天生道骨,仙元沛然,于剑道一途悟性极高,年纪轻轻已窥得剑心通明之境。其人身姿挺拔,眉宇间自有凌云锐气,剑势施展时如星河倾泻,凌厉中不失飘逸,被誉为下代弟子中最有望承袭宗门剑道衣钵者。月溟仙尊对其寄予厚望,常亲自指点其修行关窍。
其二,名为白惊鸿,乃仙界另一大族白家之嫡女。白家素以术法精妙著称于世。惊鸿天赋异禀,于诸般术法神通一点即通,施展时迅疾如电,却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气度,观之赏心悦目,实则威力无穷,于同辈中罕逢敌手。其人身姿翩然,气质清冷,如月下惊鸿,故名惊鸿。月溟仙尊亦对其青睐有加,认为其灵性与悟性,或能入仙尊法眼。
此二人,皆为月溟仙尊倾注心血培养,乃宗门未来之支柱,亦承载着月溟仙尊内心深处那份……希冀能通过他们,稍稍触及霜凝殿那万古冰寒,为紫灵仙宗求得一份更稳固依仗的……深远布局。
今日,月溟仙尊一如往常,于主殿云台之上,静观林羽霄与白惊鸿于下方广场演练切磋。见二人仙元精进,术法剑意愈发纯熟,月溟仙尊眸光深邃,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与沉吟。
仙尊之思,深远如海。遴选之事,关乎宗门万载气运,仍需静待时机,徐徐图之。
记录毕。
林羽霄,白惊鸿。他们是紫灵仙宗这一代最耀眼的天才,是月溟宗主精心培养的接班人,也承载着他……乃至整个宗门对于未来的部分野望。然而,再辉煌的仙宗,亦有光影之别。
与这些沐浴在聚光灯下的天之骄子相比,紫灵仙宗更多的,是无数资质平庸、甚至低劣的底层弟子。他们散布于外门各处,承担着宗门运转中最繁重、最基础的杂役工作,默默无闻,如同庞大机器中微不足道的齿轮。
幻落冰,便是这其中之一。
暮色渐沉,外门杂役区的某个偏僻角落,幻落冰正吃力地将最后一捆沾染着露水的低阶灵草搬进库房。她身形瘦小,穿着灰扑扑的杂役服,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她身具五灵根,资质斑驳,吸纳炼化灵气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修为在同期弟子中几乎垫底,力气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弟子,在紫灵仙宗多如牛毛,如同依附于参天巨树上的苔藓,无人关注,自生自灭。?幻落冰放下灵草,直起身,轻轻捶了捶酸痛的腰背,抬头望了望远处被晚霞染成金红色的、巍峨华丽的内门仙山楼阁,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羡慕,随即又迅速湮灭,低下头,默默走向自己那间简陋的居所。
她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
记忆的最初画面,是人间繁华京城某个最不起眼的、肮脏潮湿的巷口。空气中常年弥漫着隔壁馄饨摊的油腻香气、阴沟里泛起的酸腐味以及不远处马行街飘来的牲口粪便气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属于底层挣扎求生的味道。
还有一个总是佝偻着腰的农家老婆婆。老婆婆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麻木的慈和。她会从自己那少得可怜的食物里,分出半碗几乎看不到油星的、冰冷的残羹给她。
这就是她活下去的依靠。
老婆婆从不说她的来历,她也从不问。在这条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巷子里,“过去”是一种奢侈品。
为了能多吃一口饭,她很小就学会了看人眼色。
每天天刚蒙蒙亮,她就会从那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堆里爬出来,用破瓦罐里积攒的雨水胡乱地抹一把脸,努力把自己那件唯一还算完整的、洗得发白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磨得透亮的粗布小褂拉扯平整。尽管面黄肌瘦,但她总是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干净利索些,这样那些铺子的掌柜或许会更愿意差遣她。
然后,她便像一只灵敏的小耗子般,飞快地窜出巷子,融入到京城清晨那渐渐苏醒的喧嚣之中。
她脑子不笨,甚至称得上机灵。
别人交代的话,要送的东西,她总能记得清清楚楚,办得利利索索。
“小落冰!”茶馆门口的伙计朝着她招手:“快!把这包新到的茶叶给东街‘墨韵斋’的刘掌柜送去!脚步快点!掌柜的急着要!”
“哎!知道啦!”她脆生生地应道,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用油纸包得严实实的茶叶,转身就跑。
还没跑出两步——
“诶!那小丫头!站住!”绸缎庄的胖掌柜挺着肚子喊她:“顺路!把这张货单捎到西市‘永兴’染坊去!告诉他们上次那批湖绉的颜色不对!让他们照着单子上写的重染!误了事,仔细你的皮!”
“好嘞!掌柜的放心!保证送到!”她脚步不停,一只手接住那卷起来的货单,塞进怀里。
穿过拥挤的菜市口,卖肉的王屠夫挥着油乎乎的手:“冰丫头!跑一趟!告诉你张婶儿!今儿猪下水便宜!问她还要不要了?!”
诶!”她一边躲闪着地上的污水坑,一边大声应着。
甚至在跑过一家医馆时,坐堂的老郎中也会探出头来:“小落冰啊……正好!把这包刚配好的风寒药给后巷的李老爹捎去……他等着救命呢!”
“欸!记下了!”她气喘吁吁地接过药包,用牙齿咬着系带,和其他东西分开拿好。
她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总是机警地转动着,飞快地在脑海中规划出最省时省力的路线,将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话”和“物”,准确无误地送达。
她那张只有巴掌大的小脸,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看不出具体的美丑,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专注与早熟的精明。
她跑得飞快,两条纤细的小腿如同上了发条一般,在青石板路上敲打出急促的节奏。
偶尔遇到好心的掌柜或者客人,看她跑得辛苦,会赏她一两文铜钱,或者半个吃剩的肉包子。
每当这时,她那双黑眼睛就会瞬间亮得像星星一样,小心翼翼地接过,脆生生地道谢:“谢谢掌柜的!谢谢爷!”然后飞快地把食物塞进嘴里,或者把铜钱仔细地藏进贴身的小口袋里,想着晚上可以给老婆婆买一个热乎乎的烧饼。
“幻落冰”这个听起来带着一丝仙气和冷意的名字,就是那位佝偻着腰的老婆婆给她取的。
有一天,老婆婆不知从哪儿捡来一张破旧的字纸,上面写着这三个字。老婆婆不识字,只是觉得这三个字的笔画勾勒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好看,念起来也怪好听的,便用那布满老茧的手指指着对她说:“囡囡……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儿吧……听着贵气……盼着你以后能有个好造化……别再像我一样……”
于是,她便有了名字。
虽然她并不完全明白那三个字具体意味着什么,但她很喜欢。每次别人叫她“小落冰”的时候,她都会挺起瘦小的胸膛,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和其他流浪儿有点不一样了。
傍晚,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揣着一天的“收获”,回到那个潮湿的巷口时,总会先把自己收拾得尽量干净些,然后把大部分食物和铜钱都交给老婆婆。
一老一少,就这样依偎在冰冷的墙角,分食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对抗着人间最底层的寒冬。
她是依赖着老婆婆而活的。
老婆婆也是她在这冰冷人间唯一的一点微光。
可好景不长。老婆婆在她十岁那年的冬天病死了。那年的风雪来得特别早,也特别急,呜咽的风声像是为这苦命的老妇人奏起的哀乐。
破棚子里那点微弱的暖意,随着老婆婆最后一口气的呼出,彻底散了。她那远房的、几乎从未来往过的侄子,像个嗅到腥味的秃鹫,立刻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闯了进来。他们嫌弃地踢了踢老婆婆冰冷的身体,目光扫过这家徒四壁的棚子,最后落在了缩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的幻落冰身上。
“这老不死的,总算咽气了。”那侄子啐了一口,语气里没有半分悲伤,只有如释重负,“这破地方虽然烂,好歹能遮风挡雨,收拾收拾还能堆点货。”
他瞥见幻落冰,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小崽子是谁?老东西捡来的野种?”他粗糙的手一把揪住幻落冰的胳膊,将她像拎小鸡一样拽起来,打量着她虽然面黄肌瘦却依稀能看出清秀轮廓的小脸。
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大哥,这丫头片子虽然瘦了点,但模样还行,洗干净了,卖到南城‘暗香阁’后巷的王婆子那儿,好歹能换几吊钱买酒喝,总比留在这儿白吃饭强。”
“暗香阁”……幻落冰即使年纪小,也从街坊婆子的闲谈碎语里隐约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拼命挣扎起来,像一只被陷阱夹住的小兽,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踢打:“放开我!我不去!婆婆!婆婆!”
她的哭喊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微弱无助。
“吵什么吵!晦气!”那侄子不耐烦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能换钱是你的造化!还由得你了?”
她被粗暴地推搡到一边,摔在冰冷的泥地上。那几个男人开始毫不客气地翻捡棚子里那点可怜的家当,把老婆婆那床硬邦邦的破棉被也卷了起来,商量着怎么瓜分这点“遗产”。
幻落冰趴在地上,脸颊火辣辣地疼,心却比地上的冻土还要冷。她看着那些人像强盗一样践踏着婆婆和她最后一点栖身之所,听着他们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决定她黑暗的未来。求生的本能在此刻压过了恐惧和悲伤。
趁他们不注意,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道瘦小的影子,拼尽全力朝棚子外风雪交加的巷子深处冲去!
“嘿!小贱种跑了!”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男人的怒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幻落冰头也不敢回,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熟悉这条巷子的每一个拐角,每一个可以藏身的狗洞和杂物堆。她利用自己瘦小的身体优势,在狭窄的巷道里左冲右突,冰冷的雪花和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身上,单薄的衣衫瞬间就被打透了。
她摔倒了,又立刻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膝盖和手肘磕在冻硬的地面上,传来钻心的疼。身后的叫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能感觉到那些大手即将抓住她后颈的寒意。
绝望像冰水一样淹没了她。就在她以为自己必定要被抓回去,落入那可怕命运时,她慌不择路地拐进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处看似荒废已久、门庭冷落的宅院,朱漆大门斑驳脱落,石阶上积满了雪。
无处可逃了!
追兵的声音已经到了巷口。
幻落冰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劲,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用小小的身体拼命撞击、抠挖着门板下的缝隙,仿佛想把自己塞进去。
也许是她的撞击触动了什么,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那扇厚重、看似绝无可能为她开启的大门,竟在她拼尽全力的撞击下,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恰好容她侧身挤入的缝隙!
她想也没想,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挤了进去!
在她瘦小的身影没入门内黑暗的刹那,那扇门又悄无声息地合拢了,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追到胡同口的男人们看着空无一人的死胡同和那扇紧闭的、结着冰凌的威严大门,愣住了。
“奇怪,跑哪儿去了?”
“妈的,见鬼了!这死胡同她能飞了不成?”
“这……这宅子听说邪门得很,好久没人住了,别是钻这里头去了吧?”
“胡扯!这门关得死死的,连条缝都没有,她怎么进去?准是翻墙跑别的巷子了!快追!别让那几吊钱跑了!”
门外的叫骂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被呼啸的风雪声吞没。
门内,却是另一番天地。
幻落冰重重地摔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浑身冻得发紫,几乎失去了知觉。她蜷缩起来,意识模糊间,只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而庞大的气息包裹了她,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能挡风的、废弃宅院的门洞,便像只找到窝的小猫,拼命往那温暖的深处蜷缩而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并不知道,自己于生与死之间慌不择路的逃亡,竟意外闯入了一处超乎她想象、看似废弃实则是……一座玄妙无比、自行运转的……法器行宫。
她不知道,自己撞入的并非凡间废弃宅院,而是隶属于紫灵仙宗的“遇仙宗”派驻下界、专门搜寻身具灵根苗子的据点所化。遇仙宗虽名中有“仙”,实则更像是仙界大宗设在人间、负责“招贤纳士”的机构,其门人常年行走凡尘,为诸如紫灵仙宗这般的大派网罗可能的人才。那古朴宅院实则是件可随行就市的法器行宫,寻常凡人根本无从得见。
那外出归来的遇仙宗执事推门而入,便见门洞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女孩,浑身冻得发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执事皱了皱眉,本欲随手处理掉这意外闯入的凡尘污秽,但职责所在,神识下意识一扫,却轻“咦”了一声。
这女孩竟身具灵根!虽是斑驳杂乱、几乎堵死了道途的五灵根,在这灵气枯竭的下界,也算万分罕见了。执事念及宗门规矩——但凡有灵根者,无论优劣,皆需上报引渡,也算是一份微末的宗门贡献。见她那副惨状里竟还透着一股顽强的生息,便未曾多想,只如回收一件品相不佳但符合流程的“材料”般,顺手将她拎上了法器行宫,依照程序带回了仙界。
后续的资质复核在遇仙宗进行,结果毫无意外:五灵根混沌不清,灵脉淤塞,吸纳转化灵气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属于最下等的资质,毫无培养价值。按照流程,这类弟子通常直接分配至附属大宗充作杂役,也算物尽其用,给了条仙途活路。于是,一纸文书盖印,幻落冰便被分配到了紫灵仙宗外门,充作最底层的杂役弟子。
于是,幻落冰便从人间最肮脏的街角,通过这套冰冷而高效的“人才筛选流程”,来到了仙界最底层的角落。
早已习惯了。
习惯了在破晓前起身,拿着比她人还高的扫帚,默默清扫着演武场上永远落不完的灵叶灰烬。
习惯了在膳堂人潮过后,擦拭油腻的桌面,收拾残羹冷炙,偶尔能偷偷留下一块最硬、最没人要的灵谷糕,填填总是饥饿的肚子。
习惯了管事弟子不耐烦的呼喝与指派,习惯了其他外门弟子或漠然或轻蔑的目光。
习惯了在夜深人静时,蜷缩在简陋居所冰冷的床板上,抱着膝盖,听着窗外远远传来的、内门弟子修炼时引动的灵气潮汐声。
她像流水线上最不起眼的一个部件,被筛选、被分配、被安置,沉默地、顽强地运转着。
仙界的灵气远比人间浓郁,即便她资质低劣,常年浸润之下,那蜡黄的小脸也渐渐有了些血色,原本干枯的头发也多了点光泽。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依旧警惕而安静,但在无人注意时,偶尔会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灵山峰顶,那里是她这类杂役弟子永远无法触及的、真正的紫灵仙宗核心。
她依旧卑微,依旧劳作,依旧没有人在意。她只是这庞大仙宗机器里,最不起眼的一颗螺丝,冰冷坚硬,不知何为自身意志。
但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在那被流程定义的躯壳之下,某种对“生”的渴望,并未因境遇的机械重复而磨损,反而在仙灵之气的无声浸润下,变得更加隐晦而坚韧。她会偷偷记住管事分发粗浅功法口诀时的每一个字,在无人处笨拙地尝试引导那微乎其微的灵气;她会仔细观察那些外门弟子演练的拳脚招式,默默记下,然后在劈柴挑水时,依样画葫芦地调动全身气力,让这具“工具”般的身体,多一份微弱的、属于自己的协调。
她不懂得什么大道争锋,也不奢求仙途坦荡。她只是本能地、牢牢地抓住这被分配来的“活路”中一切可能抓住的东西——一口饭,一丝暖,一点或许能让自己这“工具”用得久一点、顺手一点的可能。就像当年在人间巷口,为了半碗冷饭而拼命奔跑传话一样。
活下去。
更好地活下去。
这念头简单、质朴,却蕴含着生命最原始也最强大的力量。
这份力量,让她在这冰冷而庞大的仙门机器底层,默默地维持着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然而,她并不知道,远在仙宗最高处,那座万古冰封的霜凝殿内,一双映照着周天星辰生灭的冰冷眼眸,或许……曾无意间,扫过宗门芸芸众生之像。
而宗主月溟仙尊,正于殿中与几位长老议事,目光掠过殿外云海,心中所思,依旧是那萦绕心头数百年的执念——如何,才能为霜凝殿中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寻得一位……“合适”的弟子。
命运的丝线,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开始交织。
一粒尘埃,即将被卷入一场由野心与绝对力量主导的……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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