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投诉的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交上去的第二天。
明熙咬着煎饼果子走进姻缘司大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冲锋衣，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以及比周围人都高的个头，不是秦熠是谁。
这时月老刚好把杨戬——秩序司副司长送出办公室门口，两个人客气得不得了：
“杨副司长太客气了，还劳您亲自跑一趟，给你们添麻烦了。”月老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应该的应该的。司长本来说亲自过来，没想到今天早上炼丹炉……咳，办公室炸了，所以委托我上门致歉，表达我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杨戬也笑得一脸诚恳。
“理解理解，替我向太上老君问好，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杨戬走了，明熙和秦熠被月老喊进办公室。
秦熠拿出一份盖着两司大印的文件，递给月老：“月老副司主，奉姻缘司和秩序司的联合调令，即日起，本人秦熠将在贵司进行不限期跨部门学习锻炼，熟悉姻缘司业务流程，以期未来更好地协同工作。在此期间，一切工作听从您的安排，请您指教。”
月老扫了一眼文件，目光落在秦熠身上，表情特别和蔼：“好好好，欢迎欢迎，小秦一看就是青年才俊。”
转头又和明熙说：“这样，你们部门不是缺人吗，正好小秦来了，就交给你来带。外来的人，思路活络，对你搞改革肯定有启发，好好利用，带人家赶快熟悉业务……”
于是，明熙把人领回了办公室。
看到秦熠，她心里是有气的，也没给人熟悉的时间，扔了一箱子祈愿受理的备案材料给他：“喏，这是我们部门去年的工作资料，你整理一下吧，顺便了解业务。”
秦熠点点头，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很快，一箱子纸质材料被整理得井井有条，还附带一份总结数据。
明熙又让他填上半年的部门财务表格，他也毫无怨言，一丝不苟地把工作完成了。没了其他工作，就安静地坐在工位旁临时加的椅子上，翻看历年的档案资料。
坐姿笔挺，好像一座雕像。
不过雕像太显眼，明熙的办公室成了观光区。
各种借故来看帅哥的同事们络绎不绝，那几个把秦熠设为壁纸的，干脆在办公室里坐着不走了，说是嗑瓜子聊天，实际就是盯着人家男孩子看。
被人明目张胆地围观，秦熠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坐姿也不如之前自然。
明熙不堪其扰，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秦特勤，走，带你去我们的核心业务部门——姻缘执行处看看。”
到了执行处，明熙献宝似得把秦熠推上前：“织女姐姐，这位是秩序司派来交流学习的秦熠，你这边不是缺人手吗，他可以帮忙。”
秦熠仍旧没有任何异议，和个大葱似得站得笔直。
织女把明熙拉过一边：“我听说了，月老把人安排到你那学习，差遣他给我干活不好吧。”
明熙不以为然：“秩序司弄坏那么多红线呢，让他给你打工赔罪是应该的。你要是担心别人看到了议论，叫他干点出去跑腿的活不就好了。”
“出去？绑红线？”织女衡量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可行，让他知道绑红线的不易，以后执行任务才会小心些。”
于是织女塞给秦熠一罐缘粒子喷雾，一把红线和一份“特困户”名单，就把人打发出去了。
没想到，不到两小时，秦熠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兴奋的陶陶。
“明姐姐，太神了！秦哥哥往那一站，名单上的姐姐就主动跑过来问路啦，我们只要找机会把人往目标男生附近带，很快就把红线绑上了。那个说只跟‘二次元王子’谈恋爱的小姐姐一直问秦哥哥是哪个cos社团的，跟了他一路，然后秦哥哥问她借钱买槟榔，我们就顺利帮她和配对的竹马小哥哥绑上了红线，之前怎么都绑不成功的……今天超额完成指标哦！”
那位大功臣还是心无波澜的样子：“任务完成，还有别的安排吗。”
天已经擦黑，马上到下班时间，明熙想了想：“……没了，下班吧。”
秦熠似乎有些意外：“这就下班？”
她点点头：“没有事情就下班咯，谁也不知道祈愿工单什么时候来，我自己会处理的，你也帮不上什么。秩序司一般什么时候下班？”
“在秩序司，这个时间点通常刚完成日间巡逻交接，得写完巡逻报告和风险预案才会下班。”
听到这回答，她瞪大了眼睛：“巡逻了一天还要写报告？”
“如果遇到突发重大案件或者大型围捕行动，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也是常事。”
“我们部门是只要接到工单就得干活，堪称996，”明熙不禁唏嘘，“你们这是007啊。”
“杨戬副司长说，维护秩序，没有下班时间。”
趁着话头，她问起之前的事：“那……上次你在幸福家园小区执行任务，也是这种连轴转的情况？”
对方非常肯定地否认：“你看错了，幸福家园小区不是我负责的区域。你碰见我抓鳄鱼怪的那个公园，是我负责的区域边界。”
她有些想不通，秦熠没去过幸福家园小区，那红线是谁弄坏的呢，又为什么派了他来？
于是开始旁敲侧击地问：“那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弄坏了些，嗯，红线或者能量阵法之类的东西。”
“在追捕过程中，特别是对付一些善于隐匿的目标时，可能会使用范围性震慑手段，确实有可能对周围环境造成损伤。但我无法确定有没有误伤过你说的那些东西。”
秦熠的眼神过于清澈，根本不像是在说谎，她有些泄气：“那秩序司为什么派你来我们这？”
“副司长说，来姻缘司学习，有助于增进部门了解，避免日后冲突。他让我来，我就来了。”
明熙心中积攒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搞了半天，这也是个被压榨的老实人。
第二天，秦熠早早地就来了办公室。
祈愿受理处实在没其他杂活了，于是明熙把幸福家园小区那个项目拿了出来。
她指着光屏上的四角关系图，给秦熠分析项目情况：“你看，这个程序员A，他的心思在行政B身上，我们要把让他从这段四角恋里脱离出来，和护士E发展恋爱关系。”
秦熠不假思索地回答：“不需要管四角关系。”
“啊？”她一下愣住，“不管怎么行，他们现在纠缠在一起。”
“我们的目标不是让A和E发展恋爱关系吗？”直男疑惑。
这问题打得她措手不及：“话是这样说没错。”
“以目标为导向是效率最高路径。而且一旦A抽离，这个四角关系就不复存在了。”
她只好抛出另一个问题：“可A对B有好感，就不容易喜欢上E。”
直男再次疑惑：“资料显示A对B只是单方面好感，并未建立恋爱关系，B的偏好指向C，没有对A给予正向反馈。这构不成实质障碍。”
“感情不是做数学题！”明熙扶额，“如果A对B有好感，我们把E放进去，A就会下意识拿B和E作比较，再说了，这对E也不公平。”
“情感本来就是变量，只要A对E的感情足够强烈，之前对B的微弱好感就会很快被覆盖。”直男坚持他的逻辑。
“那你说，怎么才能让A一瞬间就对E产生足够强烈的感情。”她狠狠地咬住最后几个字。
“根据行为心理学，强烈的初始印象容易引发后续情感倾向。可以为A和E设计一次非常规的偶遇。比如，E在危急时刻出现帮助了A，再叠加意外的肢体接触，刺激产生强烈心跳加速反应。通俗来说，就是营造一个足够有记忆点、冲击强烈的相遇场景。”
她张大了嘴巴：“你还懂这个？”
“我这几天专门找了书来看，简单研究了一下情感模型分析。”
这是什么品种的直男。
虽然不确定直男的办法能不能奏效，但明天小护士就轮换到夜班了，不抓住时机恐怕夜长梦多，如果小护士再出情感意外，这个项目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于是，在秦熠的科学规划和明熙的细节把控下，一场“意外”上演了：
秦熠找来的飞车党，把即将迟到慌张赶路的程序员撞进了路边的人工湖，这时恰好刚下夜班路过的护士果断跳下湖救人。
躲在湖边柳树后面的明熙紧张地揪住了自己的衣领：“我们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蹲在她边上的秦熠就镇定很多：“我查过了A的体检报告，各项指标正常，没有隐性疾病。虽然不会游泳，但这个人工湖1.4米深，风险可控。”
很快，英勇的小护士把程序员捞了上来，并开始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随着小护士的按压动作，程序员猛地咳出几口水，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他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充满焦急和关切的清秀脸庞，水珠不断从小护士湿透的刘海上滴下，落在他的脸上。晨起温和的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圈光晕。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怕，我是护士，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女孩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却异常坚定温暖。
这时明熙的手机上发来最新项目追踪提示：程序员对护士好感度提升至75%。
秦熠继续冷静分析：“方案第一阶段达到预期成效。第二阶段，救命之恩叠加邻居缘分，将持续提供情感动能和互动可能。”
一天后，程序员对行政的微弱好感线彻底消失。
又过了一周，程序员向小护士表白。
幸福家园小区项目顺利完成。
明熙看着数据，喃喃自语：“直男下手，又狠又准。”
办公室光屏上的四角关系因为缺了一环，变成了一连串单向箭头：“剩下的这几个怎么办。”
这三个人互相匹配度不高，纠缠下去可能互为烂桃花。
“不在任务范围内，建议忽略。”秦熠干脆利落地回答。
“可是……”
“姻缘司的KPI是促成良缘，不是解决所有情感问题。”
这时，有人在门外喊：“明熙、秦熠，月老找。”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月老办公室。
月老看着他俩，笑眯眯地说：
“年轻人，现在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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