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早就灭了蜡烛。
不知为何，记衍就是觉得那一阵邪风是谢临清搞出来的。
想这么多干嘛？他不开心关我什么事？
记衍想，转念又想。
可他对我这么好。
记衍想，转念又想。
谁知道他是不是有利可图。
记衍看着灭了灯的屋子。
谢临清一早起来，入眼的便是还在冒着热气的烤雪兔，盘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但是我这也算哄了。
下面还画着一只丑丑的雪兔。
谢临清失笑，转身开窗。
白衣蓝袍的少年笔直地站立在雪地中，肤色比这雪还好看些，百年前的腊梅轻飘飘地飞向少年。
记衍闭着眼，他进步实在太快，两月前还是刚入门的，御器时还会把自己割伤，两月之后便可用神识控制了。
一是有基础，二是记衍的确是御器一行千年难遇的天才少年。
拍卖会的前一日，谢临清将记衍叫到跟前，递给他一套衣物。
“换上。”
记衍接过一看，竟是一套料子上乘、绣着暗银流云纹的白袍子，与他平日穿的粗布短打简直是云泥之别，甚至比他“墨公子”的行头还要精致几分，尺寸也恰到好处。
甚至上面还有这稍许灵力，属于谢临清的灵力。
“仙君，这……”记衍有些愕然。
“明日拍卖，鱼龙混杂。穿得体面些，少些麻烦。”
记衍瞬间明白了。这是要给他撑场面，免得被那些眼高于顶的修士看轻了刁难。
白袍上身，果然人靠衣装。镜中的少年身形挺拔，眉眼间的灵秀被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来，少了几分平日的跳脱与市井气，多了几分清雅贵气，倒真像是哪个大宗门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
当他走出房门时，谢临清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尚可。”
记衍却扭扭捏捏。
这袍子上全是谢临清的灵力，这和被谢临清抱了有何区别！
第二日还未收拾出发时，玉衡也来了。
玉衡见着记衍这身打扮愣是拉着他去乾坤袋里选了一番装饰，又去偏院换上了。
少年和之前的装扮完全不同了，要说之前的蓝色外袍是聪明伶俐小少年，这时到像个意气风发少年郎。白袍外多了朱红马甲，还围着一圈雪白的毛围脖，头发扎得高高的，也不知玉衡从哪里弄来的腊梅簪子，腰间还有一枚上好的玉佩。
谢临清看了一眼那玉佩，从衣袖中拿出一枚比这玉佩更好的羊脂玉扔给了记衍。
“带上这个。”
记衍接住，看了又看也没明白这人什么意思，想着寄人篱下云云，还是带上了。
万宝阁位于修真界最繁华的天枢城中心，是一座悬浮于半空的巨大楼阁。今日更是热闹非凡，各式华丽的飞行法器、灵兽坐骑络绎不绝，各大宗门、世家的旗帜迎风招展，修为高深的修士随处可见。
天机阁以后也按照这种规模来修。
这地方人可真有钱。
记衍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眼前仙气缭绕、奢华无比的景象，不由得有些眼花缭乱，下意识地往谢临清身边靠了靠。
谢临清今日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法袍，但气势却与在雪山时截然不同。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那与生俱来的清冷孤高，让他如同鹤立鸡群，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投来或敬畏、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啧，那不是清虚宗的谢仙君吗？他竟也会来这种拍卖会？”
“他身边那少年是谁？没见过，哪个宗门的？”
“长得倒挺标致，莫非是谢仙君新收的弟子？”
“不应该啊，谢仙君不是说他永不收徒吗？”
议论声低低传来，记衍听得头皮发麻，只能努力挺直腰板，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
“呦~小仙君是不是我们谢仙君的弟子呀？”玉衡实在觉得记衍这样子好玩得很，面皮薄的小郎君。
记衍被他调侃得耳根发热。
谢临清则淡淡瞥了玉衡一眼：“闭嘴，带路。”
玉衡笑嘻嘻地在前面引路，他们并未在一楼大厅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三楼的一间雅致包厢。
刚落座不久，拍卖会便正式开始了。
前面几件拍品虽然也珍贵，但并未引起太大波澜。玉衡随便拍了几个好看的小玩意，记衍和谢临请连牌子都未动一下。直到拍卖师请出下一件拍品——一株被封在盒子中、通体莹白、散发着柔和月华与清冷药香的灵草。
“接下来，是三百年份的极品灵草——月草！此草生于极寒月华之地，三百年方能成形，对修复根基、温养神魂有奇效，更是炼制多种高阶丹药的主材！起拍价，五千上品灵石！”
拍卖师话音未落，台下便响起一片吸气声。这个起拍价，已经让绝大多数修士望而却步。
记衍的心也提了起来，紧张地攥紧了手。
“五千五！”立刻有人加价。
“六千！”
“药王谷，七千！”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隔壁包厢响起，带着志在必得的意味。
“凌霄城，八千！”另一个方向传来清冷的女声。
“九千！”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楼下角落响起，似乎来自魔域修士。
价格一路飙升，很快突破了一万五千上品灵石大关。竞争的只剩下药王谷、凌霄城和那个魔域修士，加价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记衍的脸色有些发白，这个价格已经远超他的预料了。他偷偷看了一眼谢临清，对方却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一万六千！”药王谷的。
“一万六千五！”凌霄城的。
魔域修士沉默了一下，阴森道：“一万七！这草，我黑煞老祖要了！”
场内一时寂静。一万七千上品灵石，这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拍卖师环视四周：“一万七千上品灵石，还有没有哪位道友出价？”
记衍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谢临清终于放下了茶杯，淡淡开口，声音透过包厢的传音法阵，清晰地响彻整个拍卖场：
“两万。”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三楼的这个包厢！直接加价三千！这是何等财大气粗！
药王谷和凌霄城的方向都沉默了片刻。那黑煞老祖更是猛地抬头，目光凶狠地盯向包厢，试图看穿阻隔：“谁？！敢跟老祖我抢东西！”
谢临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拍卖师激动地喊道：“三号包厢的道长出价两万上品灵石！还有没有更高的？”
“两万一千！”药王谷的老者咬牙道，这已经是他们的心理极限了。
“两万两千。”谢临清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凌霄城的方向彻底没了声音。
黑煞老祖猛地站起，周身魔气翻涌：“两万三千！小子，你给我……”
“三万。”谢临清直接打断了他。
整个拍卖场落针可闻。
三万上品灵石！就为了一株月草？！这已经不是竞拍，简直是拿灵石砸人了！
黑煞老祖的脸憋成了猪肝色，死死瞪着三楼包厢，最终却不敢在万宝阁的地盘上造次，狠狠一跺脚，坐下不再言语。药王谷的老者也长叹一声，选择了放弃。
拍卖师激动得声音发颤：“三、三万上品灵石！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成交！恭喜三号包厢的道长拍得这株月草！”
一锤定音！
记衍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呆呆地看着谢临清。三……三万？
这可是三万啊！
玉衡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用手肘捅了捅记衍：“怎么样？我就说谢师兄出手，肯定没问题吧！这下放心了？”
很快，万宝阁的管事亲自捧着那盒子来到包厢，态度恭敬无比：“谢仙君，这是您拍下的月草，请您验看。”他的目光好奇地扫过记衍，显然在猜测这位让谢仙君一掷万金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谢临清看都没看那盒子，只微微颔首。记衍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感受着里面磅礴而精纯的药力，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了。
“谢仙君且慢。”隔壁包厢的门打开，走出一个身着药王谷服饰、面色不善的老者，正是刚才竞拍的那位。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记衍手中的月草，最终落在谢临清身上：“谢仙君，老夫并非质疑您的财力。只是这月草于我药王谷炼制一味救命丹药至关重要。不知仙君能否割爱？我药王谷愿原价补偿，并欠仙君一个人情。”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隐含胁迫。药王谷的人情，在修真界还是很有分量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记衍的心又提了起来。
谢临清脚步未停，甚至没看那老者一眼，只淡淡丢下一句：“不割。”
那老者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谢仙君！你清虚山虽势大，但也未免太不给我药王谷面子了吧？此草对你而言或许只是一件玩物，对我药王谷却是救人之物！”
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甚至道德绑架了。
谢临清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他目光冷冽如冰，落在药王谷老者身上，虽未言语，但那无形的威压却让周围温度骤降，那老者更是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本君拍下的东西，如何处置，与你何干？”谢临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药王谷若急需，便该备足灵石，而非在此聒噪。”
那老者被噎得面红耳赤，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嗤笑。药王谷平日仗着丹药稀缺，没少抬高价码，如今吃瘪，不少人乐见其成。
“你！”老者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真与谢临清动手。
这时，玉衡笑嘻嘻地插话了：“李长老，此言差矣。你怎么知道这月草对谢师兄就不重要呢？说不定也是救命之用呢？再说了，拍卖场的规矩，价高者得，您要是还想加价，现在也可以跟万宝阁说嘛，说不定谢师兄心情好，就让给您了呢？”
药王谷老者狠狠瞪了玉衡一眼，气得拂袖而去。
记衍看着那老者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神色淡漠的谢临清和笑嘻嘻的玉衡。
记衍叹了叹气。
三万灵石该怎么还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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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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