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熠的机车轰然驶过，在前面路口转了个弯不见了。
陶陶还泪眼巴巴地望着。
明熙好声好气地给陶陶讲道理：“我们没有证据证明红线就是他弄坏的，必须找出真正的坏蛋，不然他下次还会来搞破坏。”
陶陶点点头，捏紧了拳头：“嗯！要找出真正的坏蛋，我们的红线都被弄断好多次了，织女姐姐每次看到，都要难过好久。”
两人赶到姻缘司，大厅里闹哄哄地，挤满了穿工装制服的小豆丁，都和陶陶一样，是姻缘执行处的红线童子。
身材高挑的织女挤在童子当中，举着花名册艰难核对，看到陶陶，肩膀瞬间垮了下来：“谢天谢地，人数总算是对了。”
排好队的红线童子们有秩序地进会议室，织女站在最后，快速整理着凌乱的头发。
明熙举着两罐咖啡凑到织女身边：“看把我们织女姐姐累的，额头都冒痘了。”
织女咕咚两口干掉咖啡：“别提了，最近业绩太差，月老那边又催得厉害，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看到月老的消息提示就心悸。”
她趁机拿出那几根断了的红线：“陶陶昨天加班绑红线，结果全成这样了，伤心得厉害，被我发现一个人躲着哭呢。”
织女叹了口气：“陶陶是个好孩子。”
“昨天晚上，我在那附近看到秩序司的人……”
听到这话，织女立刻警惕地看了一眼边上的童子们，一把将明熙拉到拐角，压低了声音：“不瞒你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我私下查过，最近秩序司也在冲业绩，特勤们的抓妖指标压得重，他们追妖时动作没轻没重的，路边绑的红线、阵法都被殃及。”
她脸上露出愤懑且无奈的神情：“我和月老反应过，可他说是我们的红线绑得不够规范，秩序司的行动属于正常工作，造成的损坏只能算合理损耗……这些别在陶陶他们面前说，孩子们知道了更难过。”
明熙皱起眉头，这哪里是合理损耗，分明是领导甩锅。
姻缘司总结大会开始后，月老直接切入正题，开始半年度KPI盘点。
巨大的背景屏幕上，各部门的KPI完成数据依次排开，颜色分明。虽然各部门的KPI完成情况都不太好看，但姻缘执行处和祈愿受理处的属于中个翘楚——牢牢占据了垫底的位置。
“织女，”月老的激光笔点住倒数第二的那条数据，“前两个季度，姻缘执行处红线有效牵引量同比下滑40%，严重拖累姻缘司整体业绩。你们部门的职工数量是全司最多的，这样的投入产出比，你作为负责人，作何解释？”
织女站起身，语气带着克制：“月老，执行处一共三十二名红线童子，我敢说每一个都尽职尽责，童子们还主动加班，但这段时间红线非正常断裂率非常高，我们织线绑线的速度还比不上破坏的速度……”
没等她说完，月老不耐烦地打断：“外部因素、客观困难，这些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我们不能总是停留在发现问题的层面，要多思考如何解决问题。有没有创新工作方式方法？有没有建立自己的核心竞争优势……”
眼看一套方法论、创新观组合拳就要把织女堵回去，明熙高高举起了手，在会场中间异常显眼。
月老目光扫过，眉头一蹙：“明熙，你有什么补充意见吗？”
明熙安抚地看了一眼颓丧的织女，站了起来：“月老，是不是该我们祈愿受理办作检讨了。我们部门人少，加上这几年人间恋爱需求不高，主动祈愿的确实少了，KPI连年下滑，我在这里主动检讨，确实是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
她态度诚恳，主动担责，月老脸色稍霁，但批评依然犀利：“知道问题所在，就要多动脑子想办法，主动走出去。什么年代了，还守着办公室等工单？没有需求，就去创造需求，年轻人，更要有这种开拓精神！”
“您批评得太对了！”她一副佛茅塞顿开的样子，连连点头，但随即话锋一转，“所以，我最近确实尝试主动出击了，正好，今天司主和各位领导都在，我想借这个机会，汇报一下幸福家园小区项目的进展，算是我转变工作方法的一次尝试。”
幸福家园小区项目说的就是601的程序员和701的小护士，原先由姻缘执行处负责。
这两个人匹配度虽然很高，但因作息时间问题，红线童子轮班蹲了一个月，也没蹲到两人同框，根本找不到绑红线的机会，所以后来移交到祈愿受理处。
“项目移交过来后，我立刻形成工作方案，主要通过心动阵法创造偶遇，再以缘粒子进行情感催化。这个方案的核心环节，阵法布置坐标和启用时序，是正式经过司委会审批备案的。”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语气无奈起来：“但今天早上，这个被全司给予厚望的项目，核心阵法被外部力量破坏，项目进展严重滞后。据我们了解，昨天晚上秩序司在该区域有大型行动。月老，阵法坏了可以修补，但每个项目都受到这样的干扰，姻缘司的整体KPI就会落后很多啊。”
月老脸色一沉，立刻反驳：“阵法破坏了就及时修补，只是工作量的问题，自己克服。秩序司也是正常开展工作，不能一遇到困难就想着让领导去协调……”
她立刻抓住话头，表情变得委屈：“除了阵法，执行处的红线也被秩序司特勤在追妖时大量破坏，这损害的不是个别同事或个别部门的业绩，是对我们姻缘司工作的漠视。长期下去，他们的KPI是上去了，可我们姻缘司的工作怎么开展？这是对整个姻缘司的轻视啊。”
周围的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近期被执行司影响了项目进度的人不少，听到明熙的话大有感触，纷纷点头。
“够了！”月老声音异常严厉，“归根结底，是你们工作方式老套。依赖传统手段，祈愿、红线、阵法，这套用了几百年的东西早就跟不上时代了。创新不足、效率低下，是最大的弊病。”
这时，一直静默旁听的女娲缓缓开口：“嗯，工作是要相互支持的，明熙反映的情况是要重点关注，”她又向月老点了点头，“月老提出的改革，也切中要害。这两方面要同步推进。月老，你负责抓好。”
“好的，”月老立刻应下，“鉴于明熙善于发现问题，且祈愿受理处目前业务量相对……较少，有足够精力进行深度思考。我提议，改革的事就交给她，先写一个改革方案，为其他部门做个示范。”
女娲点点头：“好，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做，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大家散会吧。”
刚接了个烫手山芋，明熙低着头思考改革方案的事，随着人群往外走。走到会议室门口，差点撞上人，抬头一看，是月老。
挺括的西装外套被脱下挂在臂弯上，原本系得一丝不苟的领结也松开了，会场上的凌厉气势似乎消耗了他不少精力。
以为要挨批，她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月老。”
对方摆了摆手，语气出乎意料地平和：“刚刚在会上，我话说得重了点，别往心里去。”
这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月老继续说道：“改革这个事，势在必行。大数据、新算法是大趋势，姻缘司总用老方法是肯定完不成上面的工作要求的。”
他叹了口气：“让你来做这件事，是觉得你年轻，有冲劲。”
“我……”
“刚才不是还敢和我顶嘴吗，”月老哈哈笑了几声，“好好干，做好了，我就向司里提议，把你这个祈愿受理办临时负责人身份转正，再增派几个人手，你就不用自己单打独斗了。”
他拍了拍明熙的肩膀：“等你自己当了家，就知道柴米贵，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明熙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久，这是被领导画饼了？
可是改革，怎么改，说起来容易。
她对着空白文档构思了一整天，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眼看交稿时间快到了，想到月老那番语重心长的话，似乎关乎全司的未来发展，交白卷显得她很不热爱司处的样子。
“不行，起码不能交白卷。”她心一横，打开了公文写作神器，把关键词和要求输入了进去。
很快，一篇充满赋能、抓手、闭环等时髦词汇的报告就生成了，她填进去几个具体案例，踩着截止时间线交了上去。
不到半小时，内部系统发来消息，是月老的：
来我办公室一下。
月老坐在办公桌前，把手上的报告翻到最后一页：
“Disclaimer: This report was generated by an AI language model and may not be entirely accurate or reflect human values. Please use with caution。”
（免责声明：本报告由AI语言模型生成，可能不完全准确或反映人类价值观，请谨慎使用。）
他笑了一下：“请谨慎使用？你挺贴心啊，你本人使用的时候谨慎了吗。以前是不是没好好学英语。”
明熙不敢笑，和小鸡崽似得缩着头。
月老表情变得严肃：“我们需要的是能落地的具体举措，不需要写得多高大上，端正你的工作态度，拿回去重写。”
回到工位，一条项目追踪提示弹了出来——
那个邂逅护士姐姐失败的程序员，在昨天的公司联谊活动中，对友商公司的行政有了好感，而且因为程序员的加入，一段混乱四角恋关系形成了。
毫无头绪的改革报告，连续失败的工作项目，再加复杂的四角恋，明熙感觉自己就要抓狂了。
罪魁祸首就是秩序司！
这时，内部系统又发来各部门KPI完成进展提示。
她一刻也坐不住了，直奔姻缘执行处。
得找织女想想办法，只要把程序员从四角恋里抠出来，这个项目就还有救。
然而，刚踏进姻缘执行处，就看到里面的忙乱景象：红线童子们忙得脚不沾地，织女也一脸愁苦的看着中央屏幕上的“断线预警”。
“熙熙怎么来了。”织女转过头，头发乱得像杂草，眼下的乌青异常严重。
“你们这是……”
“红线断得太多，纺织机器产出跟不上了，只能全体加班，手动纺织红线……”织女一边说，一边晃了晃颤抖的双手。
她抓住织女的手，目光灼热：“投诉，必须投诉！咱们不能自己内耗。把红线原料损失，项目受影响情况，全部列清楚，交到月老那去。女娲娘娘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司委会不会坐视不管的。”
织女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不能光我们自己内耗，得让秩序司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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