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谢临清?谢临清又怎么了?
记衍实在不明白,谢临清对自己这么好,莫非真的对自己有什么企图?
“老板,为啥这么说?”记衍凑过去。
“咳,墨公子你别凑这么近,热。”店长直起身子,老骨头咯吱作响,“你等我那个东西来。”
记衍等着。
过了许久,店长才满头大汗地跑来,手上还抱着个盒子。
“墨公子,这是你父亲叫我给你的。”店长断了顿,“记衍,不应该叫你秦衍。”
记衍周围气息瞬间暴起,书架上的书册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店长被他骤然爆发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脸上露出惊慌,连忙摆手,语气急切诚恳:“诶诶,小衍你先别动怒!听我说完!我若对你有恶意,何必在此与你相认,又何必将此物交还于你?”
记衍死死盯着店长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父亲的好友?他为何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相认?若是没有可求,自己绝不相信。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只盒子上。百年神木温润的质感,以及盒盖上那繁复无比、唯有流淌着秦家血脉之人以特殊手法才能解开的封印符咒——这做不得假。这是父亲亲手布下的封印。
记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疑虑,周身的凌厉气息缓缓收敛。
记衍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触碰着那个封印。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应声而开。
盒内并无太多东西,只有两样:一封信,和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的乾坤袋。
记衍首先拿起了那封信。信纸是某种特殊的灵兽皮,触手冰凉,上面是父亲的笔迹,力透纸背,却隐隐透着一丝匆忙。
“吾儿秦衍亲启:”
开头的五个字,就让记衍鼻尖一酸,眼眶瞬间红了。他强忍着继续往下看。
“若你见到此信,为父大抵已遭不测。莫要悲伤,亦莫要急于复仇。活下去,才是重中之重。”
“天机阁窥破天机,已招致大祸。幕后黑手势力之庞大,远超你我想象,其眼线恐遍布各界。日后行事,万需谨慎,不可轻信于人。”
看到这里,记衍的心猛地一沉。
信的后面笔迹略显潦草,似乎书写时情况紧急:
“然,天地之大,终有一线生机与可信之人。持此信予你之人,乃为父昔日可托付生死之故交,绝对可信。若遇危难,可寻其相助。乾坤袋中之物,或可助你暂渡难关。”
“吾儿,保重。秦家血脉与天机阁传承,皆系于你身。”
信的末尾,没有落款,只有一个秦家特有的印记。
绝对可信?
在经历了天机阁覆灭、十年东躲西藏之后,他真的还能轻易相信“绝对可信”这四个字吗?父亲写下这封信时,是否也完全知晓这位“故交”的一切?
自己不信。
逃亡的第一个月,记衍去了自己的母家。第一日第二日自己都还是天机阁的少阁主,至少在第三日,在那群黑衣来之前,自己都还在相信自己的母家。第三日灵根被毁。
逃亡第三个月,自己终于跑到了父亲昔日好友的家里,迎来的还是背叛。
逃亡第四月,记衍饿晕在街边,一户猎户把自己捡回了家。平平淡淡生活了一年,这一年中记衍甚至都快忘了什么血海之仇。那年记衍也才七岁。
逃亡第一年四月,记衍从山上砍柴回来,看到的只有火,无穷无尽的火。
猎户死了,因为自己而死。
那一天记衍又从新拾起了仇恨,拾起了一千四百八十三条人命,里面有天机阁众人,有母亲,有父亲,有大姐大哥,有二妹二弟。
记衍眼睛红红地抬头看他,声音嘶哑。
“你是谁。”
“曾经的天机阁天枢城的分阁阁主,现在嘛,书局老板而已。”店长迎着他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语气低沉:“老秦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小衍,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我定会尽力护你周全。这些年,苦了你了。”
记衍蹙眉,随即又想起什么。
“徐全,徐伯伯?”
“哎呀少阁主,你终于想起来了。”徐全老泪纵横,横不得抱着记衍哭。
记衍心中五味杂陈,曾经来天枢城就是徐全带着自己去玩的,这样说来,倒也可信。
他默默将信收起,又拿起那个乾坤袋。神识探入,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被里面的东西震惊了。
乾坤袋内的空间极大,里面堆积如山的,是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极品灵石,其数量之多,远胜谢临清给他拍下月凝草的三万之数!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瓶瓶罐罐,里面装着皆是品阶极高的丹药,疗伤的、增进修为的、解毒避瘴的……甚至还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奇异能量的材料和一些被封存的玉简。
这显然是父亲在最后时刻,为他准备的、足以支撑他修炼和生存很久的庞大资源。
一股酸涩与暖流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记衍叹气。
他看向店长,声音有些干涩,不再充满敌意:“多谢……徐伯伯。父亲的信,我看到了。”
徐全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又拍了拍记衍的肩膀,语气愈发和蔼:“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和老秦是过命的交情,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这天枢城,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压低声音,神情变得严肃了些:“不过,小衍,你如今身份特殊,万事还需小心。尤其是那位谢仙君……此人来历神秘,修为深不可测,他接近你目的未明。他或许对你暂无恶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父亲既将你托付给我,我总要多提醒你几句。”
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多谢徐伯伯提醒。我会小心的。”
不过,违和感好重。
店长满意地点点头,又恢复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好了好了,东西送到我就放心了。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同伴等急了。记住,有事就来书店找我。”
怀揣着那只沉甸甸的乾坤袋和更加沉重的心事,记衍告别了徐全,走出了书局。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天枢城的青石板路上,街道两旁依旧人流如织,喧闹声不绝于耳,可这一切仿佛都与记衍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
他步履有些迟缓地朝着与欧阳宸约定好的糖水铺子走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像塞满了一团被猫抓过的麻线。
父亲的亲笔信,徐全的出现,庞大的遗产,还有那句“绝对可信”和“小心谢临清”……
父亲的信和封印做不了假,徐全的身份和他表现出的情谊也似乎无懈可击。那些灵石和丹药更是实实在在的保障,足以让他不必再为生计发愁,甚至能更快地修复灵根。徐全的告诫也合情合理,毕竟谢临清的出现确实突兀,实力又深不可测,对自己好得有些过分,这是养肥了再杀?
可是……
记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这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是谢临清在他被戒律堂刁难时,强势地将他护在身后。
是谢临清在他饿晕在雪山时将他抱起,喂他热粥。
是谢临清面无表情却耐心地教他控器,纠正他的姿势。
是谢临清眼都不眨地为他拍下三万灵石的月凝草。
是谢临清在那诡异的偷草事件后,第一时间带他去魔窟讨回公道……
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都是别有目的的演戏?
谢临清虽然为人冷淡,但是自己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没有一丝算计
但徐全的话又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中,他再也承受不起任何背叛了。
这么会伪装吗?
“老大!这边这边!”欧阳宸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糖水铺传来,他正坐在靠街的位置,使劲挥着手,面前已经摆了两碗的桂花糖水。
记衍勉强压下纷乱的思绪,快步走了过去。
“老大你怎么才来?糖水都快不冰了!”欧阳宸一边抱怨,一边其中一碗推到记衍面前,“快尝尝,这可是天枢城一绝!”
记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清甜冰凉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浓郁的桂花香,确实美味,但自己却只觉得味同嚼蜡。
“怎么样?好吃吧?”欧阳宸眼睛亮晶晶地求表扬。
“嗯,很好吃。”记衍挤出一个笑容,心思却完全不在糖水上。他犹豫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道:“欧阳,你觉得……谢仙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欧阳宸正吃得欢,闻言想都没想就回答:“谢师叔?厉害啊!超级厉害!就是我爹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就是人太冷了,和冰一样,小时候我想找他玩,差点没被他冻成冰雕……”他夸张地打了个哆嗦,“不过他对老大你好像不太一样哎?居然肯亲自教你,还带你出来玩,还给你买……呃,拍东西!”他及时把“买草”咽了回去。
“不一样?”记衍的心微微一紧。
“对啊!”欧阳宸用力点头,“我以前从来没见谢师叔对谁这么……这么有耐心过!他以前眼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好像没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修炼秘诀,让谢师叔刮目相看啊?”
特别的修炼秘诀?记衍苦笑。他只有一副破损的灵根和一堆惹祸的八卦。
欧阳宸的话非但没能打消他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困惑了。谢临清对他确实与众不同,但。
为什么?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真的等养肥了再杀?
记衍脑海中瞬间涌出各种话本剧情。
记衍用力摇摇头。
记衍越想越乱,糖水也没心思吃了。
“老大,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欧阳宸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记衍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记衍摇摇头,放下勺子,“可能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哦,好。”欧阳宸虽然还想再逛会儿,但看记衍确实没什么精神,便乖乖点头,抢着付了账。
回去的路上,欧阳宸依旧叽叽喳喳地说着街上的趣闻,试图活跃气氛。记衍只是偶尔应和两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云来居的方向。
他知道,谢临清和玉衡应该已经回去了。
等下见到谢临清,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暗中观察,小心试探?
记衍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挣扎席卷了他。
他握紧了袖中那只冰冷的乾坤袋。
唉,父亲,保佑你儿子遇到个好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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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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